嘯海奔波了一段時日,直到過了元宵節,解救銘生的事情還是沒有什么進展。
家里的年,過得是愁云慘霧。
剛過元宵節,嘯海在上班的路上隨手買了一份報紙,卻看見了一個特殊的新聞。
天津街面上出現了另一起命案。
一個日本憲兵隊的小頭目在酒館被殺。犯罪手法與殺死阿部大正的有些相似,但又不同。雖然都是先被人制服,可是這個人卻是被人割喉斃命。
銘生現在還在監獄里,相似的殺人手法出現了,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他的嫌疑。。
但日本警察署卻并沒有放他出來的意思,依然不許嘯海探視,也拒絕律師與他會見。
此時,許偉再次找到嘯海。
嘯海帶著楊明天如約來到咖啡廳。
許偉看見楊明天,有些好笑地問道:“你怎么還帶著這個小乞丐滿哪跑?”
嘯海看了看楊明天,沒有回答他,而是說:“明天很聰明,跟我學著做事,以后離開我,也可以在哪里謀個生路。”
嘯海不屑地撇撇嘴,“你都教他些什么呀?”
嘯海笑了笑,沒有說話。
楊明天恭敬地替他回答:“先生教我讀書寫字,教我識得道理,還教我學算數……”
許偉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并不覺得這些雕蟲小技有什么能拿得上臺面。
他還有正事要告訴嘯海,“你聽說了嗎?阿部大正的妻子要搬家了。”
“搬家?”嘯海重復了一遍。
“對!”許偉肯定地點了點頭,“幾天前,她到警察署報案。她說自己晚上住在那里,很是怕人,要警察署派員保護她。可是阿部大正已經死了,她一個女子有什么資格要求警察去保護她?所以毫不意外地被拒絕了。所以她現在正在找其他地方換房子。”
嘯海覺得阿部百合子的做法有些沒有道理,“那她要把這房子怎么處理?”
“應該會賣掉吧!”許偉看著他,似笑非笑地說,“如果你還想查出真相,這是最后的機會了。等她把房子賣掉,到時候就會有新的房主。你再想知道什么,都不可能查到了。”
嘯海知道他說的有道理。可是現在應該怎么進入房子?
和許偉分開之后,嘯海帶的楊明天去南市吃包子。
南市的包子鋪是爺倆在經營,包子皮白嫩喧騰,包子餡飽滿油大,一直是老百姓的最愛。
哥倆要了一屜包子,一人一碗小米粥,一碟小咸菜。
倆人實在餓壞了,三兩口一個包子。不大一會兒,一蒸屜的包子就消滅得一干二凈。
楊明天擦了擦嘴,看著嘯海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明天。你跟我還有什么掖著藏著的?”嘯海喝下最后一口粥。
”先生,我想去阿部大正家應聘力工,我想他家現在應該需要打短工的人。”
嘯海知道他的意圖。
楊明天以為他沒有理解自己,趕忙解釋:“你不是想去看看他家的情況嗎?我先去探探路。我想,那房子那么大,價格也不低,一時半會賣不出去。我先去做搬家的力工,如果能想辦法留在那里看房子,那就更好了。”
嘯海沒有同意,“這的確是個不錯主意。不過太委屈你了!”
楊明天笑了,“這有什么委屈的?我做過力工,做過包車夫,就算日本人的監獄我也蹲過……現在能跟著你,我已經沒什么委屈的,這是我從小到大都沒想過的好日子。”
嘯海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以后還會有更好的日子。教你讀書寫字識道理,就是為了讓你以后過上好日子的!”
楊明天跟上他,突然壓低聲音,“先生,我能問你一件事吧?”
“你說吧,怎么這么神神秘秘的?”嘯海看他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
“你是那個吧?”楊明天用拳頭砸了一下掌心。
“什么?”嘯海沒明白。
楊明天把聲音壓得更低,“就是共產黨!”
嘯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把他看得后背發涼,“你為什么這么問?”
楊明天回憶起一件事,“以前在日本的監獄里有一個共產黨。他說要帶我們走出去,還教我們讀書寫字。我就是那時候學會寫自己的名字。沒想到,有一天他做的事被日本人發現了,他……就被拉出去了,我再也沒見過他。”
嘯海知道黨組織曾經派人在天津開展工作。可是由于華北軍閥混戰,再加上國民政府的大肆屠殺,很多同志犧牲了;還有一些人叛變了;更多的是堅持不住,脫離了組織。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在那座神秘的地牢里,曾經有一個自己的戰友。
嘯海按捺住自己的激動,問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說他叫趙世文。”楊明天告訴他。
嘯海一時間天旋地轉。
趙世文,又是一個趙世文!
在長征路上,和徐方展一起犧牲的趙世文;在天津國際學校幫他掩護被解救牢囚的趙世文;在日本人地下監獄里失蹤的趙世文……到底哪一個趙世文才是真正的他?
“先生,你怎么了?”楊明天看他臉色不對,趕忙搖了搖他的衣袖。
嘯海緩過神來,“這件事你有跟別人說過嗎?”
“我沒有!”楊明天的腦袋搖的像是一個撥浪鼓,“但是我不知道其他被救下來的人會不會說出去。”
聽趙世文這個名字也不像是偽裝的化名,可是“他”就是這樣存在于各個場景之中。
嘯海一時間也想不通,“明天,你認為趙世文是什么樣的人?”
“當然是個好人!”楊明天認真地說,“所有愿意教我讀書寫字、看這個世界的人都是好人!我家窮,沒有條件讀書,進城吃了很多不識字的苦,也受了不少的騙。現在有人愿意讓我明事理,讓我和大老爺們一樣讀書寫字,他當然是個和你一樣的好人!”
聽了這話,嘯海也頗為欣慰,看來這楊明天并非是中山狼。
他不再討論趙世文的事情,而是告訴楊明天:“你以后不要叫我先生了,就叫我嘯海吧!”
楊明天有些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