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兀自爆曬,戰火已起,整個邊地都如浸在沸水里翻滾,誰也不得安寧。北戎因失了二王子,三王子又被重傷,報仇心切,舉兵攻打西川。只是,接連打了兩仗,卻都是西川小勝。
妍楨郡主一人一馬,連夜趕回了西川,大難當頭,她還是選擇做回西川王妃。西川畢竟久不打仗,雖軍民團結一心,但也只能勉強應對。
突厥那邊也有動靜,撥了幾萬大軍駐扎在距離西川和北戎營帳一樣遠的位置,大有坐收漁翁之利的意思。
青城也不得不加強戒備,日夜警惕。
趙千霖最不放心趙鳴飛,找了許多人日夜盯著趙鳴飛。但是,趙鳴飛每日行蹤極其簡單,白天在房間里對著沙盤研究戰術,晚上登上瞭望臺,躊躇。
顧玄松道:“少將軍這幾日心思沉重,獨自在盤算著什么。”
“現在若不是用人之際,本帥一定收拾這混小子了。”趙千霖說得認真,表面上幾乎不能容忍趙鳴飛的特立獨行了。
但顧玄松知道,趙千霖心里還是以趙鳴飛為傲的。趙鳴飛雖行為出格,可實在是厲害。莫說整個東齊,加上邊地數國,也難有人和趙鳴飛相比。
“陛下一句籠絡西川,卻不知我們的為難。依現在的情勢來看,我們要助西川,就不免和北戎、突厥有沖突。”顧玄松道。
“陛下要的是邊地和平,彼此之間互相牽扯,忌一方獨大。若是北戎并了西川,屆時北戎勢力更大,我東齊也將受到威脅。”京都傳回的旨意,趙千霖不看,也知道內容。比起接下來該如何把握時局,他更想知道趙鳴飛打算怎么做。
這小子一貫會做啞巴,他不想說的話,誰也無法得知他心事。
鳥鳴聲聲將近,有白鴿飛來,趙鳴飛取下信筒,得到薄紙小字:尚安。
向西望去,西川的營帳燈火通明,如星點散落。她不知在哪個方位,寫了尚且安好的信息給他。
趙鳴飛將信紙緊握手中,負手而立。向長青過來,“少將軍,元帥傳你。”
“何事?”趙鳴飛并不急著趕過去。向長青見怪不怪,沒有人可對趙鳴飛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卑職不知。還請少將軍移步。”所說軍令如山,元帥傳召,無人敢怠慢片刻。但向長青知道,他急也無用,畢竟正主不急。
趙鳴飛又默然站了一會兒,才往下走。向長青看到他張開了緊握的拳頭,零星碎屑從他掌中溢出,細密落入風中,很快無影無蹤了。他的內力竟然已經到了這個程度了,向長青暗自感嘆。
趙千霖坐在堂上,下面空無一人。向長青本來和趙鳴飛一起入內拜見的,但見左右都被屏退了,就自覺退了出去。
趙鳴飛拜了拜,恭敬道:“不知元帥召見末將,所為何事?”
“自然有要事。”
趙鳴飛抬頭看了看趙千霖,站直了身子。
“三日前,已得到陛下旨意,要我們相助西川。”
趙鳴飛心中歡喜,面上卻無動靜,“元帥早向我表明過此意,但不知元帥有何打算?”
“你有什么好的打算?”趙千霖問。
“回元帥,沒有。末將聽元帥號令。”
趙千霖沉默半晌,才道:“趙鳴飛,自古很少有人能享齊人之福,豈不聞,最難消受美人恩。本帥只問你一遍,云兒,白樂筱,你要哪個?”
大堂肅整,趙千霖突然問了如此一個人女情長的問題。趙鳴飛愕然,隱隱感覺不妥,卻又想不明白趙千霖何意。
趙千霖今日格外有耐性,只等他回答,并不催促。
“元帥,不是真心要助西川?”倘若他們助西川,白樂筱只會與他更交好,趙千霖何必問這個問題?況且又關云兒何事?
這小子精明得很,要騙他可還真不是易事。趙千霖道:“趙鳴飛,今日是父親問你話,并不是元帥問你話。”
是誰一直在強調軍營無父子來著?現在又論起父子了。趙鳴飛不吃這一套,直言道:“元帥此問,末將不知該如何作答。”
趙千霖道:“是嗎?選擇的機會只有一次,你莫要后悔。”
趙鳴飛抬頭,直直地看著堂上之人。這人是他的父親,可他們之間只有陌生和疏遠,不曾有過任何溫情。
趙千霖合何嘗不想獨斷專行,但這混小子發起火來,不太好收拾。所以,有些事情還是要先跟他打個招呼。
想了好半會兒,趙鳴飛幡然醒悟,“原來如此!今日是娘親是的忌日,所以........”
趙千霖面上并無波瀾,置若罔聞。
趙鳴飛心中生恨,拜了拜,答道:“元帥誤會了,末將是東齊人,與西川公主僅是危難之際偶然結交的,并不會牽扯太多。”
趙千霖沒有說話,趙鳴飛又道:“既然陛下有旨意,元帥也有了打算,末將聽命行事,不敢有自己的想法。”
趙千霖沒有再說什么,趙鳴飛告退。轉身離去的那一刻,他拳頭緊握,眼中有火在燒。
九年前的今天,他沒有了娘親。那日之后,他也沒有父親。
今日是娘親忌辰,除了他,還會有誰記得。可憐娘親凄涼埋身江南,此刻又會有誰前去祭拜?
他在這青城,做著大元帥,倒是威風。趙鳴飛心情糟糕透了,回到自己住處,便開壇飲酒。
向長青不許,卻被趙鳴飛一掌給推開了,“少來煩我!”
他下手沒有輕重,但向長青也不惱。向長青想到今日是趙鳴飛娘親的忌辰,他應該是才想到,有些許愧疚。軍營不許私祭,他不能祭拜仙逝的娘親,因此比往年傷心難過更甚。
“少將軍,咱們在這里也不能祭拜夫人,但二公主心細,二公主一定會記得此事。”向長青如是安慰道。他雖然從未見過二公主,但卻知他是趙鳴飛最在意的人。從趙鳴飛偶爾的描述中,二公主必定是個溫柔美麗的,且她最知趙鳴飛的心思。
且趙鳴飛能待在青城,等待時機建功立業,不就是為了日后向陛下求娶二公主。不然,他早撂挑子走人了。
“云兒會不會怪我?我有這么久沒有見過她了,可還有人欺負她嗎?”他神色傷感,滿是對心愛之人的思念之情。
向長青道:“公主殿下在宮里,衣食無憂,事事有宮人侍候,不會......受苦的。”
“是啊!天生我卻是受苦的!”趙鳴飛道。他棄了酒壇,仰面躺下,頹喪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