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多災多難,皇后為此憂心不已,接連幾日寢食不安。便有人出了主意,舉薦前往京都祈福圣地相國寺院,祈禱神明庇佑。皇后采納之,亦顧不得自己鳳體違和,虔誠祈福。想來,如此慈母之心定能打動神明。
宮中上下都在張羅著皇后娘娘出宮祈福之事,儀仗、祭品、隨行人員等都須得一一篩選。宮人們捧著器皿、服飾,抬著大大小小的箱籠經過長街,腳步紛踏,物什叮咚作響,驚開了毓秀宮的大門。
侍女涓兒探出腦袋來,眼珠提溜,四下看了看。隨后,向里面傳話道:“公主,三公主還沒來呢。”
毓秀宮冬日更顯得院落空曠明瑟,云槿站在殿前也能聽得清晰。她抬頭看了看灰黑色的天空,喃喃道:“第四日了........”
如娘知道她在說太子中毒昏迷的日子,扶了她入殿。炭火融融,如娘換了新的暖手爐讓云槿抱著。
“聽說,太子殿下昨日是醒來片刻的。”
云槿驚喜道:“真的嗎?”
如娘便將雪柳入宮告密,皇后遣人問責太子妃,太子驚醒,一心護妻之事講給云槿聽。
云槿聽罷,沉默了會兒,道:“太子哥哥好可憐!”
別人聽說,皆是感嘆太子對太子妃的愛護,唯有云槿感嘆太子可憐。
如娘以為她是擔心太子,安慰說:“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會好的。且除了陛下和娘娘的關心,幾位公主也是每天聚在太后娘娘宮里為太子殿下祈福,如此誠心,神明會知。”
云槿搖了搖頭,“祈福能盡到什么微弱之力呢?我是說太子哥哥那么偏愛太子妃嫂嫂,顯得很可憐。他從小是那樣尊貴、高高在上,他做太子也做得特別好。但我只聽到太子哥哥對嫂嫂有多好多好,卻從未聽過嫂嫂對太子哥哥的情誼。想來,嫂嫂不是那樣對待太子哥哥的吧。”
如娘沒想到她這些小女兒家的心思已經如此多了,笑道:“云兒長大了。”
云槿坐在踏上,仰面問道:“那太子妃嫂嫂為什么不喜歡自己的夫君呢?”
如娘一時也回答不上來,只得搖了搖頭。
云槿輕嘆道:“若她不是被迫嫁給太子哥哥的,或許她也會很喜歡太子哥哥了。我聽說,她在邊地時,攀雪山取冰麗、排兵布陣,少有人是她的對手,她應該很驕傲,不會喜歡強迫她的人.......”
云槿說著說著,自憐起來,“生為女子,真是不易,飄茵墮溷,誰又能知呢?”
如娘笑了,“公主言重了。太子妃初來東齊,各種不適,情有可原。人心都是肉長的,時間一長,太子妃不會不被太子殿下打動。”
三公主玉嫻特意繞來毓秀宮,好與云槿同行。經過太湖旁,聽到有人在哭。玉嫻留神聽到了,遣了侍女冰兒去看。片刻,冰兒回來說:“像是雪柳姐姐呢!”
兩聲嘆息相疊,云槿和玉嫻面面相覷,同時發問,“你嘆什么?”
云槿笑了笑,先說:“我嘆她太無自知之明。誰人不知,太子哥哥愛妻之心甚濃,她卻以為有皇后娘娘撐腰,不敬太子妃。無憑無據,就入宮告發太子妃,如此莽撞行事,簡直是自尋死路。”
玉嫻道:“二姐,我也是這樣想的。她故然是不冤的,只是以后宮里也難以容她。皇后娘娘勢必會將她遣了出宮。”
云槿聽玉嫻哀嘆,反問道:“出宮有什么不好的,和自己家人團聚,日后便得了自由,想做什么做什么。”
玉嫻搖頭,“二姐,你可知宮外的光景。她本來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侍女,吃穿用度是外面多少大家小姐也比不上的,她在東宮這些年,又是自恃身份,端足了架子的。出宮后,所有美夢破碎,歸于凡俗,她要聽父母兄弟的安排,嫁于凡夫俗子。如此落差,比殺了她還教她難受。”
云槿聽罷,半晌不語。玉嫻問怎么了,她才說:“那我比她還可憐。若是哪天我出了宮,一片棲身之所也無,更無父母兄弟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