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不斷倒退的景色。

開車和騎自行車能體會的感覺完全是兩碼事。

騎著自行車，自己好像參與者。而坐在車里看向窗外，自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旁觀者。

簡單的一道鐵皮門一塊玻璃，將人與世界分割。

秦冢這才明白看過的電視劇和電影中，為什么有的人下班后總喜歡一個人在車里坐很久。

抽一根煙或者什么都不干。

可能這是背負著家庭和事業的人唯一還保留自我的凈土吧。

打開車門，你是對方的妻子或者丈夫，孩子的爸爸或者媽媽，爸媽的兒女，公司的職員，個體戶的老板......

但關上車門，把手機關機。

這段時間你可以放下所有角色，只是自己。

肥牛的家秦冢的記憶中有去過。

肥牛是一個生活習慣很邋遢的人，房間亂七八糟。

衣服扔的滿地都是。

都是每周家政的阿姨來過之后才會干凈一段時間。

即便如此邋遢的人，車里卻是一塵不染。

甚至放著香氛，操控臺后面的暗格里一直備有酒精噴壺和小抹布。

“凈土嗎？”秦冢笑了笑。

街邊昏黃的路燈透過前擋風玻璃照在秦冢的臉上，仿佛清晨的陽光般溫暖。

“嘔......”

酒水摻雜著胃液，散發著刺鼻的味道。

瞬間充斥了狹小的空間。

“凈尼瑪個頭土。”秦冢閉著氣把四面玻璃都打開，天窗也打開。

冷風拍打在臉上秦冢才松了一口氣。

可能是因為顛簸，肥牛已經開始吐了，但量不多。

秦冢加快了速度。

肥牛的家其實離醫院很近。

開車五分鐘就能到。

但秦冢足足開了二十分鐘才停車。

不是因為開得慢。

因為秦冢并沒有送肥牛回家。

下車之后眼前是一條寬廣的大河，水面平穩，

但生活在這條河邊的人都知道，

在這看似平靜的水面下有著多么湍急的水流。

這條河叫做黃河，陜省地處黃河中上游。

但出了前半段黃土高坡之后，后面的水流就沒有那么奔騰壯闊了。

畢竟陜省繼續往東就是豫省了，在以前豫省還有一個名字叫做中原。

往后都是平原地勢，水流也逐漸慢了下來。

秦縣在黃河邊建了很長一段生態園。

一是本來就要建造河堤，防洪工程建造完之后又接著修了路，種了樹。

建了防洪委。

說是防洪委，但實際上秦縣80年來只發過一次洪水。

防洪委最主要的工作雖然是防災。

但還有一項工作就是防小孩。

秦縣每年都有小孩子掉下黃河，多的時候一年都有十幾個。

自從建立了這片生態區，大大減少了每年的意外發生數。

畢竟和其他河段比起來，有生態園的這一段風景最好。

秦縣附近村子的人晚上也會來這段生態園納涼。

小孩子也都喜歡來這一段玩。

生態園各處都安裝有監控。

每天24小時輪流有人值班。

這大大減少了小孩失足落水的風險。

畢竟在人眼皮子底下玩總比沒人看著安全。

秦冢把胖子從車里拖出來。

然后搭著胖子在河邊坐了下來。

當然不是伸手就能摸到水的那種河邊。

防洪堤岸壘了很高，雖然也有能夠0距離接觸河面的位置，但那要下很高的樓梯。

秦冢可不想扶著一個站都站不穩的人去那么危險的地方。

就在堤岸邊坐了下來。

值班室里。

小鄭拍了拍旁邊的同事：“快看！”

指著自己面前的四個屏幕中的一個一臉驚恐的說道。

旁邊的小楊順著小鄭的手指看去。

屏幕中一個人把另一個人從車上拖了下來。

“快拉警報！”

小楊連忙按下操控臺上的紅色按鈕。

叮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一陣急促的警笛聲驚醒了防洪委內的所有值崗人員。

昏暗的房間瞬間燈光全部亮起。

不足兩分鐘所有人穿戴整齊集合在宿舍樓前。

監控室小鄭按著肩膀上的對講機報告道：“H29位置有可疑人員，行徑疑似殺人拋尸，重復位置H29，H29。收到請回復。”

生態園中每一顆樹都有編號。

H29就是樹的編號，可以十分精準的報告位置。

“01收到，01收到。”

“所有人出發！”項隊先回復監控室的傳訊之后發出了指令。

“監控室，實時跟進可疑人員位置，收到請回復。”

項隊坐在副駕駛上按著傳呼機的按鈕說道。

“監控收到，監控收到。”

三輛警車向著H29的位置疾馳而去。

秦冢架著肥牛在堤岸邊坐了下來。

伸手按著肥牛脖子，想讓肥牛把頭伸出去一點，好別吐在身上。

誰知坐著根本按不下去。

“你這肚子也太大了。”秦冢無奈嘆了一口氣。

站起身來走到肥牛身后。

“01，01，加快速度，嫌疑人已經要把尸體推下去了。”

“01收到。”

“加速。”項隊對著開車的人說道。

...

...

秦冢沒辦法又把肥牛架起來，這次沒有讓肥牛坐下，而是讓肥牛趴著，把頭伸出岸邊。

剛把肥牛放好。

似乎心有所感，

秦冢回頭看去。

三輛警車疾馳而過，沒有拉警笛。

“大晚上的，玩哪一出？”

不過秦冢不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也就沒有在意。

伸手拍打著肥牛的后背。

嘔，

嘔，

嘔，

隨著秦冢的拍打肥牛干嘔了幾聲之后。

哇的一下猶如被打開了的水龍頭。

黃綠色的液體從肥牛的嘴里一瀉千里。

落入下方的水流中消失不見。

秦冢嫌棄地把臉別過去。

手還在繼續拍打。

好在河邊空氣流動性好，秦冢不需要閉氣忍受那難聞的氣味。

剛吐出來氣味就被吹散了。

何況秦冢刻意選擇了上風口。

“嘔，老板，嘔，再來一箱，嘔嘔嘔......”

“來尼瑪個頭。”秦冢身上照著肥牛后腦勺就是一個響亮的摟根子。

“嘔，嘿嘿，嘿嘿，老爸，別打我腦袋了，奶奶說，嘔，嘔，經常扇后腦勺會，嘔，變笨的。”

秦冢看著神志不清的肥牛，眼神復雜，不知心里在想著什么。

......

......

“01，01，嫌疑人已經把尸體推下去了，現在正駕車逃竄。”

“01收到。”項隊剛毅的臉色顯得有些陰沉。

按著對講機說道：“A組B組，加速追擊，C組去H29位置組織打撈工作。”

雖然監控那邊沒有匯報嫌疑人往哪邊跑了，但是這個生態園只有一條東西向大路，自然不會是朝著他們出警的方向過來，能留給嫌疑人逃竄的方向本來就只有一條。

并且這條路是有盡頭的。

防洪生態園這個項目總共十里，這條大路也只有十里。

中間有好幾個通向國道的出口，但是H29之后根本沒有出口。

路的盡頭是十里工程的石碑。

也就是說，是條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