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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發小堃

發小堃說,我小時候是一個很性格內向的人,后來長大以后漸漸就變成了一個性格外向的人。他說我小時候很膽小,每次學校開學都還要媽媽送進教室里去,每次去我家玩我都是躲在房間里不出來。即使路上碰見了面,也只會躲在媽媽的身后怯生生的露出一顆頭。

在教室里不愛講話,更不愿意和同學們打鬧,很害怕老師,甚至連看黑板的勇氣都沒有。他說我只會和身邊熟悉的朋友玩,除了身邊以外的朋友我一概不結交。為此他還一度為我犯過愁。

后來長大后,他見我性格慢慢活潑開朗起來后,他比旁人都易于察覺和喜悅。我總是打趣的問他,為什么你這么懂我?他回答道:“因為我們是認識20多年,就差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發小呀!”

是的,我與他從小就相識,我們彼此之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像無形之間有一條親緣血帶互相牽絆一樣。

記憶中第一次見到發小時,是在一個語文晨讀的早上,在我們二年級的教室門口,黑黑瘦瘦小小的他單薄的立在教室門外。坐在第一排的我晃眼掃過去發現了他的身影,恍然間瞧見他的面容,覺得這個人好熟悉呀!感覺像在哪里見過?

老師帶著他走進教室來和大家解釋道:“這是我們班新轉來的同學,讓新同學和大家做一個自我介紹吧!”黑黑瘦瘦小小的人怯生生的開了口:“大家好,我是新來的同學,我叫堃。”

我好奇得上下打量著這位新轉來的同學,黑黑瘦瘦小小的模樣卻透露出異樣的親切感。我本以為那一次是我和堃的第一次見面,直到見到他媽媽的面容時才發覺,原來他們在我一歲多的時候就曾遇見過。

小時候我瞧著堃和他的媽媽總會有一種莫名親切感,感覺就像以前似曾相識一樣。搞不懂其中緣由的我向媽媽詢問道:“我以前是不是見過堃和他的媽媽,為什么看見他們我會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媽媽聽完后很是訝異,她想不到我會記事得那么早,一歲多見過的面到至今都還記得。

媽媽向我緩緩解釋道:“在你小的時候附近的寨上有人家辦喜事,他們請了我們家吃酒,在去吃酒的路上我恰好遇到了堃的媽媽,那時候堃才幾個月大還在他媽媽的背上,你也才一歲多點剛剛學會走路。我們爬坡爬累了的時候就把你放下來自己走,那時候堃的媽媽還笑堃呢,說木木一歲多就會走路了,堃只比木木小五個月連站都站不穩呢。”

媽媽感慨道:“一晃幾年過去了,現在你們都能一起上學了呢。”

我疑惑的向媽媽問道:“為什么我才是近兩年看見堃呢?他們家離我們家又不遠,為什么是近幾年才見到他們?”媽媽說道:“因為堃他們家在堃小的時候就搬去了他外婆家,直到堃要上小學的時候才搬了回來。”

聽到這里,我才恍然大悟,我知道為什么看見堃的第一眼會覺得他那么熟悉了,原來小的時候就曾見過。堃來到我們班以后,身邊好奇心重的同學都會七嘴八舌的去詢問他的過往,他們一邊詢問還會一邊嬉戲打鬧。堃很快就融入了這個陌生的圈子,他和班上的同學打成了一片。

堃剛剛來的時候我并沒有與他有過多的接觸,直到后面發現他也是住校生的時候,直到他成為我同桌的時候,直到我們的友誼一直從二年級延續到六年級的時候,我們才逐漸熟悉了起來。

因為我和堃一直都是班里最矮的學生,所以老師排桌位的時候總是會自然而然把我和堃分配到一起。成績最好的學生和成績最差的學生被安排到了一起,成為了老師眼中最受矚目的眼中釘。

堃的學習成績很好是各科老師都喜愛的學生,而我恰恰是班里成績最差年年期末考試都排在末尾的學生。每次考完試班主任都會語重心長的站在我們桌子面前叮囑道:“堃,你學習成績那么好,你多教教木木,不要讓她老是拖班級的后腿,回回都是她考倒數第一。”

班主任苦口婆心的叮囑堃自然是聽的,所以他會選在課間時,抽出大把的時間來幫助我回顧課堂上的重難點。每次他在認真教學的時候,我就會在一旁一言不發的聽著,直愣愣的盯著書本上看不懂的奇怪符號。他一遍又一遍耐心的給我講解老師出的刁鉆難題,說完后還不忘問我一句:“這道題聽懂了嗎?”見到他的提問,我總是會冷不丁的心頭一緊。本來與他也沒有過多的交流,算不上很熟悉,讓他花費玩耍的時間來陪我學習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

我若回答他說“沒聽懂”會顯得我很笨,還耽誤他的時間,教了那么久還是沒有任何進步。我若回答他說“聽懂了”老師上課提問的時候我又不會,會顯得他的教學很沒有成效。

兩難的抉擇下,每當他問我學會了沒有?我就會發出敷衍式的點頭和搖頭,不讓他輕易看透我的心思,好讓彼此之間的氣氛變得不那么尷尬。

如果講課時見我變得心不在焉的,他就會生氣的把習題甩給我,并大聲的說道:“我都花時間教你學了你還是那么懶散,問你話也不吱聲,你自己多練練吧!不要老是想著出去玩兒,每次放學了就屬你玩得最野,作業也不寫。”看見他生氣的叮囑,我也只能是硬著頭皮一一應下。

但是只要一到下課鈴聲的響起,我的心思就隨著解放的號召飄到了九霄云外,撒了歡似的拼命逃出教室的牢籠。不是我不愛學習,是我壓根不喜歡這個壓抑的課堂和分外偏心的老師們。

在小學里我遇到的所有老師都是赤裸裸明目張膽的表露出偏心的喜好,這些老師會大肆夸獎鐘意的學生,會給予優秀學生褒獎和鼓勵,但對于學習成績差的學生,他們毫不吝惜他的言語惡語相向,恨不得把世界上最惡毒的詞語統統傾瀉到我的身上。

我曾經非常痛恨過一位數學老師,只因他對我傾瀉過太多的惡毒話語,至今耳邊都能回現出他咄咄逼人的嘴臉。這位數學老師的名字叫龍枟,是我們小學的任教老師,我毫不遮掩的把他擺在大眾面前,只為讓大家都來瞧一瞧他丑陋的嘴臉。

他實在是荼毒了太多人的童年,他在我們村子里是所有孩子的噩夢,所有被他教過的學生提及他都會恨得咬牙切齒。他是一位惡魔一樣存在的人物,他把所有住校生的生活都緊緊扼殺在搖籃里,他把所有未知名的痛苦都強加于我們的身上。

至今提及他,我腦海邊依然能回憶起他咄咄逼人的話語。

龍枟是我們小學的為數不多的數學老師,也是我們班的任課老師。從學前班升入一年級以后,他就成為了我們班上固定的數學老師。他從一年級一直帶我們班到了四年級,這四年里,每次上他的課我都強硬忍受著他非人的精神折磨。

在我們數學教室的講臺上總是擺放著一把又長又大的木質直尺,我稱它為“戒尺”。只要誰在他的課上不認真聽講,龍枟就會執著那又重又大的戒尺狠狠的抽到我們的身上,在我們的身上留下一條條血紅一般的印記。

在我記憶里,被“戒尺”打的次數不算多,但也絕非少數。

他打男生和女生時會挑準了部位去打,即使不小心打傷了,外人也無法從皮肉外觀上察覺。打女生時他會叫我們伸出手掌來,把手伸直,不許縮我們回去。誰要是忍不住疼痛縮了回去,就會迎來他暴風雨似的懲戒。他會用一只手牢牢抓住我們的手腕,另一只手揚起戒尺狠狠的抽在我們的手掌心上,一下兩下三下四下,直到我們哭著喊著求饒,保證下次再也不會了他才是停手。

他打男生有時也會叫他們伸出手掌心來,狠狠的抽到他們手上,但大多數在龍枟氣頭上時,他都會直接狠狠的把戒尺抽到男生的手上、腿上、背上,打得男生們哭天喊地抱頭鼠竄。

每次在他的課堂上沒有學生挨上一兩次戒尺的抽打,他就感覺今天這堂課白上了一樣。每堂課他都在以各種理由找不同的茬兒,花費課堂上大把的時間和懲罰來換取我們的服軟和聽話。

每次打得我們服軟不敢吱聲時,他才是緩緩的進行著他本堂課的課堂重點。勒令同學們翻開書本,找到上節課沒講完的題目,開始了有模有樣的知識教育。

被打過的同學他是不會允許我們在課堂上啜泣的,他會讓我們卷起書本站到教室外面去聽課,讓我們哭完了再進來。

記得當時我被打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手掌了,每一次他叫我伸出手掌時我都會死死咬住嘴唇閉著眼睛,把手舉得高高的,伸得老直了,豁出去一般的把手伸出去。反正伸與不伸都會挨打,反倒不如大方的伸出手去,讓他打個盡興。

有的時候他見我挨打的次數多了,打了好幾戒尺都不見我吭聲,他便打得越發的用力,從手掌心一直抽到手腕、手臂上來。整個手從手掌至手臂都是紅彤彤的,腫脹得像發了面的饅頭一樣,火辣辣熱乎乎麻滋滋的。被他打完過后的手常常都會連著疼上好幾天,難以彎曲,碰哪哪疼。連吃飯拿勺子的勁都沒有,連課本都難以翻動。

小的時候為了躲避他犀利的視線和殘酷的手法,在課堂上我會盡量選擇不跟他對視,連在他上課的時候也不敢抬起頭看黑板,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抽起來回答問題了,回答不上的話又要挨上一頓毒打。

這樣上課的做法反而恰恰惹怒了他,他平素最討厭的就是上課不認真聽講的學生,越是不認真聽課他越要抽我起來回答問題。每每到了他的課堂,他都會隔三差五的抽我起來回答問題,如果回答不上來,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開啟他嚴酷的刑罰,把人打得上氣不接下氣方才停止。

有時他一邊打一邊還會發出不堪入目的責罵,句句都是可以隨意的把我們家祖墳拎出來拿做談資。他罵的詞語無非就是以對方母親為圓心、直系親戚為半徑、生殖器為主武器、意淫為主技能,配以倫理、兩性、家畜、寵物、殯葬行業等領域的特有動詞及名詞做輔助加持,加以破口大罵的方式輸出,最后以指指點點的故作唾棄做為收尾。

在他的語言炮轟下,他會罵得我們無地自容,好像我們活在這個世間沒有任何值得存在的價值,好似我們的存在只會給他的課堂添堵。他不僅僅是責罵,他還會惡狠狠的詛咒我們,詛咒我們不得好死:“吃飯噎死、喝水嗆死、走路摔死、出門被車撞死、過河淹死。”各種死法恐嚇加持,讓我們在當下都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黑板上結束年幼的生命。

用現在的話語來解釋他當年的嘴炮行為,簡直可以稱得上“祖安文化”的創始人。所有話語的開頭必定要以問候我們祖宗為隆重的彩頭,然后在以母親父親作為閑話的談資,最后以惡毒的詛咒作為本次談話的收尾。

如果大家還是無法感受到當時激烈的嘴炮洗禮,就讓我來分享一則最不起眼的小事來烘托一下吧!

記得在我二年級也就是堃剛剛來到我們班的時候,在數學課上我很不幸運的被龍枟抽到,他要求我去黑板上做一道數學題。被龍枟抽到是我料想之中而又意料之外的事情,我懷揣著忐忑的心怯生生的走到了黑板前。手哆哆嗦嗦的拿起了龍枟留在黑板上的半截粉筆,看著黑板上一道不算難的算術題傻了眼。腦子里一片空白……這道題怎么做?他之前是怎么說來著?我不會做了怎么辦?我算錯了他會不會打我?

我站在黑板前一頓亂想,根本就無法給出題目的正確答案,心臟和頭皮緊張到發麻。一直在胡亂猜想著“為什么就偏偏抽到了我,為什么我那么倒霉,為什么回回都是我……”人一緊張,腦子里就完完全全忘記了算術題的做法,拿著粉筆哆哆嗦嗦的在黑板上寫了一個數字又擦掉,擦掉又重新寫。站在黑板上反反復復寫了許多遍,心里止不住的心驚肉跳,連腿都在瑟瑟發抖。

我實在是算不出來了,傻站在黑板面前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看,心里一個勁的哀怨乞求:“求求你別罵我,也不要打我,讓我下去吧~這道題我實在是不會。”

龍枟見我在黑板面前杵了許久沒動靜,便大步從講臺下走上來,他走到我的跟前來,先是用手大力的敲打著黑板,然后用另一只手一把拎起正在低頭看著鞋尖的我吼道:“這么簡單的題都不會,你除了會吃飯還會什么?我平時上課是怎么說的,你都聽到牛屁眼里去了嗎?”

他對我厲聲喝道:“把頭給我抬起來,看著黑板。一天到晚低著個頭也不看黑板,地上有錢啊還是有你祖宗在下面啊,看著地上你就能學得好數學了?這道題我都講過多少遍了,你是沒腦子還是沒耳朵啊?都講過無數遍了你還是不會,你腦子是傻的吧,里面裝的全是大糞吧!真想不通你父母是怎么想的,怎么會把一個傻子送到學校來讀書。”

而后他又像是忽然想明白一樣,大聲的說道:“怕不是連你父母精神都不正常,才生出了你這么一個玩意兒,一家子都不正常,也難怪要把你送到學校來讀書。”

叫罵聲短暫的停止了僅僅半秒,他把我拎到了黑板的旁邊,勒令我站好,讓我站著接受他嘴炮的洗禮。

他一面罵一面用手指名道姓的說道:“你說說你們這些住校生,每個星期大老遠的從家里扛米來學校讀書,學到了什么?就光顧著學吃飯了嗎?跟個飯桶一樣,每次還要父母搬那么多米來學校煮,我要是你讀書讀成這樣我都沒臉吃飯,我直接去學校后面的廁所吃大糞。像你們這么傻的人為什么要送來學校讀書,直接在家放牛不好嗎?非要來學校給我添堵,腦子笨得像頭牛一樣,教了一百遍都教不會。就你這樣的人還指望讀什么書,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還不是跟個傻子一樣。”

結束了他超長的言論發表之后,最后還不忘了惡狠狠的詛咒道:“就你們這樣的人要是能考上大學,那肯定是你家祖墳炸了,連祖宗都看不過去爬起來了。像你們這樣的人要是成績能好,我年年給你們燒高香,回回去你家祭拜。”

每次他在課堂上罵人都會占據掉整堂的大把時間,嘴里不斷吐露著那些難聽又新奇的詞語。

當龍枟在課堂上罵人時,下面的同學就在一旁默默的觀戰和學習,吸收龍枟嘴里新吐露的詞語,一邊學還一邊不懷好意的笑。這些在數學課上領受過的賜教他們下課時也會沿用到我的身上,他們會團團的圍在我的課桌前大聲的叫出那些刺耳的詞語,比如:“你是傻子嗎?吃曉得吃飯的飯桶!你腦子里裝的全是大糞吧!”各種難聽又奇葩的詞語會一次次在同學們的重復之下對我的心靈照成難以磨滅的傷痕。

在所有任課老師當中就數龍枟的課最煎熬,也數龍枟的課堂時間過得最為緩慢。他總是會在課堂上花費大把的時間和精力來懲罰責罵那些不聽課的學生,專心致志之余他總是會忘卻掉課堂的其他學生。他像一條毒蛇一樣緊緊咬住那個不聽話的學生,步步緊逼,用各種語言和刑具讓學生求饒服軟。

在他專心對付那個倒霉的同學時,其余的同學就像是一個看客一樣,津津有味的討論著這堂戲該如何上演。有時候罵著罵著越罵越起勁,龍枟也會口嗨到忘卻了時間,直到下課鈴響起他才是會驀然的收起怒火和放在講桌上未曾翻動過一頁的書本。

趾高氣揚像打了一場勝仗似的夾著書本大步走出教室,臨出門時還不忘了回頭指責和解釋一句:“都是因為某某上課不認真,為了教育他花費了我大把的時間,害得大家連課都上不成,這都是因為某某。”

他總是有一套慣用的言詞,好似這堂課是我們非要去挨他的罵,是我們非要上趕著往他的槍口上撞去,是我們非要占用上課的時間來接受他嘴炮的洗禮,是我們非要給他和同學們添堵。

是的,全都是我們的錯,我們來學校讀書就是我們的錯,我們在課堂上平白無故挨打挨罵也是我們的錯,我們在數學課上給老師添堵是我們的錯,我們連存在這個世界的理由都是錯。

可笑吧!遇到這么一個肆意顛倒黑白的老師,活活忍受了他四年的嘴炮洗禮和酷刑摧殘,在他的壓迫下,你若問我在他的課堂里都學到了什么?

我會篤定的告訴你,我什么都沒學到,又好像什么都學到了。

我學到了一肚子的怨氣,學到了沒理由的嘴炮侵襲,學到了遭受戒尺的拷打,學會了面對他時的各種求饒,學會了痛恨整個世界,學會了忍氣吞聲,學會了打碎牙齒也要往肚里咽,甚至還學會了輕生的念頭。

我唯一沒學到的就是他在課堂上反復強調的重難點和一到四年級該學而沒有學到的數學知識。

整整四年,我不敢抬頭看黑板,不敢與他對視,不敢頂嘴,不敢反抗,我低眉順眼,事事順從。以至于在他教學的四年里,我的數學知識仍是一張白紙。

在龍枟的威嚴懲戒下,我為成為了班里最乖巧聽話最低眉順眼的孩子,我不敢在教室里嬉戲打鬧,也沒有幾個熟悉的朋友可言。我不敢反抗和頂嘴,也不敢抬頭與他對視,即使在路上不小心打了個照面,我也會像躲瘟神一樣風一樣的跑開。

我討厭他,怨恨他,憎恨他,反感他。

在他的教導和打壓下我變得毫無自信可言,我會時不時的否定自己,我會堅定的認為自己沒有學好數學的天賦,會把自己的戾氣一點點匯集起來,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躲在被子里爆發。

小的時候最常見的發泄方式就是等到晚上,室友們都睡著的時候就開始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一邊想念家里的溫暖,一邊埋怨老師變態的教法。

因為在課堂上經常被龍枟拎起來責罵過,我可沒少在被子里哭。可是哭又有什么用,第二天醒來還不是要頂著紅腫的眼睛去上他的課。

小的時候覺得上他的課真難熬啊!每天都有很多節數學課,每天都要看見最不想見的人,每次都要提心吊膽的去上課,那日子比被拎上學校的升旗臺挨批評還難過。我在心底里時常幻想,如果沒有遇見那么一位數學老師,我的童年應該是很歡樂的吧!畢竟我有一位學霸發小輔佐我功課,我們可以一起回家,一起上學,還能一起玩耍。

現如今算一算,龍枟他應該已經快六十多了吧!在我還讀小學的時候就經常聽同學們說龍枟那時候已經40多歲了,他還有一個讀大學的兒子,學習成績很好但是不經常回家來看他。因為小的時候經常遭到龍枟的毒打,所以他兒子常年都不敢回家,上了大學也只能待在學校宿舍里。

虎毒尚且不食子,或許這對龍枟來說食與不食又有何不同。也許在他陳舊的觀念里依然信奉著“棍棒底下出孝子”“嚴師出高徒”的無稽之談。

在龍枟以其變態嚴厲的教學統治之下,我小學的求學生涯變得尤為艱難,數學課成為了我最不愿意去上的課。每次坐在教室第一桌聽見上課鈴響起,我都會變得格外緊張和害怕。隨著龍枟腳步聲在教室門外沉重的響起,我的心也被提了起來,心里想著“完了完了,這節課怕是又要挨罵了。”

龍枟拿著數學書本和戒尺緩慢的出現在教室門口,他趾高氣昂的對著同學們說道:“上課”“起立”隨著班長的一聲呼喊,我們齊刷刷的站起來對著龍枟進行課堂上必要的行禮。龍枟看著我們整齊劃一的動作,頗為滿意的抬手示意我們坐下。

緊接著他在講臺上攤開書本,用手蘸著唾沫把書翻到這節課要講的主要內容。書本翻好以后他開始在粉末盒里面挑選著他喜歡的粉筆顏色,在黑板上寫起了數學符號。

在黑板上寫完本堂課的知識要點之后,接下來他就要從講臺下眾多同學里挑選出一名幸運兒來幫助他回顧一下上節課的重點。挑選誰比較好呢?龍枟用眼睛在講臺上來回掃射,尋找著這堂課要被他重點拎起來批評的倒霉蛋。

每每到了龍枟要抽查的時刻,我都是把頭埋得低低的,把臉藏進書本里面,以為這樣做龍枟就看不到我。可哪知我異樣的舉動反而更加吸引了龍枟的注意力,他直接把掃描的目光轉向我,眼睛犀利的瞪著我說:“木木,你站起來給我們講一講上節課都講了哪些內容,你重新復述一遍。”

“講了哪些內容?你上節課啥也沒講,光顧著罵人了,你讓我該怎么回答你。”我躊躇不安的站了起來,腿哆哆嗦嗦的立在地上搖晃,嘴巴結結巴巴的說不出個所以然。

看見我被抽查如此緊張,在一旁坐著的堃看不下去了,他悄悄的對著我說出了上上節課講的主要內容,并用手指了指書本上花花綠綠一段看不清楚的內容,示意我翻書查看。我顫顫巍巍的攤開書本查找內容,翻來覆去也找不到堃指給我看的那一段,我慌亂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頭上冒出來一連串的細汗。緊張的汗水隨著翻動書本的動作,從臉頰上滑落,滴在了嶄新的數學課本上。

許是我狼狽的樣子實在是難以入目,龍枟像是大發慈悲似的放過了我,轉而抽堃起來替我回答了剛才的問題。堃對答如流的回答之后,龍枟滿意的點了點頭,并微笑的示意堃坐下聽課,讓吞吞吐吐回答不出問題的我站著聽課。

迫于對龍枟的恐懼,我只能唯命是從,整堂課都是站著一動也不動聽著他淳淳的教導,聽著他吐露出一些我跟不上節奏的數學教育。在龍枟打壓式的教育之下,我并沒有學到該有的數學知識,反而在他一次次的辱罵和批評之下,我尋找到了一個可以平衡非人折磨的支點。

在龍枟任教四年的時間里面,我一度把我的發小堃當成了上數學課的精神支柱。只要有堃在,我便覺得數學課其實也沒有那么難熬了。只要有堃在,他總會在我被抽起來時悄悄在我耳邊給我傳遞出正確答案。只要有堃在,即使被龍枟責罵也覺得無所畏懼了。反正到最后堃都會來寬慰我,其他人都嘲笑我,不理我,都無所謂,反正堃不會。

在那段灰暗的時間里,我把堃當成了支撐我上數學課的所有勇氣,我覺得如果沒有他在的話,我可能早就淹沒在同學們的嘲笑聲中,和龍枟的責罵聲中,靜悄悄的潛在死亡。

有的時候深陷在泥潭里,真的需要別人適時的拉上一把。很感謝堃當時的出現,帶給了我小學時期唯一的光束。這束光,陪伴著我度過了艱難求學的小學生涯。

升上初中以后我偶然間路過幾個小學同學身邊時,聽見他們之間的閑談,從他們嘴里我聽到了龍枟去世的消息。

他死了,他就這么死了……怎么可能,怎么會一點風聲都沒有?

他是怎么死的?病死的嗎?在我記憶里他除了一身肥肉也沒有得過什么病呀!

他在上課時罵人罵得跟連珠炮似的都沒喘息過一口……每節課都敬職敬業的跑到教室里面來盯崗找茬的人怎么會突然死了?

這是真的嗎?我不敢相信,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小學畢業時他和我們班一起拍畢業照的身影還明晃晃的印在我的腦海中,我還特意挑了一個離他較遠的位置,不想與他同框在一起。他還在拍完集體照以后與幾位學習較好的同學一起去拍了師生照,照片里他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左右手一邊挽著一位他最喜愛的女同學。

很多男同學也爭著搶著要上前去與他合影,連堃也去了。大多數被他寵愛的學生都去了,只有我一個人形單影只的站在原地。我不想與他同框,我甚至都不想看見這一張恐怖又丑陋的嘴臉。甚至常常我都會在夢里夢見他,夢見他又在責罵我羞辱我,我委屈得哭濕了枕頭,啞著嗓子一次次從惡夢中醒來。我不想要再看見他,看見他們在嬉笑著拍著合照我一步步的遠離這不屬于我的領域。

明明這一切都還像發生在昨天的事情,怎么會突然說沒了就沒了?我先是訝異得不敢相信,而后又變為竊竊的暗喜。

從那幾位同學在私底下悄悄交談的面目表情來看,這件事情大約是真的。他們幾個在交談的時候難以掩飾臉上的歡喜,那種溢于言表的竊喜證實了龍枟去世的消息。

我好歡喜,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我起初不敢相信,而后又像是得以如釋重負般的卸下了自己的偽裝。我好慶幸,終于可以擺脫這個潛藏在我心底里多年的惡魔。

再也沒有學生要硬著頭皮忍受他非人般的折磨了,再也不用在上數學課時提心吊膽了。再也不怕學不好數學,再也不怕考不進初中的實驗班,再也沒有人可以毫不留情的打擊我們自信心。

我們自由了,擺脫了一位在小學期間作惡多端的老師。我們迎來了屬于祥和的安寧。惡人終歸是有惡報,他的報應來了。

同學們的閑談讓我誤以為真,洋溢在擺脫惡魔的喜悅之中,走在路上的時候我都忍不住歡呼雀躍。這種喜悅一直延續到我們倆在中學校門口偶然碰面的時候才得以終結。

在某個星期天的下午因來學校的時間尚早,寢室里還沒有其他玩伴,一個人待在空蕩蕩寢室里覺得實在無趣,我打算去街上走一走逛一逛,好打發一下這無聊的下午。

我從寢室走出來,一路溜溜達達走走停停的走在通往校門口的方向。在我踱步緩慢移動的時候偶然間抬頭,突然看見了在不遠處黝黑的鐵門出入口閃現出了一個胖胖的黑影。隔著一百米左右的距離我一眼就認出了他,他不就是同學們口中說已經死去了的龍枟嗎?

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難道我青天白日的見鬼了嗎?我慌慌張張的移開在他身上上下掃描的眼神,緊盯著地面緩慢的移動著步伐。

我不想與他碰面,我想轉身逃跑。可我無處躲藏,這條通往校門口的大道一覽無余,行走在這條路上的行人又恰好只有我們兩個。倘若在人多的時候我悄聲無息的折返也不會顯得很怪異,可是當下我想折返逃避,叫我如何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逸。

他的步伐越走越近,我都能聽見他吧唧吧唧像鴨子一樣拖沓走路的聲音了。我們之間相隔的距離在他的步伐之下越拉越近,60米、50米、40米、30米……

我慌了,心臟又開始緊張起來,眼睛慌張的四處亂飄,一會兒看向自己的鞋尖,一會看向路邊兩旁的花壇,一會緊盯著被太陽烤得炙熱的地面。慌亂中我瞥見了他被夕陽映在地上的影子,影子被夕陽拉得修長,根本看不出他原身是一個肥頭大臉的胖子。

龍枟是我們學校里面為數不多的胖子,他是最胖最丑的那一個,也是最平平無奇的那一個。至今回想起來我腦海里都能憶起龍枟那張不忍直視的大餅臉。一臉的油膩脂肪堆砌在臉上,張嘴說話時連臉上都肉都會跟隨著一起抖動。

倘若罵人罵得急了,他那身上厚重的脂肪和整個臉連著皮肉都在往瘋狂的往外四溢,好似用他那一身的肥肉來抖動就能瘋狂的表達他的怒氣。龍枟的模樣簡直像極了豬八戒那廝的行頭,渾身上下胖得像個球,走路起來一搖一擺,像一只鴨子,壓根就不會有他影子里照映出來的那么修長。

影子?等等……他有影子?

他不是鬼!他沒死,他還有影子。

隨著步伐的移動他距離我越來越近,只有10米的距離了……

怎么辦?我在心底里斯歇底里怒吼:“他們不是說他死了嗎?為什么我還會碰見他啊?難道我被耍了嗎?這些人壓根就是在開玩笑的?還是他們想詛咒龍枟去死?”

怎么辦?怎么辦?馬上就要碰面了,以他那雙鋒利的眼睛肯定早就在走進校門口的時候就看見我了,如果我現在逃跑肯定是不行的,到時候還會淪落為他上課的談資。

如果恰逢他在課間無聊時,他肯定就會拿起這次的境遇來說與我們村子里其他小伙伴聽:“我那天去中學看見了你們村里的木木,她以前也是我教的學生。現在的學生啊~真的是不知道感恩,教了她那么多年見了面連句招呼都不打,還見我就躲。我怎么會教出了這樣的學生?……”

諸如此類的談資不是沒有,他以前也在我們村子里小伙伴的課堂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到我,每次一說到我就是咬牙切齒的模樣,把我在上課期間的丑事通通以笑話的形式說與他們聽。

說完之后還不忘叮囑上一句:“你們千萬不要學她,你們村出那么傻的一個已經夠了,可千萬不要有人步入歧途。她就是一頭牛,怎么教都教不會。”

我心里想著如果這次遇見了他不主動打呼,那此后肯定會淪為所有小伙伴們嘲笑的談資。硬著頭皮咬著牙,我畏畏縮縮的抬起了頭,眼睛盯著他那修長的影子站定。

怯生生的朝著他叫了一聲:“龍老師好!”

那胖胖的身影在聽見我的問候之后愣了一下,隨即站定。

大約5秒之后,我聽見了他沉悶而干干的回應,以及他的影子在他搖頭晃腦之下的敷衍點頭:“嗯~你也在這里讀書啊?”

你也在這里讀書?我有點錯愕……他不知道我在這個學校……讀書……

難道我不應該出現在這里嗎?鎮上就這么一所初中,我不來這里讀難道我要跑到其他村鎮里去讀嗎?還是在他的眼里看來,學習差的學生就不配讀書,不配上初中,只適合回家放牛。

在他的回應下我滿腦子疑惑,還沒有等到我的回應他就匆匆忙忙目不斜視的走了,眼光并沒有在我身上做片刻的停留。也許在他的眼里看來我本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學生,壓根就不值得他浪費過多的口舌,我于他而言不過就是一粒塵埃。

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身影,我依然驚魂未定的立在原地。我在揣摩著他那句莫名其妙的話語“你也在這個學校讀書啊?”也在消化著他尚在人事的事實。

堃剛來我們班那會兒也是一位害羞又膽小的小男孩,沒有幾個熟悉的朋友更不會去主動找別人聊天,一下課了他就會沖到他哥哥的教室門口去守著他哥哥玩耍。

后來隨著我們班的同學熱情好客之下,堃結識的朋友和同學越來越多了,連課間去上廁所都是被一幫男同學架著肩膀一起去。堃有了稱兄道弟的朋友,還有了兄弟里的排行,他們總是熱情的稱呼堃為老三,因為他是他們兄弟團里最小的一個。

剛開始接觸到堃的時候我們之間并沒有過多的交談,老師也并沒有把我和他排在一桌。直到放學之后所有的同學都回家了,我才看見一個人呆呆坐在男生寢室門口的他。堃和我一樣都是住校生,只不過我比他早早住校三年,所以我比他更早能適應住校生的生活。

剛剛脫離父母和家庭庇佑的堃來到學校住校可能有些不適應,他沒有跑去找他哥哥玩,而是一個人守在寢室門口。他不知道該去哪,他也不知道找誰玩兒。

堃所在的男寢室與女寢室也就一條走廊之隔,他剛來的時候我經常能看見他一個人傻傻的蹲守在寢室門口,一句話也不說就那么呆呆的盯著水泥地板觀看。在其他活潑好動的室友們看來,堃一個人發呆的行為有些怪異。

不禁指著堃背影哈哈大笑的恥笑上一番,連他的哥哥有的時候也會忍不住上前去呵責他怪異的行徑。

只有我知道堃是想家了。

一個人突然被放養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里,沒有親戚朋友可言,更沒有父母的陪伴,一切的人與物都顯得那么的陌生,那么的格格不入。

他想融入,他也想與其他人一樣到處撒歡玩耍,他也想跟在哥哥們的身后一起追逐。可是他融入不進去,心底里一直有一陣悲涼而空洞的地方在撕扯著讓人發疼。

他想把自己掩埋在一個人的情緒里,去適應也好去享受也好,一個人感受著這份獨屬于自己的孤獨。

像堃出現的這種感受我剛來學校的時候也曾體會過,那種蒼白的無力感像黑洞一樣吞噬著全身,讓人提不起任何喜悅的情緒。

在我第一次讀學前班住校的時候,這種被放養和遺棄的感覺會更加強烈。那時候每次等媽媽走后我就會一個人躲在操場的某個角落偷偷的哭,不敢讓哥哥發現,也怕其他住校的小伙伴嘲笑我哭鼻子。所以每次我都是一個人默默地躲在操場的某處,或是裝模作樣的拔拔地上的野草,或是撿撿地上的石子,或是撕碎一片片樹葉。其實我根本無心去做這些,我只是想通過這些尋常的動作來掩飾哭鼻子怪異的行徑。

有的時候我也會經常一個人坐在校門口的石凳上,呆呆的看著人來人往的車流,期待著這些車流中能有來接我回家的身影。我不想讀書,我不愿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學校讀書,我也像其他同學一樣一放學就可以回家,一放學就可以見到父母,一放學就可以吃到父母做好的飯菜。然而我們住校生的命運呢?

每個星期都要長途跋涉的趕到學校,還要從星期一到星期五連著在學校住校五天,每天吃著食堂阿姨燒得食之無味的大鍋飯,每天一到飯點就整整齊齊排成一列縱隊,等著食堂阿姨把飯菜粗魯的塞進我們的鐵飯盒里。吃完晚飯后還要自己洗碗,自己去水龍頭里接水打水,自己洗臉洗腳上床睡覺。從頭到尾都是我們自己一個人在忙活,壓根見不到日思夜想的父母。也不是說住校生的生活過得有多艱苦,只是想說那時候遠離家鄉的寄校生活成為了心里一生的銘記。

我害怕那種孤獨感,一個人想哭又不敢放聲哭,想找父母傾訴卻找不到人,每次睡覺前都是噙著眼淚睡覺,睡夢中又一次次被噩夢驚醒的感覺。很無助,用多少語言都描繪不出當時的無助感。

所以當我看見堃一個人蜷縮在角落里的時候,我一眼就看穿了他孤獨落寞的心思。我主動走上前去和他說話,邀請他一起拿著飯盒去食堂打飯,帶領他來到我常去的專屬座位,靜靜的品味手中難吃的盒飯和對家的懷念。

在這一來二去的交流中,我與堃漸漸熟絡了起來,我們也能常常玩在一塊了。放學鈴聲打響之后,我和堃不約而同背著書包沖出教室,在寢室里互相串門玩,在操場上踢著碎石子玩,在墻角處拔野草玩。總的來說兩個人就這么漸漸熟悉了起來,有的時候我們還會相約著一起放學回家。因為家同樣住得遙遠,所以星期五放學之后我們會在一起結伴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堃的哥哥帶著他,我的哥哥帶著我,我們4人在打鬧和嬉戲中一起快樂的奔赴在回家途中。堃的家離我們家不算遠,就在我們村子的兩座大山后面,走路需要半個多小時。每次相約回家走到了村口的分岔路口,我們都會自覺的踏上不同的回家道路,堃往東南方向走,我往東走。一邊走還會一邊商量著約定好星期天上學碰面的時間,一起相約著步行上學。

那時候有堃陪伴著一起上學回家,日子過得不要太歡樂,常常會玩耍得忘記了時間,每次回家晚了都會挨上爸爸一頓臭罵。可是這樣歡樂的時光并沒有持續多久,在堃上四年級的時候他們家人就讓他短暫結束了寄校生活。

堃和我說他家人不讓他們寄校的原因是因為,上學來來回回十幾公里的路程實在是有些浪費時間,有這個時間還不如讓他多學習學習。堃的父母很明智的把他安排到了離學校很近的親戚家住,至此以后堃就過上了寄人籬下的生活。

我實在是有些羨慕堃,羨慕他有那么明智的父母,羨慕他有那么熱心腸的親戚,羨慕他不用再長途跋涉的步行上學,羨慕他有那么一個安穩的學習環境。在羨慕之余其實我更多的是傷心和失望。

在相約回家路上我們一起來來回回那么多次,一起打打鬧鬧那么多回,在住校時我們互串門玩兒……當我突然聽到以后都不能一起回家的消息時,就像一顆埋藏在耳邊許久的響雷突然炸響一般,讓我大腦一片空白。

我好難過,明明我們一起回家的路上充滿了歡聲笑語,明明我們玩耍得都很歡樂,正是因為有這些歡樂才讓我們忘卻了回家路上的漫長與艱辛,正是因為有這些歡樂才讓我們的童年生活過得不那么孤獨,本來以為以后的以后我們可以都一起相約回家的,可誰曾想……

堃與我說了他要去親戚家住時,已經從男寢室里搬走了被褥,放學后他也是直奔親戚家而去。他再也不會在學校停留片刻,不會在操場上打籃球,不會與我們捉迷藏,不會與我們一起去食堂打飯了。他不再合群了,一放學就跑沒了身影。

看著男寢室里空蕩蕩的床板和座椅,我覺得自己丟失了一個童年玩伴。明明和堃一起在回家路上嬉戲玩耍的畫面都還歷歷在目的呈現在我的腦海里,我們一起在草坪上打滾,一起下河抓魚摸螃蟹,一起在潛水區里游泳,一起去上山摘野果吃,一起嬉笑著拿蒼耳砸向對方的頭發,一起大老遠的跑去對方家串門,一起打打鬧鬧的一路前行。這些原本在潛意識里會一直持續下去的事情卻迎來了戛然而止的時機。

我很反感這種被迫失去的感覺,就好像我最中意的玩具,我以為這個玩具會一直屬于我,后來家里來了親戚之后,他的兒女們也看中了我的玩具,父母就強迫著要我拿出玩具贈予弟弟妹妹們。這種不在意料之中的失去使我自然而然的選擇遠離了堃,我不太喜歡這種沒有穩定性能的友情。

我誤把堃不能與我們相約回家想成了他以后都不能同我們一同玩耍,因為他的父母責令他要好好學習。像我這樣的差生三番五次的跑去找他玩耍,這就意味著我去只能會是耽誤了他學習。

在失落中我竟把這種情緒延續到了我們的友情當中,不論在課上和課下我都會有意識的遠離堃,即使我們是同桌我也不愿與他有過多的交流。因為我無法掌控這份友情,我不知道它會在什么情況下變得蒼白和無力,我不太喜歡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所以會下意識的摒棄掉。我故意遠離堃,故意一下課就跑沒見了身影,故意與其他同學室友們玩耍,故意在堃給我輔導功課的時候不認真聽講。

在我的胡鬧之下我們的友情變淡了,有的時候我們也會大聲的吵架,一冷戰就是好幾天。即使在課堂上我被龍枟抽到,讓我起來回答問題,堃也不會幫我了。他以前都會在我被抽起來回答問題的時,會悄悄的伏在桌子上對我小聲的說出準確答案,或是用手指在書本上指出答案的位置,好幫助我應付掉龍枟的提問。現在由于我自己的疏遠和屏蔽,自動丟棄了這份深厚的友誼。

看到這里,大家會不會以為這不就是當代小學生懵懵懂懂的愛情嘛!有什么可看的,還不就是那點無聊的瑣碎。愛情談不上,瑣碎卻是事實。

沒有什么愛情可言,當時年幼的我們哪懂得什么情情愛愛。不過是他幫助我,我感激他,他是學霸,我是學渣,他很優秀,我很崇拜他而已。

所謂的精神支柱不過是依靠著他,我能收獲課堂里的知識和成長里的勇氣罷了。就像大家在家會依靠父母,出門會依靠朋友那樣,我只是在當下那個艱難的處境當中為自己尋找了一棵可以沿著向上攀爬的大樹。順著堃優秀的學霸腳步,我學會了一點點向上攀爬,直至達到那一個可以觸頂的頂峰。

小的時候人就是這么奇怪,小小年紀就學會趨利避害,誰對我好我就會拼了命的對誰好,誰對我不好我就會冷眼相待。那時候因為在數學課上老是被龍枟辱罵,所以便下定決心恨透了龍枟以及他的課堂。

那時候勢單力薄,不敢反抗,連頂嘴的話都說不出口。回家跟父母抱怨也只是被當成了小孩子受到一點點委屈,嬌氣的尋找父母呵護罷了,他們壓根不會重視。只有在堃來了以后,我才覺得在學校艱難的求生里迎來了一抹明媚的光明。

最給力的是,他會在我被龍枟抽起來回答問題時,悄悄的在我耳邊幫我復述出正確的答案,幫助我度過被責罵的難關。最感動的是,他會在我被龍枟責罵之后并沒有像其他同學一樣圍著恥笑我,說著那些難聽的詞匯,他反而會一邊安慰我,一邊拿出課本給我輔導功課。最難忘的是,他會在我回家漫長而又無聊的時間里陪我度過了許多歡樂的時光,一起相約回家,一起下河摸魚,一起追逐打鬧。

有些人存在會像惡魔一般讓你遁入地獄飽受煎熬和折磨,這種人我至今遇到過兩位,一位是我的爸爸,一位是龍枟。有些人存在只為給你帶來一絲光明和暖意,為你掃去成長路上的陰霾和苦難,這種人我至今也只遇到過兩位,一位是我的媽媽,一位是堃。

我并不感激那些像惡魔一樣存在的人物,因為我覺得他們的存在和出現并沒有教會我們什么。我小時候本不應該遭受那么多的苦難和折磨,正是因為了他們的出現才造就了我現在這樣膽小怕事,懦弱無能的性格。

當然啦!我也不會去痛恨他們,即使他們在我的生命里造成了很嚴重的心靈創傷,恨有什么用,壞人也不會時刻記得他們所犯下的過錯,我們一昧的憎恨只不過是給自己徒增煩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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