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還情罷
- 牡丹亭之情深所至
- 藥相葉籽
- 2278字
- 2021-02-05 15:18:40
我倒是沒開口,擺船的老翁說話了。說信還沒來,讓我再等等。我告訴他我不是來問這個的,我就是看看這里,這個我曾經親自送他離開的地方。
回憶也生出許多傷感,為了自己,看了幾眼,就要回去了。老翁叫住了我,與我聊起來。
他說我現在的樣子像他以前的老伴兒,他還說他老了后了悔,不該讓她等那么多年,或是等功成名就后再遇到她也好。我聽了就淺淺的笑,說老翁肯定很愛他的娘子。老翁點頭,看了看河,用粗糙的手抹了眼淚水,說她早就走了,生前她愛這條河,我倆還是這條船上認識的呢。
聽老翁講這些事情,再看這河,看看河里的倒影,不知道承載了多少。
別了老翁,不肯回家,想去花田看看,也想去看看野花。我花田里的花都快成了野花,我傷心起來總是沒日沒夜的寫,沒日沒夜的吟,哪里照管上它們。
本以為花田里沒了花只剩田,但花卻開著,開著這時候該開的花。我的花苗還在,只是都敗了,來年它應該還會開。
我在地界上坐了好久,看枯枝敗葉,看來往飛鳥,想就這樣忘掉,又舍不得。拖著,怕容顏就慢慢的消散了。
我想去找他,又怕給他添麻煩。
我真的怕有一天,他回來了我已被思念愁的滿頭白發,他還是壯年的樣子,我已是老年。半老徐娘。
看著被昨夜霜雪洇濕的地,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就站起來,往家里跑。
我記起了些東西,那些他寫給我的詩詞。
瘋魔了一般,哪有婦人這樣跑的。我是坊間有佳作的詩人,也是村里惹人可憐的瘋婆娘。
在哪兒呢?是不是在我平常寫詩的地方。那里實在放了太多東西,翻找,也不顧灰塵。找到了一張,可那不是,是他寫給我的信,不是以前的那些詩。
我展開這信,又看了起來,總覺得在信里我是不是漏了什么。可我又記得那些詞,那些他因一眼悅心寫給我的詞。
那時候他的信里都是思念,都是傷情。他把自己比作什么寄情的物,又把我比做什么寄情的物,總是那種離了另一只就不能活的動物。當時是感動,也是覺得他癡情,與他見了幾次面有了些許好感,我和他就成親了。現在我知道了,這時他給我的信多是關心,多是不放心,少了那種少男少女的情愫的感覺了。是啊,我嫁于他,他娶了我,怎能和以前去比呢?油鹽醬醋茶里,還有他的志向。我不好攔他,也鼓勵他去,免得他說我婦人之仁只想著兒女私情。不過,他也從未說過,我也就是這樣想他。
他去了,我就說你去吧。很簡單,以后的思念也很簡單。
往來書信,應該攔截不了我倆的情意吧。
不去找了,都在心里。
我鋪好紙,研好墨,抄了以前寫的幾行詩,現在我的詩里也沒那種情愫。我也隨著變了啊。
青枝綠葉遇湘紅,點墨紙筆送情詩。容女掩笑羞紅臉,再觀現時道相知。
學著以前寫了首,還是以前好,稚嫩,動不動就羞紅臉,哪有現在的相思啊。麻木了些許吧。
想想他的詩,他想著我一個人也不怎么好受吧。是太要相伴,還是想著以后就這樣兩個人了呢?也有思念,不是距離上的,是心上的。
與我這時候對他的不同,但都是思念,都源于相愛。那時候未能對他一眼就心動,這時候就當還他情吧。
他未必不想我啊,他忙于他的事,能看一眼信,已是足夠了。還怎能奢望他能像我這樣整日惦念著他。他出去,是為了什么,都知道的。
慌張于白發,撫著肩上還未梳理起的發,特別刺眼的白。我的容還能等他幾年。
容等不了了,不是還有人嗎?
不是還有延下來的墨,換我為他思戀了。那時候他費了自己的心,這時候我花了自己的容。都一樣。
寫給他的信,都累了幾張,隔一段時間給老翁。剛才沒給,他沒有給我回信,我也不好再去給他我新的思念。
還是離開桌臺,一個人的家,我都花在了紙墨上。打掃,也是少得很,那些年的詩詞都忘的落了灰。本來還會以為沒有翻它的時候,現在才看到它上面的灰。我也是,這樣不是凈讓他擔心嗎?
最近村里也挺熱鬧的,不時的放鞭炮,想是什么節日。我也趁著這節日收拾收拾屋子吧。至于那以前的詩詞,我也照樣不去管它,落灰就落了灰,該收拾的是看的見的地方,而不是這些。
看到房門前站了個小孩不肯進來,我出門去,問他有什么事嗎?小孩指了指還在不遠處等著的大人,他說是他娘讓他來的,要我上他家里去,到時候去吃頓年夜飯。
年夜飯,過年了呀,怪不得會放鞭炮。
我想著拒絕,但又不好別了人家的好意,就答應了。想去的時候帶著酒,空嘴吃人家的東西也不好。
以前的年都是怎么過的?這也是才剛來這個村子,以前的幾年都是在娘家過的。這時候我竟也忘了娘家。娘家人也不知道他出去,也不好就這樣去娘家,若問起他,我又該怎樣去說。
我學著人家的樣子,掃掃屋子,人家還給了幾個燈籠。過年嘛,自己一個人起碼看上去也要是熱鬧的啊。
收拾好,坐在院子里,聽著街道上小孩的嬉鬧,不時的放著鞭炮。拿出家里最好的衣服讓自家的孩子穿上,剛才那孩子穿了一身的紅衣服,手里也攥著糖。這些時候的年樂了小孩子,苦了大人了。不過好歹,大人小孩都高興,都熱鬧。
都熱鬧著,我卻還等著他回信,都辭舊迎新,我也辭不了舊,迎不了新。
打聽了一下,今天還不是年,還得過幾天。但我還是去了那孩子家,拿著酒。
見了那孩子的娘,給了她我釀的酒,她招呼我坐下,讓我嘗嘗她做的餃子。我不餓,但也吃了幾個。我與她說起了話,就像他們夏天在一起乘涼聊天一樣,這時候怎就像想起了夏天,是因為那時候他還沒走嗎?
聊的也久了,我有走的意思了。這時候野了一天的小孩回來了,見我在他家,懵了一下,我又看他在口袋找什么。
小孩:過年了,給你吃糖。
我接了糖,這小孩剛才還和我生分,現在就熟絡起來了。可能是新年小孩子都開心的緣故吧。
玲娘:那我明天這個時候還可以來你家找你嗎?
小孩:好啊,娘說你寫詩寫的好,能不能教我啊?我想給家里寫副對聯。
我答應他了,就回了家,可家里實在冷清,再怎么收拾都冷清的很。我一晚上都待在院子里,望街上的紅燈籠,就好像能望出什么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