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滕園園誠懇地說出了訴求，小梅兒沉默了很久，然后笑了，說：“那這不是正好嗎？天賜的機會啊，我同意，我樂意幫助你。”

小蛋還是覺得有些于心不忍：“小梅兒，你要知道，要是她爸爸發現了，你可能……會死得很慘，甚至家人，也會被連累的。”

“所以我說是正好啊，我已經沒有家人了，并且我也快命不久矣，還有比我更適合的人嗎？”小梅兒看出小蛋的擔心，還有點快樂，她悄悄把小蛋拉到一旁，問：“小蛋哥哥，我猜，你是不是喜歡園園姐姐啊？”

小蛋后退幾步：“人家是小姐，喜歡不得。”喜歡不得的。

小梅兒拍了拍他的肩：“小蛋哥哥這么帥，又樂于助人，一直陪在園園姐身邊，一定會有機會的。”

說完又大聲說：“我能幫助園園姐姐，為小蛋哥哥幫忙，是我的榮幸。”

滕園園看到小梅兒這樣，更加堅定了決心：“小蛋，我覺得不要浪費小梅兒的一片好意了，這顯然是我們的機遇，我覺得還是要把握住了。”

小蛋看了兩個人一眼，嗨，你情我愿的，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小梅兒，來，這是信號煙，你隨身拿著，如果遇到了危險，就放出來，會有人發信給我。我可能……來不及救你，但你放出來了，我就知道了，我會盡全力過來的。”

小梅兒接過小蛋的信號煙，搖搖頭：“我明白，你知道我放出煙了，就別過來了，全力跑，知道嗎？”

小蛋點點頭，差一點猛男落淚了。

滕園園已經無暇兒女情長了，催促道：“小蛋，走吧，這邊離臨城遠，我們還要快點趕路。”

小蛋最后看了一眼小梅兒，她換上了滕園園的衣服，也不像鄉村姑娘了，還有一點溫婉美麗。

他點了點頭，終于還是抱起滕園園，翻過了這片墻。

這片墻，是滕君鋒給他女兒圍的安全的圍墻，小蛋知道，一旦翻出去，他和滕園園，可能都會有各種危險，但是滕園園想要自由，那他便給她自由。

哪怕粉身碎骨。

——

滕六六此刻坐在家里，啃著一個上供的水蜜桃，汁水濺在嘴角，甜蜜，但也酸澀。

她看著殿中來訪的人，不由地反思自己，是不是在這個宮里太把自己當皇妃了。

秦梓晨、秦梓芳這類“姐妹”其實還可以理解，宋小凡天然可愛又因為兩位夫君關系緊密也可以理解，但是吳兮佟坐在自己對面，自顧自泡著茶品著茶，就覺得味道有點不對了。

我咋這么受歡迎呢？

“來，嘗嘗我的茶道。”吳兮佟遞過來一杯綠得發黑的茶，讓滕六六覺得這人的茶道可能是剛學的。

喝了一口，確認這茶道是剛學的。

“太苦了姐姐。”說完留下了一滴哈喇子。

吳兮佟皺著眉頭，遞過去一張手帕，讓她自己擦一擦，然后說：“茶道，本來就是反應人的心境，我的心境苦，這茶，自然就苦。”

把“茶沒泡好”說出了一種高雅的意境，或許也是種能力吧。滕六六贊許地點點頭，然后倒掉了那杯茶，趕緊又啃了一口蜜桃。

“你的桃子甜，我的茶當然苦了。”吳兮佟還要再據理力爭一下。

滕六六服輸了，帶著桃子雙手舉頭頂：“我輸了我輸了，但是我不愛喝太苦的東西，您就讓我吃桃子吧。”

吳兮佟沒有說話，算是默許，又繼續低頭搗鼓起自己的茶道來。

“你要是心里苦，搞這苦茶，只會越來越苦，比比覺覺，你們去拿些花泥，再剪點外面的花枝，給七皇妃插花玩吧。好看點，心情也好！”滕六六豎起了大拇指。

吳兮佟沒有說話，還是在弄自己的茶，比比覺覺把花泥和花都呈上來了，她也就順著放下了茶杯，細心插起花來。

嗯，還挺乖巧。

“所以你為什么來這里啊？”滕六六問。

“宋小凡跟八皇子去山上玩了。”

哦，宋小凡不在，沒人找了，只能找自己。

“七皇子還是和之前一樣，就……還是很戀舊嗎？”滕六六不知道怎么說，她看吳兮佟看著不是很開心，就想多問問，但又害怕觸及她心里的傷痛。

“沒有，他最近對我，還算積極。”

“嗯？”那你為什么不開心？

“也沒有那么積極，就是會突然問問我，聊聊天，最近也一起開始吃飯了。”吳兮佟小臉一紅，滕六六就更不明白為什么了。

或許是看出了滕六六的表情，她嘆了口氣，說：“他有目的。”

“什么目的？”

“他想要我手中的將軍令……”吳兮佟的頭又低了下來，一個錯落，不小心把一整朵花剪了下來。

滕六六恍然大悟，她自己由于不關心大姐，覺得大姐可以獨當一面，因此沒有關心將軍死后的軍隊歸屬問題。但這個問題，其實除了滕冰冰，很多皇子也在搶奪，所以屬于劍拔弩張的階段。

“還有將軍令啊……”滕六六了解的不多，但是吳兮佟這么說了，她大概就明白了，畢竟吳將軍的軍隊后面是陳浩奇接管的，那么陳浩奇現在的軍隊其實還是會看將軍令的。

滕六六問：“那你喜歡七皇子嗎？喜歡的話，直接給他也未嘗不可啊？”

她的理論很簡單，如果是她自己有這什么將軍令，那肯定就樂呵呵給李滄聰了，所以如果吳兮佟喜歡七皇子，未嘗不可用這將軍令來拉近兩人的關系。

吳兮佟搖搖頭，她不認可這種方法：“就算我喜歡他，那也不該是這樣子。如果是為了將軍令，他對我好，那他只是喜歡將軍令，而不是我本人。”

她把剪掉了花的花枝插在花泥里，像一只孤獨的枝丫，沒有花朵襯托，就像自己，不被人憐惜。

滕六六跑到她旁邊，幫她插上了一只月季，說：“那你為什么不和他好好談談呢？”

“好好談談？”

“對啊，之前他根本不想和你多言，現在你有了將軍令，也多了說話的底氣，不如和他徹底談談清楚，如果這男人不愛你，不要也罷！”滕六六覺得這個世界很簡單，不愛就拉倒，下一個更乖。比如李滄聰，她覺得他越來越難懂了，就也懶得貼過去。

各不相擾，也挺好的。

吳兮佟聽著，眼淚卻落了下來：“身不由己，他是，我也是。我們都逃脫不了。”

滕六六嗤之以鼻：“什么叫身不由己，那秦梓晨也沒多喜歡他！我把我姐叫上，你約七皇子聊聊，我到時候帶她過來，你們聊個清楚。”

“這……”

“相信我，可以的！”

晚上，吳兮佟看著準點過來吃飯的七皇子李滄堯，一直吞吞吐吐。

李滄堯也看出了吳兮佟的不自然，他母妃滿妃跟他說要循序漸進，他已經在努力和她聊天了，其實進一步了解也覺得還好，這姑娘雖然有些高傲，但是也有可愛之處。

便直接問了：“怎么了皇妃？”

吳兮佟終于鼓起了勇氣：“你接近我，是不是就是因為……陳將軍的死，所以你，你想要的……”

李滄堯知道吳兮佟可能會懷疑自己的積極，但是沒想到能這么明確知道，攤開了雙手，有些無奈：“有一部分是吧。”

“我想和你聊聊，關于這件事，認真地聊一聊。”

李滄堯歪著頭，看著這個認真、高傲，又閃著淚花的女人，不假思索地說：“可以啊。”

“那明天中午御花園的假山亭里，我等你。”說完，她抱著碗，就跑了。

李滄堯看著她的背影，更加迷惑了。這個姑娘，或許比自己想象中，要吸引自己得多。

——

滕六六晚上自己吃著心愛的小饅頭的時候，一只大手過來把她像抓小雞一樣抓了起來，饅頭上的奶醬都掉了一地。

“你你你，沒看見我在吃饅頭嗎？掉地上了！臟死了臟死了！”滕六六嚷嚷。

李滄聰看著這個姑娘，嘴角還留著饅頭殘渣，一股子奶香，氣都消了一半。

“最近為什么不與我說話？”

“您忙啊。”趕緊把手里的饅頭吃下去，生怕被這個男人搶了。

李滄聰很疑惑：“那我回家，你為什么也不和我說話，而且你看起來，快活得很。”

滕六六吐了吐舌頭：“說什么？你的計謀大得很，泄露給一個敵人，不好吧？還是你又想給我搞什么錯誤消息，虛晃一招？我把這里當家，你別搞那么復雜。”

李滄聰越來越生氣了，把滕六六整個人提起，抱在了胸口，悶悶地說：“太多東西都很復雜，你陪我聊聊日常，這也是我的家。”

滕六六被抱了一下，心就軟了一半，還是嘟著嘴：“李滄聰，我不喜歡算計。我不想一輩子活在算計里。”

“可是這里，不算計，就會死。”李滄聰的笑很苦，讓滕六六懷疑這人和其他皇子到底是不是一樣的皇子。

她還是心軟了，捧起他的臉，輕輕親了一口：“好了好了，一筆勾銷。”

男人的身子僵了一下，又把姑娘緊緊摟好：“不許跑。”

“我從來沒說過要跑啊，吃饅頭呢。”

“一起吃。”

躺在床上的時候，滕六六有點睡不著，翻身看李滄聰，同樣睜著大大的眼睛。

她也不問他，就自顧自說了起來：“我小時候不是被當成暗殺主力養的，我小時候，我阿娘的意思是讓我自由成長，做一個快樂的小孩。

“后來，后來阿娘走了，留下了園園，三個姐妹，老頭子也挺悶的，他想傳宗接代哈哈哈，他還有個邢司要人繼承呢。

“我在很小的時候，破了一件案子。我們家有個傭人死了，被人投在井里，被人打死了扔進去的。當時爹爹很忙，三個女兒都還小都要拉扯，阿娘剛死他也還沒緩過來，就不想管這件事，反正也沒多大事，但是我當時覺得不行啊，就這樣放過那個殺傭人的人，不太好。可能也是因為那個死掉的傭人，以前對我挺好的，我鳴不平吧。

“我就嚷嚷著，一定要把這個犯人找到，然后去找他身上的傷口，找對應的棍子，一層一層問，一層一層查。那時候我爹突然眼前一亮，問我喜歡什么？我說，我喜歡查案啊。”

“然后呢？”李滄聰雙手交叉放在腦袋后面，看著天花板。

滕六六往他那邊挪近了一點：“然后他讓我做暗殺去了，他說我知道怎么一步一步查到兇手，就有天賦一步步把痕跡銷毀干凈。小時候就覺得這人特不可理喻，不就是自己準備組織暗殺部隊，缺一個信任的人嗎？而且他也沒多信任我們，可能只是覺得，別人錯了，他會想殺了他們，我們三個女孩，畢竟是他生的，能寬容一點。”

李滄聰聽笑了。

“你也說說你的故事唄。”滕六六想知道，為什么大家都是皇子，為什么看起來那么不一樣呢。

李滄聰見滕六六說了自己的故事，也放開來了：“我母后是先皇后，從皇妃，一路跟著父皇打下來天下的那種，父皇對我母后其實很好，但可能沒有新鮮感吧，又因為母后前期跟父皇吃了不少苦，一直懷不上，父皇后來開始寵幸其他女人。

“三個女人一臺戲，一群女人，就可怕了，宮里劃分了好幾個陣營，現在的滿妃和已故的皇后，就是一個陣營的，我母后好不容易才在后來生了個孩子，五哥李滄錦，前面已經有四個皇子了。她們想要上位，想要自己的兒子當太子，但我母后一個兒子一個兒子地生，給她們氣死了，嫡子嘛，總歸和別的不一樣。

“于是她們就聯手，開始給我母后一步一步，種下陷阱。

“害死了我的母后，也差點把我，葬送進了地獄。”

滕六六從側面看了眼李滄聰的眼神，比之前更漆黑，是一團漆黑的火焰，仿佛要將敵人扼殺干凈。

她靠過去，半個人依靠在李滄聰身上：“都過去了了。”

“沒有過去，一切才剛剛開始。我那時候真的每次受到她們的迫害，都以為結束了，哪知道一次比一次厲害，直到那一次……那一次……”

他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是一片紅色的傷疤，像火燒云一樣，永遠告訴自己，這是不能忘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