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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青樓歌姬

狄判佐夤夜苦覓無果,仍不死心,親自率眾衙役沿著那條大江搜尋到黎明破曉,不見結(jié)果,他們委實挨不住了,便去縣衙喊來輪值差官撒將出去,繼續(xù)循著穎江下游尋人。照理說那兇手自懸崖墜下定然難逃一死,總該有浮尸一具。然而,從后半夜直至翌日晌午,也不見其蹤跡。這人仿佛憑空消失了。

不覺時過午后,狄仁杰正趴在案牘庫的書案上睡著。守門差役伍六匆匆趕過來,叫醒狄仁杰,并遞上一張紅紙:“大人,有人送來一張紙,上面寫著幾個字。你給瞧瞧?!钡胰式苋嗳嘌劬Γ舆^去看了,便問:“是誰送來的?”伍六撓頭道:“不知道。這張紙自己貼在衙門口上,我見了就給拿來?!?

狄仁杰道:“你好好回想一下,這紙是什么時候貼上去的?”伍六沉吟道:“早上時候還沒有,大概、大概就在剛才沒多久?!钡胰式艿溃骸澳悄憧吹竭^什么可疑的人沒有?”伍六搖搖頭。公孫羽從旁插話道:“會不會是有人惡作劇?”

狄仁杰道:“應該不會……你們看,這上面就一個名字,梅尚香?!惫珜O羽登時狐疑道:“這個名字倒也有趣,瞧著好像有些眼熟?!笨h丞秦無用湊上前一看,驀然失聲道:“咦,這個名字可不就是半月前淹死的一位青樓姑娘么?”

公孫羽這才恍然道:“對對對,你看我這記性,想起來了,這好像還真是她?!鼻責o用道:“她的后事不都處理了么,怎么還有事?”公孫羽淡淡道:“這個誰知道,興許是她的家人跟咱們開了個玩笑?!?

那狄仁杰在一旁思索,這時候終于開口:“當時定案她確是淹死的,難道她……”公孫羽道:“少爺,你想到什么了?”狄仁杰若有所思,喃喃道:“不對不對……她這個案子好像真有些不對……現(xiàn)在想來,她跟其他青樓姑娘有些不同呀……”

秦無用奇道:“你什么意思?難不成這個女子不是淹死的?”狄仁杰道:“是淹死沒錯,可她身上的傷有些特別……會不會是他殺?”秦無用道:“當時不都判了她自盡的么?”

公孫羽忽道:“嘿嘿,你們看啊,這梅尚香是個青樓姑娘。那死的人,曹燁霖、高濮,還有孫善汝,這一幫公子哥愛去青樓、愛狎妓,偏偏死的也都是青樓女子,你們說,這湊不湊巧……”狄仁杰猛然驚醒:“且住,你再說一遍。”

公孫羽愣了愣,不知所措道:“少、少爺,我說錯了么?”狄仁杰道:“你是說梅尚香跟曹燁霖、高濮他們的死有關聯(lián)?”公孫羽隨口回答:“興許是吧。”

狄仁杰重新勘驗那張紅紙,細細道來:“這字跡娟秀工整,儼然出自姑娘之手。這紙上還留有一股淡淡的胭脂香粉味,有些濃重刺鼻。應是青樓姑娘專用的無疑了。還有就是這一股墨汁味道,隱隱有些奇怪,貌似以前我也曾用過。如若所料不差,應當出自平齋堂。再有,這紅紙分明就是墨客與青樓姑娘互往的信箋,我居然一時沒能想到,真是糊涂……”

秦無用當即脫口而出:“是美仙院!”狄仁杰頷首道:“不錯!梅尚香先時便是美仙院的一名歌姬?!蔽榱K于明白過來,道:“這么說來,送信的是美仙院的人?”公孫羽道:“這下都連到一起了,依我看,興許這梅尚香的死并不一般?!钡胰式苷泻舻溃骸白甙?,我們?nèi)ヒ惶嗣老稍呵魄瓢?。”說罷,領著幾個貼身官差出門。

且說那美仙院,在這陳留縣城里也是號稱吃喝嫖賭一條龍,那絕對名不虛傳。這家青樓就開在新街滿春樓對面,里面古色古香的雕花自與別處不同,各種物器也很珍貴。這房屋以金絲楠木作梁,乳白玉璧為燈,串珍珠成簾幕。大廳中央還供有一枚鵝蛋大小的夜明珠,晝夜如斯熠熠生輝,恍若滿月般皎潔。這屋中在三步五步之內(nèi),飾著不計其數(shù)的彩色紙花,只見得滿室百花爭艷,一朵朵、一叢叢,當真是美不勝收。

嫖客一旦進門,怕是再難轉(zhuǎn)身離開。伴隨陣陣體香飄飄,隱約有數(shù)道妙影爭相交錯,女子環(huán)肥燕瘦,風情萬種,一如孔雀開屏嬌艷奪目。細看之下,這些妙齡女子個個嫵媚動人,眼底藏春。嫣然一笑時,難免會勾心勾魄。

后花園隔著很近,那里是賭坊,一幢豪華樓房。每天都是人聲鼎沸,看得出這里所有賭徒都很歡快,再混合著醇厚的酒香,還有過往穿插姑娘身上的胭脂粉。即使賭客看到官差,也是見怪不怪,那簡直雷打不動。但見那些莊家在賣命吆喝,其他玩家也是大嗓門喊叫,賭桌上牌九摩擦,籌碼敲擊。在這種地方只要有錢,小日子過得絕對舒心。有詞為證:

“望樓日日車流水,看紅妝招搖,達貴怎堪數(shù)。教官人紅裙折扇,歌姬琵琶兩部。殘紅軒閣,閨室游戲多富賈,且續(xù)了勾欄曲,有誰唱得清商樂府?非我良人不解風流。試向花坊,自點簫笙瑟鼓,彈一曲舊辭,傳唱千古?!?

門口一名管事女婢見了狄仁杰等人上門,上前笑著招呼:“喲,各位官老爺,你們也上來玩兒呀!”陸七老于世故,由他出面交涉:“你就是美仙院管事的?我們今天是來執(zhí)行公務的——這位是狄判佐,有話要問你?!蹦桥沮s忙屈身施禮,笑吟吟道:“不知官老爺你要問什么。”

狄仁杰見對方笑得古怪,不禁白臉微紅,清了清嗓子問:“前些日子你們這兒死了一個叫梅尚香的姑娘,你可還有印象?”那女婢忙道:“記得記得,那阿香與我一同長大,情同姐妹,不想她一時想不開投江而亡,奴家又怎敢忘了……”說著用繡帕假意拭淚。

狄仁杰勸慰道:“你別害怕,我們今日來,只是想核實一下情況,她是自殺的么?”那女婢道:“回官老爺,她真是投江死的呢?!钡胰式苡謫枺骸澳敲飞邢闵案l最為要好?”那女婢一愣,轉(zhuǎn)即搖搖頭:“這個、奴家可就不知啦?!钡胰式茱@然不信,皺皺眉毛,他自然深知青樓中人處事油滑,不會輕易如實相告。

幸得公孫羽見事機靈,當下湊近低聲道:“少爺,要不我先去打聽打聽?”狄仁杰暗暗點點頭。公孫羽朝眾同伴笑笑,當即亟亟進屋而去。

曹三見這個后生如此殷勤,十分驚訝道:“他、他進去干什么?”不待狄仁杰回答,那陸七笑著揶揄道:“既然來了,他自然要進去松快松快,否則白來了不是?”其余衙差聽了,跟著笑起來。

那女婢何等聰慧,不由問道:“各位官老爺,要不你們也進來玩玩?”曹三原以為狄仁杰要拒絕,不料狄仁杰卻這樣說:“也好,我等平日事務繁忙,不妨進來討杯茶喝。你且?guī)钒?。”那女婢笑著招呼:“好嘞,諸位請進請進!”當即引眾人進門去??蛇@才剛一進門,頓時就圍上來七八個美艷姑娘,嘰嘰喳喳的夸贊狄仁杰這些官差是如何如何的英俊不凡、風流倜儻,言辭之中多是奉承諂媚,并爭相擁著狄仁杰等人進到一間客房里頭。

狄仁杰這人喜靜,面臨如此喧鬧氛圍,總覺得十分不自在,兼而這些女子肆意揉捏撫摸,當真有如蟻附蛇行,渾身都不自在,便推開了眾女,對那管事女婢說:“姐姐,你快將這些姑娘都請了出去。你這里若有什么好吃的點心,不妨端上來一些罷?!蹦枪苁屡狙谧煨π?,揮揮手袖,一并遣走了眾姑娘。

狄仁杰遞上碎銀子,道:“姐姐,我等這些差人公務繁忙,素來喜歡清靜,你且出去忙罷?!惫苁屡竞舆^銀子,施禮道:“那奴婢便不打擾諸位了。”說完帶上門走了。

足足有一頓飯功夫,那公孫羽這才尋了過來,忍不住抱怨:“敢情你們在這里呢!”狄仁杰道:“你既回來了,那便說說情況罷?!惫珜O羽稟報:“少爺,我打聽到了。死者梅尚香生前有個女伴,也是這里的一名歌姬,名叫汪美玉?!?

狄仁杰滿意道:“很好。曹三、陸七叔,勞煩兩位教管事的去將人喊來,我有話要問。”那二人立馬去辦,他們喊來一個青樓管事,以執(zhí)行公務為由,指名要見那汪美玉。那青樓管事怕得罪官差,將話回復青樓老板。青樓老板卻不出面,只要那管事依了狄仁杰,將汪美玉尋來,在暗中好生叮囑了幾句要緊話,這才領至狄仁杰的房內(nèi)。

房里眾衙役一見來人都驚呆了,只見這王美玉著一件綠絲袍,頭綰簡雅倭墮髻,銀釵斜插,兩條碧絳繞臂,面若夾桃,纖腰窈窕,好一位姽婳佳人:

“城東一女二八年歲,昔日入青樓,目今選花魁。瓜子臉、翠羽眉,春水眼眸清波流盼,笑靨幾多嫵媚。芍花瓣、素玫瑰,怎賽過她紅唇皓齒白?縱是濃妝修抹,還掩清雅尊貴。如此絕妙佳人,江南江北不易尋來。

這般花容月貌,真真無愧美仙院花魁之選,滿室皆是驚嘆之色。唯獨狄仁杰正襟危坐,不被美色誘惑,開口便問:“你就是汪美玉?”那汪姑娘先道一個萬福,回話:“正是小女子?!钡胰式軗]揮手,指著前邊的凳子說:“你請坐?!蓖裘烙褚姥宰聛?。狄仁杰笑道:“聽聞你與那梅尚香梅姑娘有姐妹之誼,她的一些事,縣衙還想作進一步了解,不知汪姑娘能否告知一二?”

汪美玉思索片刻,答道:“她死的時候,曾來找我說了一些話?!钡胰式芘读艘宦?,問道:“那她是遇著什么傷心事了?”汪美玉道:“阿香找我訴苦,說是希望能夠早日脫離青樓這片苦海。她喜歡上外頭的一個男人,就是為了這個男人才投江死的……”

狄仁杰聞言,目光覷見杵在汪美玉身后那個管事暗暗點頭,他便笑了,追問道:“難不成這個男人也是一個負心漢?”汪美玉搖頭道:“那我倒不曾見過他,他并不曾來美仙院。”狄仁杰一時間不知如何發(fā)問,忽見汪美玉身上的那塊翡翠佩玉,當即驚奇道:“汪姑娘,你身上這塊玉佩,可否借我瞧瞧?”

汪美玉對這玉佩異常珍惜,當下遲疑道:“這、這個、不……”不料她身后那個管事咳嗽了一聲。她這才不舍的取下,遞到狄仁杰手中。狄仁杰不禁瞥了那人一眼,不忘朝汪美玉道了一聲“多謝”,旋即端詳手上這塊翡翠玉佩,隨口問道:“汪姑娘,你這塊玉佩可有什么來歷?”

汪美玉垂著頭,嬌羞回話:“這是我們青樓姑娘的定情信物?!钡胰式芘读艘宦?,突然問出一句:“那梅尚香梅姑娘可是跟高濮高公子相識?”汪美玉奇道:“哪個高公子?”狄仁杰道:“就是通寶銀莊少東家高濮。”汪美玉聞言,搖頭道:“阿香與高公子并不相識?!?

狄仁杰瞅了一眼那個管事,自懷里取出同樣一塊玉佩來,問道:“那你可識得這塊玉佩?”這簡直跟汪美玉那塊一模一樣。只是兩塊佩玉上頭的小字不同。若不細看,還真不易發(fā)覺。

汪美玉卻一眼就看了出來,驚叫道:“這是阿香的!”狄仁杰故作驚訝:“你何以如此肯定?”汪美玉道:“大人你看,小女子這塊刻著‘美’字,而阿香那塊刻著‘香’字,這是我們兩個姑娘在很多年前一起請來玉匠專門定制的。別人不識,我卻認得出。”

公孫羽在旁插話:“這倒有趣了,這塊玉不是……”狄仁杰慌忙打斷話舌:“好了,今日暫時先問到這里,若是日后還有疑問,再來向你請教?!闭f完還瞪了公孫羽一眼。那公孫羽也是個機靈鬼,自知先險些失言,便紅著臉跟在狄仁杰身后。

狄仁杰與眾衙役從美仙院出來。縣丞秦無用不解道:“小狄,你為何不細加盤問?依本官看來那汪美玉定然知道一些內(nèi)情?!钡胰式軗u頭道:“秦叔叔,此事十分蹊蹺,在美仙院恐怕問不出什么線索。”公孫羽憋了一路,終于忍不住發(fā)問:“少爺,那梅尚香和高譜是什么關系?他怎會有梅尚香的定情信物?”

狄仁杰笑道:“既然汪姑娘跟咱們重提梅尚香一事,那我想她定是有所打算?!标懫?、趙四十分不解道:“她還有什么打算?”狄仁杰看向不遠處,并示意道:“你們看到那個茶棚沒有?陸平、趙四叔,勞煩你們兩個留下,見著汪姑娘出門,你們便暗中跟她回住處,再來通知我?!蹦嵌朔盍嗣睿ツ遣枧镒?。那地方視野開闊,能清楚瞅見進進出出美仙院的人。

當下,狄仁杰率眾返回縣衙。幸虧衙役馬忠恰好換崗出來,見著狄仁杰言明了縣衙里的情況:

今日死者家屬,曹家、高家、孫家都曾來大鬧衙署。杜仲秋縣令親自在大堂接待,這些人老半天還賴著不肯走。死者家屬全是縣城里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不但要給縣衙施壓,還在譴責城內(nèi)治安。杜縣令為減輕下屬的負擔,一人大包大攬,適當時還稍稍透露一些內(nèi)幕消息以安人心,省得死者家屬繼續(xù)無理取鬧、沒完沒了。杜縣令聲稱這個案子已查出一些端倪來,兇手是同一個變態(tài)殺手,專殺有錢公子,并且衙役已在城里布下天羅地網(wǎng),一旦兇手露面,必然插翅也難逃。絮絮叨叨苦勸了整整一個下午,這才送瘟神一般將人送走。

狄仁杰聽完這番話,為避免麻煩,此后往返縣衙一律都走后門。這次他從美仙院回來,第一時間去了案牘庫翻出梅尚香的資料卷底,查到住址以后,又領了幾個衙役匆匆趕了過去。

又將是一天,只見日暮漸漸垂西,可天色還十分明亮。狄仁杰等人騎馬去了城北貧民窟。那里有一條河溝。兩岸多是黑瓦青磚的民房,每家每戶都用石塊壘砌。梅家在一間小弄之中,甬道狹窄,眾衙役只得牽馬走進去。先是一截古舊走廊,前后左右都是屋宅,里邊住滿了人,平時繩上掛滿了衣物。最里那廂院落,東西北三面是破房,唯有南邊筑起一堵泥墻。這個院落有一畦園圃,種著蔥姜蒜,還有芹菜、小青菜。幾家門口還擺置花草,都是廉價之物,在此也難有起色。這地方每家每戶都挨得近。有人窺見差官上門,大人小孩全躲在屋里不出聲。

陸七問道:“大人,這些房子哪間才是梅尚香的?”狄仁杰翻書苦笑道:“這冊子上記著第二十三戶??蛇@里也沒個記號。”張小騫毛遂自薦道:“大人,要不我去找個人問問。”狄仁杰道:“也好,你去罷?!?

張小騫舉止粗暴,隨意挑了一戶人家砰砰砰敲門。登時從里內(nèi)傳來一個粗獷聲響,沒好氣道:“是哪個不開眼的癟三白日里來撞門!”當眾人以為是粗魯男人之時,不料開門以后卻發(fā)現(xiàn)卻是一個五大三粗的丑惡胖婦,見來人驀然膽怯:“官、官老爺,你、你們來找誰?”張小騫發(fā)問道:“梅尚香梅姑娘住在哪一間?”那丑婦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從里出來,手指東邊第一間,有些畏怯道:“回官老爺,就是那里……”

狄仁杰上前,恭敬道:“阿嬤,我想問你,梅姑娘家可有人住著?”丑婦擺手道:“沒啦沒啦,起初只有尚香一人,現(xiàn)在沒人啦!”張小騫揮揮手,示意丑婦回去。

公孫羽謂狄仁杰道:“少爺,那我們進去罷。”伍六搶著道:“我去開鎖!”說罷站在門前鼓搗了一陣,便輕松取下門鎖。狄仁杰率眾衙役進門,細細叮囑道:“大家仔細搜尋,切莫損壞房里的物件!”接下來,眾人在屋里翻箱倒柜的尋覓了老半天,倒并未發(fā)現(xiàn)可疑之物。

狄仁杰走進里屋,盯著那張床,伸手掀開被褥底子,不料這木床果然另有古怪。床板有四方縫隙,顯然藏有暗門。他小心掀開了那個四方木板,里面很暗,看光亮似乎置著幾兩銀子。狄仁杰便教取蠟燭,借著燈火湊近前看,里面落滿灰塵,不止銀兩,還有一層印跡,驚喜道:“你們瞧這里的痕跡!”

公孫羽推測:“這痕跡應該是之前放置書本或著信箋之類的物件?!钡胰式艿溃骸安诲e,但依我看來,這應該是信箋?!惫珜O羽道:“少爺,你何以如此肯定?”

狄仁杰解釋道:“你們可還記得汪美玉曾說過,梅尚香生前有一個對象。適才那個阿嬤也說了,是梅尚香一人獨居于此。那他們二人時常的聯(lián)絡方式只能靠信箋傳訊。至于那些隱秘情話,梅尚香一個姑娘家必會妥善珍藏起來。”陸七接話:“如今這些信箋都憑空消失了,這又說明什么?”

公孫羽搶答:“這說明那個神秘的對象搶先咱們一步,將這些信箋盡數(shù)都取走了!”狄仁杰拍掌道:“不錯,這屋里藏信箋的地方,沒人比那個神秘對象更為清楚了。”公孫羽這才恍悟道:“這么看來,梅尚香之死若是跟曹燁霖、高譜他們這些相繼被殺的人有關,那一切都相對合理了。這些案子全是那個帶鬼面具的人在殺人報復!”

狄仁杰默然懺悔道:“看來這些都怪我……”陸七奇道:“大人,你這話又怎么說?”狄仁杰苦笑道:“當初梅尚香投江溺亡,我以為像之前那些青樓女子一樣不堪忍受痛苦,才選擇輕生……沒想到、沒想到原來這命案根本沒有那么簡單,要是我早先調(diào)查清楚梅尚香的死因經(jīng)過,興許就不會有那么多人遇害了……”

林有榮從旁勸說:“大人,梅尚香之死興許只是一個意外,興許是咱們想多了?!钡胰式芸嘈Φ溃骸暗溉绱肆T?!惫珜O羽道:“為今之計,若想知道神秘對象是誰,只能先去查清梅尚香的死因。”狄仁杰點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彪S即令眾衙差將這間屋子貼上封條。

回至衙署已是酉正,狄仁杰未見陸平、趙四來報訊,便遣散眾衙役去用晚膳。他獨自進書房整理思路,這才剛坐下,突然有人敲門。狄仁杰道:“進來?!蹦情T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原來是慕容雪拎來食盒,見心上人坐在案前一籌莫展,便寬慰道:“查案本就艱難,你這般過度費思傷神可不行的?!闭f著打開食盒,滿室飯香撲鼻而來,她從里邊端出四個小菜加一碗白米飯,還有一瓶好酒。

狄仁杰心情不好,拿起飯碗,自言自語:“這鬼面人實在過分,甚至還敢明目張膽的在我眼皮底下行兇殺人。他究竟會是誰?會是梅姑娘的對象,還是另有其人?我好像哪里還沒想明白,這些案子的諸多疑點也沒能解開……”慕容雪見狀,說道:“可惜施公子不在,不然他準能幫到你?!钡胰式馨侵垼挥墒Φ溃骸八軒偷轿沂裁?,他膽子那么小,呵呵呵……”

慕容雪道:“你看你,度量就這么小,他可不是這樣的人?!钡胰式苄χ鴶[手:“呵呵,我開玩笑呢。不知道他們兄妹倆現(xiàn)在是否安好。他走了,我總覺得身邊好像少了些什么?!?

慕容雪聞言,不禁悻悻道:“是呀,施小姐不在你身邊嘛,你自然覺得少了些什么。”狄仁杰埋頭回應:“又來了不是,我說的是施夜白,你怎么又提他的妹妹?!蹦饺菅┒⒆〉胰式艹聊谎裕^一會兒懟了一句:“口是心非!”

狄仁杰只得訕訕道:“好啦好啦,我不提就是了,你怎么心眼那么小。”慕容雪登時不悅道:“你還吃不吃?”狄仁杰拍拍肚子,笑笑道:“吃飽了,你收拾了罷?!蹦饺菅┹p罵了一句“懶鬼”,默默清理了桌案上的殘渣剩飯,自個兒出了門。

須臾,敲門聲又起。狄仁杰道:“你又落下了什么?”不想進來的是陸平,來報說:“大人,汪姑娘已經(jīng)回到家啦!”狄仁杰迫不及待道:“很好,我們趕緊過去!”

這時分夜色悄至。只見那朦朧銀月浮現(xiàn)中天,照著粼粼江面。這城南小路兩旁多是青草樹木,生得蓊蓊郁郁,偶有微風吹拂,樹枝搖曳,落下一層層參差斑駁的魅影來。

狄仁杰、陸平二人騎馬從這條路匆匆趕赴汪家。待人一敲門,里面便有一個小丫鬟來開門,沖門口這些人問道:“你們找誰?”狄仁杰上前說道:“我們來找這家的主人汪美玉汪姑娘,還容小姐姐勞煩進去通稟一聲?!蹦切⊙诀叩溃骸澳悄銈兩源??!北愫傻年P上門。

須臾,那門又教人打開了。這次是汪美玉親自出面迎接:“幾位官爺,這大晚上你們蒞臨寒舍,不知有何見教?”狄仁杰彬彬施禮道:“汪姑娘,在下這么晚了還來攪擾,多有得罪。”汪美玉聞言,笑道:“你是白天的那位大人?那趕緊進來說話罷?!钡胰式苓@才與陸平、趙四往門里去。

汪美玉將人攜至客廳大堂請坐。狄仁杰一看客座上準備好了熱茶,不由笑道:“看來汪姑娘知道我要來?!蓖裘烙裎ㄎǜ孀锏溃骸按笕耍鄻抢镎f話多有不便,還請你見諒?!钡胰式茴h首道:“青樓確實耳目眾多。好在我能來你家面詢,你有什么心里話,不妨悉數(shù)告知于我?!?

汪美玉道:“回大人,當晚曹府公子親自前來美仙院,要請歌姬去曹府歌舞,原本小女子要與阿香同去??僧斕煨∨由碜佑许?。阿香只好一人前去,沒想到阿香去了之后就再沒回來,后來才聽說她是投江死了……”陸平插話道:“曹府公子莫非是曹燁霖?”

汪美玉點頭道:“正是他。”狄仁杰問道:“當晚去美仙院接人,除了曹公子,還有誰?”汪美玉答:“還有一個車夫,叫丁老伯?!壁w四驚訝道:“車夫丁貴?”

汪美玉默默點頭。狄仁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說道:“汪姑娘,你現(xiàn)在跟我說了這些,是想告訴我什么?”汪美玉十分哀傷道:“大人,據(jù)小女子所知,阿香早已心有所屬,決不會投江自殺的……”狄仁杰饒有興致道:“聽你之意,那梅尚香之死是他人所為?”汪美玉一時躊躇道:“這個、小女子卻不敢妄自猜測?!?

狄仁杰道:“好罷,那你且來說說梅尚香的心上人?!蓖裘烙窦毤毣貞洠骸鞍⑾愕男纳先嗣础?,我記起來!曾有一次她向我提過,再有一年時間,那人便湊夠三百兩銀子替她贖身了?!标懫健②w四聞言,紛紛驚嘆道:“三百兩銀子?老鴇子的胃口真是不小哇!”即如狄仁杰也是搖頭道:“三百兩銀子,尋常人家可拿不出來?!?

汪美玉道:“是的呢,可那人好像有什么祖?zhèn)鲗氊惤贪⑾惝數(shù)袅?,統(tǒng)共二百多兩銀子,都存在阿香那里……”狄仁杰接口:“如此說來,那人確實很愛梅姑娘……”趙四道:“大人,既然梅尚香之死與曹燁霖有關,那車夫丁貴十有八九也是個知情人。事不宜遲,咱們趕緊去抓人罷?!钡胰式芩炱鹕硇卸Y道:“汪姑娘,多謝你告知此事。我們還會仔細詳查,今晚便先行告辭了。”當即領人離開了汪家。

狄仁杰回縣衙尋出記名薄,查到車夫丁貴的住址,便連夜遣人前去召喚。那丁貴也是剛剛睡下,然而縣衙傳喚,又不得不來,見了狄仁杰問道:“大人,不知這么晚了,傳小人來所為何事?”狄仁杰歉然道:“丁叔,真是對不住啊,深夜尋你來是有事相詢,當日你與你家公子前去美仙院是不是接出來一個歌姬?”

丁貴點頭道:“回大人,正是如此。”狄仁杰問道:“那歌姬你可認識?”丁貴如實回答:“小人認識,那便是前些時候投江自盡的姑娘,好像叫什么梅來著?!钡胰式艿溃骸澳悄銈兓馗院?,府里可還有其他賓客?我指的是一些外人,譬如高濮高公子、孫善汝孫公子他們?!?

丁貴細細思忖:“好像是有,不過這時間長了,我得好好回想回想才行……”正說著,突然大堂外進來二班頭趙嶺倉促回報:“大人,不好了,又有命案了!”狄仁杰大驚道:“什么回事!”趙嶺道:“鐘家鐘稷郴死了!”狄仁杰愣了一愣,旋即謂丁貴道:“丁叔,今晚事態(tài)緊急,要不你先回去仔細想想,明兒我再差人要一個結(jié)果?”丁貴當即欣然答應。狄仁杰再顧不得人,喊上一班差役匆匆出了縣衙,直奔命案現(xiàn)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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