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洛輕塵的目光疑惑地轉向自己，男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將她扶上車。

洛輕塵上車后就一直在打量街道兩邊急匆匆行走的人，看有沒有可能看到張氏。

男子卻坐在對面一直看著她，等了半天，洛輕塵什么都不問，他有些兒無趣道：“你難道沒有什么想問的嗎？”

洛輕塵看他一眼，眼中一閃若有若無的嘲諷意味。

他干咳了一聲：“喂，你多大？怎么清心寡欲的像個老太太。你就不好奇這車夫是從哪兒來的，我又是誰？”

洛輕塵也想知道，但是她不會向一個連面目都沒有見到的男子流露出自己的情緒，雖然這人剛剛與她生死相依。

她見過男人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天荒地老的誓言，可是她曾經那么相信過的男人卻毫不留情地親手謀劃了怎么讓她去死。

王夫的背叛與虛情假意是她刻骨銘心的痛。

男人不可信，情愛都不過只是浮云。

縱然這一刻他在前面為你披荊斬棘，誰知道下一刻他手中的刀是不是就會對準你的要害？對于權力的欲望，男人比女人更加渴望，更加奮不顧身！

男子見洛輕塵根本不理會自己，自嘲地笑了笑，也就不再開口。

街道上行人已經疏通了不少，洛輕塵她們的馬車雖然行進不快，最終也還是來到了祭壇前，可是這里已經沒有什么人了。

車夫小崔是個能干的小伙子，一雙顧盼生輝的桃花眼，靈動機警，不用洛輕塵她們吩咐，就知道找人打聽情況，然后回來，將打聽到的情況一一向她們匯報。

那被小崔稱為小天的男子恢復了老頭的裝扮，他聽了小崔的回報也不說話，只是看洛輕塵怎么反應。

洛輕塵透過車簾向外看去，地上有不少的鞋子，都是人群在慌亂中跑丟的，這個地方除了一些還在做清理街道的禁軍，幾乎看不到百姓了。

“我們去別的地方轉轉。”洛輕塵吩咐道。

小崔沒有動，看著小天。

“就按她說的辦。”小天發話，小崔這才揚鞭。

偏巧，一隊禁軍正往這邊走，看到小崔揚鞭，覺得這車夫是因為看見他們就要急匆匆地離開，而且這個時候，百姓唯恐避之不及，怎么還有人往這里跑，真是可疑。

于是隊長沖這邊高叫：“那邊的馬車停下。”

“小天。”小崔在外面低聲道。

小天看看外面，那隊禁軍看來是新調派過來的，全是生面孔，于是道：“讓他們檢查。”

“是。”小崔于是很順從地停下馬車不動。

小天忽然竄到洛輕塵身邊，一把將她的頭按在自己大腿上，并將外衣脫下蓋在了她的頭上。

洛輕塵掙扎了一下，只聽他說：“想快些打發了他們你就聽我的。”

看來他是有了應對的辦法，洛輕塵也就安靜下來。

這時禁軍來到車前，詢問這車哪兒來的，來這里做什么，車上有什么人，小崔下了車走到一邊去回話。

而那禁軍的隊長不客氣地用手中長矛一下挑起了車簾，正看到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膝上抱著一個少女有些驚恐地看著他們。

“軍爺，你們這是——”小天的聲音顯得蒼老而瑟瑟地。

他不是不會偽裝聲音，為什么之前對洛輕塵并不相瞞，而在鎮國公父子面前卻一聲不吭？

洛輕塵覺得奇怪。難道他覺得沒有必要在她面前掩飾些什么？而又怕掩飾的聲音鎮國公他們還是會抓住破綻認出他來？

那么這個人難道是她認識的？和鎮國公他們更加熟識？洛輕塵心中一閃念，卻又覺得不大可能。

她被小天兜頭包住，那些禁軍看不到她的模樣，于是那隊長打量了一下小天，又仔細看看馬車里，沒有什么值得懷疑的地方，便指著洛輕塵問道：“老頭兒，這是誰？”

“我女兒。”小天哀聲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昨晚怎么的，忽然發燒說胡話，身上出疹子，別人都說她生水痘。呸！這么大怎么可能還生那東西？”

小天憤憤地一句話，禁軍隊長瞪圓了眼：“你說什么？她，她出水痘？”

小天煞有介事地點頭，看起來很沉重的樣子道：“拖了一晚上，我看她更嚴重了，鄰居們都要我帶著去城北那家最有名的回春醫館去瞧瞧，所以我……”

那隊長慌忙一甩車簾，就跳到了一邊：“還不快去？這不是要害死人？我告訴你，不醫好你們就別出來。”

水痘在天瓊可是聞之色變的傳染病，難怪那禁軍隊長連看都不看洛輕塵，唯恐傳上。

他們也檢查了馬車，看到小天是個老頭兒，車上女子生病，量來也不會是什么刺客，也不再盤問什么了。

小崔也被他們趕回了馬車，禁軍們都一個勁地拼命催他們趕快離開。

馬車穿過祭壇往北駛入了街道，洛輕塵一掀頭上的衣服，坐了起來，還刻意做到離小天最遠的地方。小天撇撇嘴，拿過衣服坐回對面穿好。

小崔在外面將剛才打聽的情況一一告訴洛輕塵與小天。

原來，早有刺客計劃在祭天的時候對王上動手，只不過，他們的所在并不是在洛輕塵的身后那一側。

那邊安排下的炸藥不過是聲東擊西之計。

炸藥爆炸，百姓驚慌，大量涌入祭壇，禁軍們自然選擇相對平靜的西邊護著王上撤離。

而刺客就是藏在西邊那些百姓之中，等到王上的車輦經過，暴起行刺。

當時王上身邊雖然禁軍不少，但是一片混亂之中，那些將領和大臣們被挾裹著并不在身邊，此時身邊只有一個三品的將軍，并沒有多大歷練，尤其還在這樣復雜的情況下，早就亂了手腳。

那些刺客自然是選取了有利的地形，喬裝打扮成平民的樣子，在大王身邊準備好才猝起發難，因此形式萬分危急。

禁軍被周圍不知道是刺客還百姓圍的動彈不了，還被暗殺了不少，王上驚恐地大聲下令，但凡是靠近他可疑的人立殺無赦。

這樣一來，能夠盡量控制那些刺客的接近，可是周圍無辜的百姓就慘了，頓時血雨紛飛，慘叫連天。

即使這樣，兩邊的屋頂上不時落下的刺客還是對王上造成了莫大的威脅。

在一處拐角，保護王上的禁軍正好有一半過了拐角，一半還在另一邊，王上身邊的防守此時是最薄弱。埋伏在屋頂上的數十個黑影一躍而下，刀光閃閃直向王上頭頂襲來。

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一隊禁軍身手敏捷地爬上屋頂，向王上這邊飛奔過來。為首的一個年輕將領見王上身邊護衛紛紛倒下，立時站住，張弓搭箭，連連出手，王上身邊的刺客紛紛倒下。

年輕將領身后的禁軍也紛紛效仿，用弓箭將王上護在其中，使得別人不能接近。

解除危機后，這年輕將領才帶人跳下墻去，在王上身邊立時形成一個包圍圈。

王上勃然大怒，今日祭天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將整個儀式毀了不說，還將他置于這樣的險地，要不是這年輕的將領如同神助一般凌空而至，結果如何還真不好說。

森然戾氣從王上身上勃然爆發，他指向前面那些驚慌失措卻又不知道該往哪兒突圍的百姓道：“殺，殺，殺，他們都是刺客，都想要本王的命！”

那年輕將領楞了一下，王上那充滿了殺氣的眼神狠狠一瞪，他忙回答：“是。”

這一場不分敵我的，在百姓哭喊聲中，不知道枉殺了多少無辜性命，最后終于保得王上平安的屠戮，以慘烈的代價換來了某些人踏著汩汩鮮血走向高處的榮耀。

王上回宮后除了命人迅速調查這次祭天刺殺的真相，一連串地罷免了很多在危機關頭只顧自己奔命，不顧百姓死活，不忠心保衛王上的大臣官職。

王上坐在高處的龍椅上，那里似乎傳過來陣陣寒意，大殿之上鴉雀無聲，聽著他震怒的一個個數落臣子的不忠不義，不少人兩腿戰戰，汗流浹背。

將那些處罰的臣子當場去了官袍交了官印后，王上一拍龍椅站了起來怒道：“哼，不要以為本王懲罰了他們，你們一個個就平安無事了。不要用法不責眾來揣度本王心意。本王這次不過給你們一個悔改的機會，下次要是再發生同樣的事情，就算這大殿上無人能夠站著走出去，本王也絕不會再像今日這樣手下留情，讓你們一個個白白地食君之祿，卻不能做一點有用之事。”

王上自從信道之后，疑神疑鬼，脾氣日益暴躁，他說得出肯定就做得到，眼下眾人算是保住性命，下次……

這次只有三家受到了王上的嘉獎。

鎮國公傅濤父子在祭壇出事時，第一時間內趕到王上身邊，又聽從調遣尋回了天師，使得龍心大悅，大肆賞賜了鎮國公父子。

不過，那輛馬車是屬于王翰林的，沒有守好自己的馬車，將他削職為民，王上可是一點沒有容情。

雖然天師清醒后說了那一對冒似祖孫的人是用馬車救了他，可是能與禁軍周旋那么久，又從鎮國公手中逃脫，那是尋常人能辦到的嗎？那兩人的身份十分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