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鈺回過神來,看到許尚志臉色似乎不妥,便笑笑道:“當初悠兒手下打過這個姑娘一鞭子,想不到今天撞上。她們各自心里都有氣吧,又鬧了起來。我也是想徹底的解決這件事情,免得悠兒又被尚書大人責罰。”
“哦,是嗎?你對悠兒真是有心了。”許尚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翻身上馬。
洛輕塵與沈路當了玉簪,回轉(zhuǎn)武威鏢局,路上沈路說:“輕塵,還是你有眼力,那個許大公子看來心里記恨上了你,以后你出門可更要小心,我不在就叫上阿亮小武。”
洛輕塵淺笑道:“大哥,你以為尚書是強盜?他們不會明目張膽怎么樣的,而且現(xiàn)在我不過是個野丫頭,只要再不見面,他們是不會白費心力來對付我的。”
可是如果撞上,如果他們真要和她過不去呢?
祭天的日子就要到來,只要洛輕塵能夠順利地接近王上,王上承認她的身份,封了公主,她馬上就會培植自己的力量,不會讓許宏文之流再有機會傷害她。
修長勻稱的手指輕輕在竹椅的扶手上富有節(jié)奏地敲擊,頭頂偶爾飄落的青色竹葉盤旋落下,像是躺在竹椅上那青色長袍上繡上的圖案,清新自然。
“就這樣完了?她變賣玉簪打算做什么?”青衣公子問。
站在竹椅旁的鐘伯點頭:“就這些,我看許家大公子恐怕是要記恨上輕塵姑娘了。據(jù)說是輕塵姑娘和她娘要在武威鏢局附近買個房子。”
“買房子?你去看看她們要買哪家,不管多少銀子先給我買下來。”青衣公子起身,將手被在身后,悠閑地沿著白色石子鋪就的小徑往前走去。
鐘伯猶豫了一下跟在他身后道:“公子,你怎么還對她們的事情這么上心呢?你看眼下你自己都……”
青衣公子哼了一聲:“眼下怎么了?我閑著,就是無聊,找點事情做。是你聽我的還是我聽你的?”
說罷,他邁開步子往前疾行,鐘伯只得一溜小跑跟在他后面,兩人的身影慢慢在竹林中淹沒。
張氏沒有想到買房子很順利,那戶人家要價不高,甚至偏低,而且手續(xù)快的很快,半日那房子的地契就變成了張氏的名字。
有了房子等于有了根,張氏很是高興和洛輕塵在房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商議什么地方該怎么辦布置。
不等她們開口,沈堅派沈路帶了一幫子沒有出鏢的鏢師上門,按照她們的想法將該修繕的地方修繕,置辦新的家什什么的,沒兩天整個房子煥然一新。
張氏為了表示感謝,準備完工的第二天親自置辦一些酒菜,請武威鏢局的人都過來熱鬧熱鬧。
偏巧第二天就是祭天的日子,張氏只得將這事情暫緩。
“娘,你身子單薄,就在家里歇著哪兒也別去。如果覺得悶就在院里轉(zhuǎn)轉(zhuǎn),不過不要再去她們那邊了。”洛輕塵指指湯華芬那邊,她不得不做一些善后的打算。
萬一她還沒有接近王上就被抓起來,萬一王上不信她的話,很有可能到時候會連累張氏。
所以,洛輕塵留下沈路在武威鏢局照顧張氏。
她很堅定的對他說:“大哥,如果我回不來,你把我娘送走,送到?jīng)]有人知道的地方去。”
“輕塵,我和你一起去。”沈路摸摸腰間的匕首道。
洛輕塵那么相信他,雖然她一定要見王上最深層的原因沒有告訴他,但是與他分享這么重要的秘密,可見沒有將沈路當外人。
洛輕塵搖頭:“除了我娘現(xiàn)在你是我在這世上最信任的,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人,不要讓我失望。”
沈路看著洛輕塵那還帶著稚氣的面容,但是那種大義凜然,眼眸中信任有加的目光卻那么深沉,像是穿越了許多的歲月和風霜,沉穩(wěn)的令人無法拒絕。
直到庭院里再也看不到洛輕塵的身影,他仿佛還看見她站在面前,嬌小的身軀蘊含了無限的力量。
真是奇怪,就算是父親命令,沈路有時候也會有自己的看法,未必都會一一遵照辦理,可是面對洛輕塵的要求,他卻說不出個不字來。
他好像天生就是遇見她守護她,做她喜歡的事情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一樣。
而洛輕塵那一刻對沈路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其實她并不覺得自己沒有成功的機會,但是這一世她決定了重來,就必須盡自己最大的所能來保護最親近的人。
無論她是生是死,都要安排好張氏。
洛輕塵懷里揣著那封信,是幫沈路也是幫自己。她不讓沈路保護自己,照顧張氏只是一個借口,因為她還不想這個時候暴露自己的身份,沈路知道的越少對于他來說危險就越小。
她不能拉著沈路一起去冒險,沈路是沈家唯一的男丁,即使她出事,她相信沈路也不會辜負期望,善待張氏的。
那天的天空晴朗,陽光燦爛,整個京城的百姓幾乎都出動了,年輕力壯的早早擠到離祭壇最近的地方去看那紅毯鋪地,彩旗飄揚,禮儀浩蕩的盛大場面。
一年只有這么一天的盛世,誰不想一睹王上的華貴風采?
不僅是王上,所有的大臣,還有那些千嬌百媚的妃嬪都會浩浩蕩蕩地參加祭天儀式。
洛輕塵起的非常早,趕到離祭壇最近的地方,站在了最前面。手執(zhí)長矛的士兵就她面前扯著紅色的繩索,往前那一方碩大的空地是等會王貴大臣們的落腳之處。
隨著日頭升高,人越來越多,離祭壇幾條路的巷子里也都站滿了參與這場儀式的百姓。
大臣的車駕開始魚貫進入中心的場地,他們都被安置在祭壇的東側(cè),而西側(cè)是宮中妃嬪們的車駕。
最后,禁衛(wèi)軍騎兵開道,一輛金碧輝煌的寬大馬車徐徐而來,馬車上站立的一身黑衣繡著金色龍紋的便是天瓊王洛修遠。
他身量高大,菱角分明的臉龐威嚴霸氣十足,眉間深深的川紋宛如刀刻,鬢間已經(jīng)染上霜花,顯示出這個曾經(jīng)馳騁疆場的男子不再年輕,但是那王者的氣息仍是一露面就令剛才還竊竊私語的人群立時安靜了下來。
洛修遠并不是最后一個抵達祭壇的,因為就在他金色的馬車后,居然還有一輛一模一樣的馬車,而那上面端坐于蒲團之上的是一個灰衣老道。
一個道士居然比王上的架子還要大,這說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在天瓊,這并不奇怪。
洛修遠兄弟眾多,當年他能最后勝出登上王位,也是經(jīng)歷一番波折,踏著親人的骨血走上那高處的。
不知道從何時起,洛修遠長夜難安眠,常常會夢見聽到當初那手足相爭時的兵刃相交,婦孺哭泣……
他被折磨的頭疼欲裂,不能上朝,聽不得半點動靜,性情更加暴躁。只是因為宮女喚了一聲“王上該吃藥”,他覺得聲音大了,就命人將那小宮女拉下去亂棍擊斃。
一時間,宮中人人自危,唯恐不知道什么時候火燒就落到了自己頭上。
最后,藥石無靈之下,太子尋了這道士登云子來,才使得王上病情好轉(zhuǎn)。其后,登云子又算了幾次靈驗的卦,令洛修遠對他的道行深信不疑。
自此,洛修遠待登云子任何人都親近,就連軍國大事都要讓他算上一卦,覺得穩(wěn)妥才會下令。
據(jù)傳他們同吃同住,區(qū)區(qū)一輛馬車又算的了什么?
每年祭天,洛修遠不過露個面,主要可都是這個登云子在做法,而這些年天瓊沒有什么大事,似乎也應(yīng)征了祭天就能保得國泰民安風調(diào)雨順之說。
當初,就是這個登云子說天降祥瑞落在許家,洛修遠才找到洛輕塵回宮。而今,她提前回來,不知道這事情是否有變數(shù)?
還有,這登云子與許家有關(guān)聯(lián)嗎?關(guān)于洛輕塵的身世,到底是他們聯(lián)手還是巧合查到的?
洛輕塵將目光轉(zhuǎn)向西側(cè),在一眾花紅柳綠精心裝扮的妃嬪前面,那個身著紅色緋羅蹙金刺五鳳吉服,頭戴千葉攢金牡丹首飾,整個人象鍍了霞光般,揚著頭,雍容富貴的正是中宮王后。
王后是個心高氣傲之人,可是偏偏膝下無子。不過,天瓊宮中,本來就子嗣不旺,除了太子,洛輕塵記得后來還有一個皇子降生,但是落地就夭折了。
而這個時候,宮中就只有那個不得王上喜歡的太子。
洛輕塵又在東邊掃視了一圈,最前面白發(fā)蒼蒼的便是即將離任的方相,許宏文在他身后一角并不太顯眼的地方站著,白凈的面皮,如淡墨飄灑的胡須,曾經(jīng)那么親切,而今看來卻無比虛偽。
只是洛輕塵來回打量了兩圈都沒有看見太子,這么重要的場合,不知道什么原因太子居然不在。
王上如此重視的大事,就算是還有一口氣也要抬著來,太子本來就不得寵,再缺席這樣的場合,簡直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這時,隨著一陣激昂的鼓聲,祭天儀式正式開始。
王上登上高臺,先祭拜天地,宰殺牛羊,然后將祭品放在柴垛上焚燒……偌大的京城之中,安靜極了,只有柴草的燃燒聲噼啪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