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御醫(yī)的聲音都在顫抖:“保不住了……”
許悠兒驚恐地尖叫:“女王不行了!”
洛輕塵就像沉入無邊的大海,什么都聽不到也看不到,一直往下沉,那漆黑冰冷一片象永遠(yuǎn)也到不了盡頭。
浮浮沉沉中似乎見到一點(diǎn)微光,洛輕塵奮力一掙,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話聲模糊地傳來。
“外面怎么樣?”一個女子的聲音道。
“都處理好了,一個活口沒留。”這是個男人冷冷的聲音。
這兩個人的聲音好熟悉,洛輕塵漸漸感覺到身體寒冷與疼痛,而那對話聲愈加清晰了起來。
“下面你打算怎么做?是和我爹聯(lián)手還是……”女子的聲音帶著幾分嬌媚。
“你說呢?”男人的語氣也有些曖昧。
窸窸窣窣地,不知道那男人對女子做了什么,女子的聲音有些兒動情地急促,低聲道:“你的女王尸骨未冷,外面還一堆死人,你就……也不嫌這兒滲人。”
“你怕嗎?你若是怕就不是許悠兒,就不配做我的女人。”男人溫柔中帶著幾分狠毒的語氣,在洛輕塵耳里聽起來那么陌生而熟悉。
他是她深愛不疑的王夫簡鈺,可是這種語氣,是她不曾聽過的,而身邊發(fā)生的一切更是她萬萬想不到的。
心愛的王夫與她最要好的妹妹,他們背著她都做了什么?
許宏文,簡鈺,許悠兒,傅凌天……他們都反了嗎?
“鈺哥,你真那么想我做你的女人?我若是說想做皇后,你給不給?”許悠兒那雙勾魂攝魄的眼中充滿了蠱惑。
做皇后,意味著她是要簡鈺趁著這一場混亂,利用許宏文謀反害死了女王之名,讓簡鈺打著撥亂反正的旗號,正大光明的去對付他。
此時傅凌天在外面與許宏文斗的兩敗俱傷,正是好機(jī)會。之前說什么左相右相聯(lián)手,當(dāng)然是簡鈺為了騙取兵符的謊言。
左相右相之間要不是有個女王,恐怕早就你死我活了。
“給,當(dāng)然給,只要你要我什么都愿意給。”簡鈺唇角含笑,他們都夠狠夠毒,才是天作之合的一對。
“你,你們……”忽然身后的床上,那個躺在血泊之中都以為已經(jīng)死了的女子發(fā)出了低低的聲音。
許悠兒驚恐地一聲尖叫撲進(jìn)了簡鈺的懷抱:“有,有鬼。”
簡鈺的臉色也刷地一下慘白,不過他畢竟是男人,一手緊緊摟住許悠兒一手舉起血漬未干的寶劍,指向床上的洛輕塵:“你還沒死?”
洛輕塵拼盡全力才勉強(qiáng)抬起手來指著簡鈺:“我哪一點(diǎn)對你不好?為什么要背叛我?”
她盡管虛弱,但是眉宇間的厲色仍有王者之風(fēng),簡鈺目光一閃,避開道:“我不過是奪回原本就屬于自己的東西而已。”
這話洛輕塵卻是不懂了。
許悠兒定了神,眼見洛輕塵形容枯槁,是活不成了,又仗著簡鈺在身邊,冷笑道:“女王陛下,我的好姐姐,看來你一點(diǎn)兒都不了解自己的王夫啊。”
十二歲相識,十五歲完婚,她們夫妻十年,相親相愛,舉案齊眉,女王與王夫大人的故事在天瓊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為了顧及簡鈺的感受,洛輕塵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即使多年膝下無子,偌大后宮只有一個王夫相伴,誰敢質(zhì)疑她對他用情不專?
眼看,她們的第一個孩子就要出世……
洛輕塵艱難地用手在身下摸索,一手的冰冷,舉起一看,全是殷虹的血跡。
“孩子,我的孩子呢?”她探手摸向自己的腹部,原本高高隆起的地方已經(jīng)平坦了。
孩子是生下來了?可是為什么沒有聽到孩子的哭泣?還有玲蘭,御醫(yī),那幾個宮女呢?
洛輕塵試了幾次都無法起身,用力高叫——流血過多又耗盡了體力的她聲音很弱。
“玲蘭玲蘭,御醫(yī),快把本王的孩子抱過來,聽見沒有?”
“姐姐,別喊了,她們都在黃泉路上等著你一起好作伴呢!”許悠兒掩唇輕笑,那樣妖嬈的姿態(tài)卻透著殺意:“姐姐那么想看孩子,妹妹怎么可能不幫你完成這個最后的心愿呢?”
原來剛才洛輕塵剛剛蘇醒聽到的正是簡鈺殺完了外面的人回來向許悠兒說的話。
許悠兒走出去,很快就返身回來,將頭偏向一邊,皺緊眉,將手中一個用黃綾子蓋著的盆子往地上一摔,馬上將頭埋進(jìn)簡鈺的懷里,做嘔吐狀:“太惡心了。”
洛輕塵的心沉了下去,那盆中是什么?不,不是她的孩子……可是,她必須要看。
她拼盡渾身力量一個翻身,從床上跌落了下去,天昏地暗地摔昏了過去,一股血色從她的裙擺下迅速地涌了出來,在身下擴(kuò)大。
“我這就去集合人馬。”簡鈺看來對許悠兒想做皇后這個答案非常滿意,其實(shí)他心里也是這么打算的,這就準(zhǔn)備出去與未來岳父拼個你死我活了,現(xiàn)在師出有名可是個好機(jī)會。
許悠兒都不顧念父女之情了,簡鈺就更不會有什么顧慮。
“等等,先別讓她死透了。我這些年受的氣還沒有出呢。”許悠兒斜睨了倒在地上的洛輕塵一眼,不無怨毒道。
既然她沒有死,索性就讓她死個明白!許悠兒要看著昔日高高在上的女王是怎么倒在自己腳下被碾碎成泥!
簡鈺猶豫一下,許悠兒不悅道:“怎么,做了又不敢認(rèn)?別忘了她背著你都做了些什么?你還當(dāng)一夜夫妻百日恩啊?人家早就沒有把你放在眼里!”
簡鈺冷哼了一聲,蹲下去運(yùn)氣將手掌貼在洛輕塵背上,以真氣為她護(hù)住微弱的心脈。
看到洛輕塵微微動了一下,許悠兒一把拉開簡鈺,蹲下身去,陰陽怪氣道:“姐姐,快醒醒,看看你的寶貝兒子呀。”
聽到兒子,洛輕塵的眼慢慢睜開,許悠兒起身站到一邊,對簡鈺使個眼色,冷冷地對腳下的洛輕塵道:“看你這么費(fèi)力,我讓鈺哥幫幫你好了。妹妹我一向大方,當(dāng)初因?yàn)槟阆矚g就把自己的心上人讓給你了,今天不過舉手之勞,姐姐不用太感謝。”
簡鈺彎腰低頭,看到洛輕塵眼中心痛而尖銳的神情,手一抖,便鐵了心抓住她一只胳膊,一把將她拖了丟在那木盆旁,洛輕塵身體所經(jīng)之處地上留下一行觸目驚心的血痕。
洛輕塵咬緊唇,伸手慢慢地將那木盆上的黃綾子一點(diǎn)點(diǎn)地拉了下來。
血肉模糊小小的一團(tuán),幾乎看不出人形來,象一團(tuán)破布一般,靜靜地躺在血泊中……那是這九個多月來與她朝夕相伴的那個小生命么?
曾經(jīng)她和簡鈺是多么熱烈期盼這個孩子的到來,他們一起憧憬他的模樣,他的性情,他長大后的作為……
就在昨天,他還在洛輕塵的肚子里歡快地踢騰,就在幾個時辰前,她被他折磨的死去活來。
可是他卻沒有來得及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沒有看到她就悄無聲息的去了。
晶瑩的淚珠一顆顆地落進(jìn)那一盆污血之中……
許悠兒用衣袖遮了口鼻,忍著惡心道:“姐姐,就是這個小東西幾乎要了你的命,你還哭什么?想不到折騰那么久他的命還真大,好不容易弄出來,還蹬小腿呢,象他這種還沒有出生就想要了娘命的小畜生,怎么有臉活在這世上啊?所以妹妹我就要鈺哥代你處死了這個不孝子。他抓起來,那么一摔……嘖嘖,真是太輕松了,我都沒有玩過癮。”
她姿態(tài)優(yōu)美地做了個一抓一放的動作,眼中含笑,說的輕言細(xì)語卻冷面無情。
洛輕塵憤然抬起頭,看向簡鈺:“為什么?他是你的兒子,我們的孩子。”
“住口,賤人,事到如今你還想騙我?”簡鈺一腳踢飛了那木盆,血水和那團(tuán)血肉飛濺了一地。
洛輕塵想爬過去,嘶啞地叫喊道:“我的孩子……”
許悠兒狠狠一腳踩在她的手上:“你給鈺哥戴綠帽子,生下野種還想要鈺哥幫你養(yǎng)?”
她說著,腳下用力在洛輕塵手上碾著。
洛輕塵已經(jīng)覺不出身體的疼痛,她的心被最冰冷鋒利的刀劍刺穿了一般,痛的無以復(fù)加。
為什么,他們是她的親人卻一個個要將她置之死地而后快,就連這無辜的孩子也不放過?
這孩子是簡鈺的親生骨肉啊,他居然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是他們都瘋了,還是洛輕塵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簡鈺,你怎么能殺了自己的親生骨肉?”洛輕塵將眼中的淚逼了回去,目光如刀。
“洛輕塵,到了現(xiàn)在你還騙我?說什么專情獨(dú)愛,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親眼看見了,你與傅凌天表面不合,背地里卻與他勾搭茍且,這個孩子就是他的種!而且,我從來就沒有真心愛過你,你的父王滅了我一族,我活著就是為了等這一天——洛氏一族滅亡!”
簡鈺目光冷冽,往昔含情脈脈的眼眸中冷冷地映照出渾身浴血的洛輕塵,那里面充滿了無限的厭惡和憎恨。
本來洛輕塵還想要提醒他不要誤信讒言,但是看看眼前這兇神惡煞的兩人,覺得沒有必要了。
他們該做的事情已經(jīng)做了,他們從沒有想過要向她求證些什么,卻認(rèn)定了她就是她們的仇敵,毀滅了屬于她的一切。
如此還有什么好說的?
“王夫大人,前面戰(zhàn)事緊急。”門外有禁軍高聲叫道。有誰知道簡鈺騙走了兵符,首先要對付的就是女王洛輕塵!那些禁軍道現(xiàn)在還以為他們浴血奮戰(zhàn)保護(hù)的是女王陛下。
“來人——”洛輕塵欲呼救,許悠兒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對簡鈺低聲道:“還不快走!”
簡鈺最后殺機(jī)畢現(xiàn)地看了眼洛輕塵,對許悠兒重重點(diǎn)了個頭,便大踏步地往外而去。
看著那熟悉而絕情的背影,洛輕塵知道他是要許悠兒對自己下毒手。
簡鈺,你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