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但是不必了。”
何文詠把金婆婆遞過來的包袱放在了桌子上,并推還到了她面前。
“拿著,吳大人不會為你準備這些的,他巴不得你這一路越艱辛越好。”
金婆婆堅持著,又把包袱推了回來,她很真正的同何文詠交代著:
“我雖然不知道他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是有一點我很清楚,他們想從你身上知道什么,你這一路上一定會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險,這些危險甚至會要你的命。所以,你一定要警惕些,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保命最重要,明白了嗎?”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何遠殤知道這次出門,一定不會輕松,他也在心底做好了最壞的準備,這件事他以為無人知曉,無人在意,卻不想在這個時候,金婆婆會出現在他面前,還是如此情真意切的為他著想。
“因為我不想你死,你們三個孩子里,我最心疼卿卿,在她身上,我看到了我過去的影子,我想幫她一把。你是她最在意的親人,所以,我跟她一樣,不希望你出事兒。”
金婆婆說著說著就自顧自低頭笑了:
“說來慚愧,在她丟了清白以后,我曾勸過她,犧牲自我往前看,努力的取悅貴人,并從他身上為家人謀取權利跟錢財,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如今聽你這么一番話,我雖然是不贊同,但是卻欽佩你的勇氣。”
初生牛犢不怕虎,那不顧一切的執拗,在金婆婆這里已經蕩然無存,她所有的心性與脾氣,早就已經消耗殆盡了。
“我不知道你們最后能不能逃脫,但是試一試,日后回想起來,總歸不會有遺憾的。”
不管結果是什么,人只有在撞了南墻的時候,才知道后悔,才明白現實的殘酷。
“詠哥,不管你最終能不能帶你阿姐離開這里,你都不必自責。同時我也希望你能尊重你阿姐的決定,她已經成年了,有些事,她自己可以做決定。”
何文詠沉默的聽了許久,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包袱他也沒有再推還給金婆婆。
“嗨,老婆子話多又俗氣,我這個年紀,看什么事兒都覺得是命,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不強求。人這一生受苦受難都是在贖罪,逍遙快活也只是一時幸運罷了。好了,不說了,我再去準備些安神香來,詠哥,你忙你的吧,不用送我了。”
金婆婆擺擺手,把起身了的何文詠又摁回座位上,她自己一個人出了門,下了樓,往遠處去了。
何文詠坐在椅子上,雙手抱在一起,放在唇邊,一個人在那里想了很久。
此去彼良城,他不知起因,也不明后果,路途之上一片迷霧。
對于何卿卿,他不忍心,也放不下,不管這是不是她的命,他都愿意為她博一博。
哪怕結局是他客死他鄉。
這么一想,他整個人就更憂傷了。
“何公子,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不知不覺天就黑了,吳莘如約而至,敲了敲桌子,何文詠這才察覺到他的出現。
不知道什么時候,吳莘已經坐在了他的對面。
“沒想什么,你有什么吩咐嗎?”
何文詠收拾好心情,等著吳莘的安排。
“我需要你幫我送一封信去彼良的花月樓,諾,信在錦囊里,你只需要帶著它走進花月樓,告訴那里頭的媽媽,你是閩城來的信使,她自會帶你去收信人那里。”
吳莘遞過來一個翠綠的錦囊,上頭繡著鴛鴦,針尖粗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的好東西。
“就這些?”
何文詠把錦囊接了過來,追問道。
“就這些。”
吳莘點頭,指了指門外:
“馬匹已經給你備好了,就在院子里,我給你七天時間,如果你能在七天內回到這里,我就幫你帶著你的家人逃離此處。”
這是一個誘人的條件,何文詠不能不動心,他忍不住追問他:
“你確定不是再騙我?”
“一言九鼎,我不僅會幫你們離開,還會為你們安排新的身份,給你們足夠的盤纏,讓你們能在太子殿下找不到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吳莘點頭,說著就把手上的一個扳指取了下來,放在桌子上,推到了何文詠面前:
“我們吳家是皇后娘娘的母族,太子身份固然顯貴,但是若是到了皇后娘娘面前,他也只是低頭聽令的份兒。這扳指,就是皇后娘娘賞賜的,有了它,我就是真的做了什么違背太子心意,但確實是為他著想的事兒,皇后娘娘會體諒我的,這一點,你放心。”
何文詠沒有去查看那枚扳指,他相信吳莘,他也只能相信他。他把扳指推了回去,不再追問其他的話了。
“我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同你的家人告別。你放心,你父親雖然被關了起來,但是他并不知情,你母親的事兒到此為止,在你回來前,我會保住他的命,但是皮肉之苦,我可不敢打包票。”
吳莘把他擔心顧慮的事兒,都一一做了擔保,屋子里睡著的兩個小姑娘,吳莘看了看禁閉的門,搖了搖頭:
“至于你的阿姐,她現在身體要緊,你的妹妹,我也會好好保護她的。”
何文詠也看向了禁閉著的門,點了點頭,拱手抱拳對吳莘表示感謝,吳莘擺了擺手,就轉身離開了。
何文詠收好香囊,把金婆婆給的包袱背在身上,踱步到了房間門口,躊躇了好一會兒,這才輕手輕腳的推門走了進去。
安神香已經燃盡,床上睡著的兩個人都還在夢中,何文詠不舍得吵醒她們,也怕叫醒他們后,自己不放心,她們也不安心。
他只是默默站在床邊瞧著她們,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咬牙轉身離開了。
出了門,下了樓,院子里果然是有一匹馬,馬屁股上放著些干糧跟水,盤纏衣服什么的確實是沒有。何文詠圍著馬檢查了一圈,確定沒有問題后,這才解開韁繩,慢吞吞的往院子外頭走去。
打開門,金婆婆就站在門外,她懷里抱著披風,一看到他就給他披在身上:
“山里晚上冷,你多穿一些,放心吧,卿卿跟念念,我會照顧好他們的。”
“謝謝你,金婆婆!”
何文詠依依不舍的告別了金婆婆跟這所院子,這才上馬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