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年,太后又召她入宮了:“許久未見,妹妹風采尤勝往昔。”
“姐姐看上去也很不錯。”云凝依舊如往日那樣,坐在下側,看著太后含飴弄孫。顧皇后看上去成熟不少,聽說最近要選秀了,是啊,先帝已經逝去一年了啊。
太后看著小皇孫爬來爬去,面上含笑:“你說的事情,皇帝已經準了。只是,他的意思是英王和九皇子都得留在京都。畢竟朝政繁忙,皇帝還是需要幫手的。”能讓新帝相信的人,現在也就順王和英王了。
“無礙,留著就留著吧。小九性子跳脫,若是他也跟著我出去,一路上不知道要發生多少雞飛狗跳的事情。”云凝看著小皇孫爬到她的身邊,心里波瀾不驚。不過是讓她的兩個兒子作為人質,牽制她罷了。“只是我一個太妃,手無縛雞之力,這一路上的安全,皇上可有派人負責。”
太后微笑:“這是自然,你是先帝最愛重的貴妃,沒有道理出去一趟有些損傷。對了,英王現在應該知道這件事情了。”
顧皇后有些猶豫,最后還是善意的提醒了云凝一句:“英王現在在正陽宮外跪著呢,說是一定要隨母離京,別人護衛他不放心。”
云凝拿起旁邊放著的茶杯,吹了吹:“還是太后這里的茶好啊,不像如今的英王府,喝的都是陳茶。”
她這是直說皇帝虧待了太妃們?太后有些生氣:“太妃的東西自然不比做嬪妃的時候了,但是作為唯一的一個貴太妃,你的東西可比別人好太多了。”
云凝看著太后著急,微微一笑:“太后別急啊,陳茶喝著也挺好的,憶苦思甜嗎。”這位皇后看起來是個明白人,不愧是世家出身。
貴太妃態度堅決,英王又日日在正陽宮懇求,新帝有些頭疼:“好了好了,允你就是。”
“多謝皇上。”英王有了明顯的笑意,日日在這朝堂打轉,他早就膩了。
皇帝見他高興,嘆了口氣:“你能走,但是九弟得留在這兒,何況今年九弟也滿了十五了,得封王了。有你們兩個王爺,貴太妃又得先帝鐘情多年,朕不得不防。”
英王見他直言,點頭。他這個人就是如此,若是你直言,他不會怪你,可你要是在背后搞鬼,憑你是誰,都不能有好果子吃。“皇上放心,臣只是陪母親到處走走看看,不會有事的。”
兩個月后,一切打點妥當,云凝告別了送行的一群人,和兒子踏上了云游的路。
“娘娘,為何要去藍州呢?”碧香給她倒了杯茶,自打出宮,說話間就隨意了很多。
云凝瞧她一眼:“柒霓在藍州,我去看看她。”順便看看那藥制得如何了。一個月后,柒霓帶人出城迎接:“娘娘,可算是見著您了。”
“哭什么呢,現在都是夫人了,別讓人看了笑話。”云凝替她擦了淚,兩人一道上了馬車。
這么多人,自然是不會住在將軍府,柒霓為她介紹:“本來要跟將軍一道去京都,奈何老夫人病了,我自然要留在這兒照顧。正好把娘娘交代的事情辦了。這里是去年買的別院,還沒有人住過,聽說娘娘要來,特地打掃了一番,娘娘別嫌棄。”
她狀似無意的為她介紹這園林景致,兩個人就越走越遠:“那藥又研制出來了十顆,已派人再去南詔找最重要的藥材天上來。”
“試藥的人怎么樣了?”云凝比較關心這個,要成為顯赫百年的世家,誰手里沒點貴重東西。
“好得很。”柒霓給她指了指特意請江南名家造的景兒,在外人看起來,她們只是純粹的在看新鮮。
在藍州逗留了三個月,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又看遍了這兒的山水好景,云凝懷著愉快的心情準備出發了。下一個地方,是云州。
路上走走停停,又走了兩個月,到云州的時候,已經將近年關了。“母親,你看這街上很是熱鬧呢。”上官旭小心的護著她,隨她在這云州轉轉。
其實,這是云凝第一次踏足云州,這片曾經屬于云國的土地。這片城墻還是原來的樣子,和她夢境里的是一個樣子。
“你們在這兒干什么?這里可不是你們逗留的地方。”守城的小兵見他們圍著城墻轉,語氣很是不善。
上官旭溫言問道:“母親可是想上去看看。”
未等云凝回答,只聽得遠處有馬車的聲音,踢踏著過來,在離他們一丈遠的地方停下。一個官員匆匆趕來,剛要下跪,云凝便止住了:“方大人不必多禮,只是我今日想上這城樓看看,不會太久,半個時辰就可。不知道,方不方便。”
云凝說的客氣,那方大人可不敢托大,這位可是先帝最寵的貴妃啊。身邊站著的是新帝信任的英王殿下,他們這般給他這個小官面子,他自然得把事兒辦的漂亮:“貴人不遠萬里前來,下官沒有遠迎,已是失職。這會兒城樓上的士兵已經都撤了,您若是想上去看看,自便就是。我在下邊兒給您守著。”
云凝點頭:“汐玖,你陪我上去看看吧。”
英王明白這是母親有話要單獨說,吩咐人把守著各個通道,自己則坐在不遠處的茶寮里,等著母親下來。
城樓不算高,云凝一步一步走上去,心情卻是越來越放松。她站在這城樓之上,遠眺是人來人往的行人車馬,一片靜謐。“你說你是云國人,這幾日陪我在這里轉轉,可有異樣的情緒勾起。”
汐玖隨著云凝遠眺:“許是遠離故土時日久了,倒沒有什么別的情緒。”
“不是時日久了,是你本來就不是云國的人。”云凝轉頭看她,目光很是篤定,她就是上官熙安排在她身邊最深的暗衛。
汐玖了然,果然是被她察覺了:“是啊。”既然如此,那她總算不用受著兩頭的煎熬,日日憂心了。
云凝聽得承認的痛快,心里難免有些失落,畢竟自己曾經這么相信她:“那么你的主子到底是誰呢?”能把這么一個人偽裝的毫無破綻,甚至連自己母親都沒有發現的,肯定是孝武帝上官豐了吧。
汐玖依舊保持著女官的姿態:“娘娘不都猜到了嗎,你沒有猜錯,我們一家人都是孝武帝安排到云家身邊的。不過我確實沒有騙你,我的父親確實是當年守城的官兵。”這些年,她也只是如實的將云凝所作的事情報告給先帝罷了。
“那么當年開門迎接龍祁鐵騎的人,就是你的父親嗎?”云凝摸了摸這塊墻磚,無聲無息的見證著這么多事情。
汐玖真的驚訝:“什么?”這件事情她真的不知道。
云凝不再糾結于過去,這些人都已經逝去,她也該向前看了:“那么,現在的你屬于誰呢?”
汐玖慢慢跪下了:“娘娘說我是誰的人,我就是誰的人。這么多年,娘娘對我這般好,我卻心懷鬼胎。沒想到還有將這些事情說出口的一天,奴婢死也能瞑目了。”
云凝一件件的回想,在她沒有懷疑汐玖之前,自己宮里那些事情應該也是如數報給了上官熙。只是自己沒有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南詔秘藥的方子是你透露給先帝的吧。只是你沒想到,我給你的本來就是錯誤的。”還有她昏睡那么多天,上官熙應該也命令她在自己身上動了手腳。
“是。娘娘是什么時候發現我的呢。”汐玖很想知道是自己的問題嗎。
什么時候呢?或許是她做了一些事情之后,上官熙對她忽冷忽熱?又或許是談到云國的時候,汐玖閃爍其詞。“很久了吧。”
“娘娘,打算如何處置奴婢。”汐玖叩了個頭,靜靜的等著最后的決定。
云凝扶起她:“你我相處這么多年,早就不是一句主仆可以概括的了。你若是還想跟在我身邊,就待著吧。左右往后我與新帝之間,也沒有什么秘密可言了。”讓她回去,換一個新的暗衛來嗎。云凝累了,不想再跟新帝作斗爭了。
“既然主子這樣說了,那奴婢此生定不負您。”
云凝扶了她起來,不再多言,她的思緒漸漸飄到云國城破那日,耳邊呼嘯而來的是那千軍萬馬的喊聲。“母親,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上官旭看四周冷了下來,想上來給她披件衣服。
云凝看著兒子,心中的不平之意,漸漸煙消云散了,都結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