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幸福都是對比出來的
雷侯面上露出懷念的笑容，眼神平和，“我媽那時候和我爸離婚了，我爸被下放到勞改農場去改造。我爺爺那一輩，早就沒人了，家里也就剩我爸一個，活不下去才跑出去參加的革命。我那時候還小，沒人帶，自然只能給我姥爺帶了。”
他簡略地說了說當時的情形。
這話其實說反了。事實是他還沒有生下來的時候，父親就已經被變相監管一段時間，之前工作就已經停了賦閑在家。可以說，他生下來就沒有見過父親。
而母親，其實是不想要他的。當時情勢不好，連帶著母親也顧不上其他，吃的不好，自然也沒有注意到身體異常，等發現有孕在身的時候，已經差不多五個月了。
那時候父母已經離婚，母親為了和父親劃清界限，表明自己是積極上進的，這個孩子自然是不想要的。
只是月份太大，別說當時的醫療條件，就是后世，錯過最佳時間段，都不好做人/流的。無奈之下，只好生了下來。
生下來沒兩年，就趕上大葛明，母親再嫁給了現任丈夫，曾經前夫的下屬，一個積極的投機分子。
所以說，他是個不被期待的孩子。想到這兒，雷侯的心里還有些隱隱的不舒服。
不過很快釋懷。這不是上輩子他最后就想明白的問題嗎，糾結這個其實沒有一點兒意義。
上輩子自己也不是看不清楚，只是不愿意看清而已。
江小陽：“……”這男人臉上的平和也不知道是真的平和還是為了掩飾裝出來的？
她真不擅長安慰人，想了半天，只能以問題轉移話題，“那后來呢？”
雷侯看她有點局促的樣子，想想她的年齡和成長環境，知道對她來說，這樣復雜的情形她根本無法想象吧？
突然有點羨慕她。
雖然生在農村，但她的童年和少年一直都很幸福。
以她的成長和經歷，還有淺薄的人生閱歷，估計也難以理解帝都那邊復雜的人際關系與利益沖突吧！
“后來？”雷侯舌頭舔了一下有點干澀的嘴唇，繼續道：“我姥爺那時候其實也不年輕了，我媽是老來女，又是獨生女，性子也任性，不怎么聽勸。嗯，說起來我也是老來子。名副其實的。”雷侯突然笑了一下。
看著江小陽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平和，沒有多余的表情，雷侯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
“我爸比我媽大了近二十歲，快四十才和我媽結婚，婚后一年生了我哥，過了兩三年又生了我姐，我哥我姐都比我大的多。”
頓了一下，雷侯想起自己小時候形單影只，哥哥那時候參軍好幾年了，自己生下來就沒有見過他，至于姐姐，是個愛上進的積極分子，和父親劃清界限之后，沒幾年也下鄉去了。
母親不愿看見自己，年幼的雷侯跟著年邁的外祖父回了侯家，生活很是清冷清苦。
外祖父為人板正，性情清高迂腐，是那種老派的小知識分子。認為母親離婚是落井下石，雖然當時的情勢那樣選擇并沒錯，甚至在當時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許多人都是那么做的。
但老人家心里執意認為女兒對不起前女婿，單方面和女兒斷絕了來往。
老人是有退休金的，但是不多，養活自己沒問題，再養個兩三歲的小兒，實在吃力。
那時候除了大環境形勢不好，經濟形勢也不是很樂觀，祖孫倆個很是吃了些苦。
后來老人家找了份零工，一個月好歹多增了點收入，這才能勉強把雷侯拉扯大。
說到這兒，雷侯說：“我后來把自己的名字改了，就是為了紀念那段日子。”
江小陽：我說么！好了，原因找到了！
“那你為啥下鄉啊？人家都拼了命地想回去，你怎么想著到農村呢？”這也是讓江小陽不解的地方。
雷侯臉色不變，但眼神卻變得深邃起來。江小陽再遲鈍也看得出來，雷侯的心情不好了，估計自己觸動了他的什么痛處吧？
江小陽有點后悔，自己這是不是嘴欠，好不好地提這個做什么。
既然知道事情反常，后面肯定有說不出口的原因，自己何必揭人傷疤？哪怕他是自己的丈夫！不對，應該是，尤其他是自己的丈夫！
江小陽內疚地看著雷侯，有點尷尬，“那個，我就是瞎說的，你別在意。”
雷侯看著她不知所措的樣子，突然伸出手摸摸她的頭，笑了：“算了，也沒啥，只是我沒想好怎么說，以后有機會想說的時候再告訴你吧！”
江小陽：……摸什么摸，我又不是孩子！
還有，你到底是想說還是不想說啊？
雖然有點不爽，但是誰還沒有點秘密呢？自己不也有這輩子都打算不會說給他聽的秘密么，扯平了！
咱不能雙標不是。
而且，江小陽知道那是個混亂的時代，每個人都有自己說不出口的隱晦，可能是傷痛，可能是經歷，自己窮根追底的，其實挺那啥的。
將心比心，如果是自己的話，肯定也不愿意回想曾經過往的傷痛。
想通了的江小陽，氣平了。
雷侯先還有點擔心，怕妻子和自己生氣，較勁兒，但看這樣子，其實并沒有。
雷侯心里還有點不得勁兒，這是對他不在意吧？
他可是知道，如果一個女人在意自己丈夫的話，那可是恨不得連手機里的信息都要看的。
不過想想，他們兩個人的婚姻，都和旁人有點不一樣，婚后也聚少離多的，感情基礎自然也是淺薄。
而江小陽作為一個農村女孩兒，在幸福生活里長大，性情單純，又比他年輕那么多，他還是要多包涵一點。
不約而同地，夫妻兩個都朝對方看了過去，猛然對上眼，兩個人還雙雙一愣，接著又同時笑了。
這一笑，不知不覺，似乎也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江小陽還是道歉了：“對不起，我不該問你那些事，惹你不高興了。”
雷侯有點意外，“沒關系的，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也不在意的。”
他以為她還年輕，沒想到她單純歸單純，其實還是挺有善解人意的一面（大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