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猜猜，”景軒的少年嗓音卻有一股濃厚的滄桑勁兒，模樣仿佛孟婆湯里摻了水，“你也不是月離。”

月離盯著他的目光越發(fā)警覺，她不住開始回憶，景軒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

那日在祠堂鬧事的時候，他還好好的，幫她設(shè)局嚇唬孫逸，直到扮鬼的那晚，趙姨娘去的那晚……

“景軒已經(jīng)死了，是么？”她的嗓音不住的顫抖，好似在冰冷寒夜中凍得瑟瑟發(fā)抖。

只有已經(jīng)沒有靈魂的軀體，才能被另一個靈魂占有。她也是在月離去世的那晚穿越進來的，怎么會不知道？

景軒翹起二郎腿，慢悠悠的道：“我來的那晚上，脖子上勒著一個繩子，還有一個瘋女人。按著公式書上說的，她應(yīng)當(dāng)是趙姨娘。我摸索一陣兒，發(fā)現(xiàn)景軒身上帶著個小瓶，便揪著她的頭發(fā)要挾她，若不實話實說，我就把這瓶東西灌下去。”

他的口氣真真聽著是現(xiàn)代人的。月離猜測，在原來的世界，他大概和她同歲。

“那她說了什么？”月離問道。

“和公式書上寫的差不多，不過是廢話罷了，”景軒搖搖頭，從椅子上起來，直直躺倒了月離的床上，“我只不過是想嚇唬她，看她的各種表情，包括，被毒死后的。”

他優(yōu)雅如豹的坐了起來，滿嘴邪笑。

和那日晚上，他抱著月離說的話幾乎一模一樣。

公式書上，是說趙姨娘為了討好孫逸，與春禧樓的老鴇私下里勾結(jié)，把葉氏買回了孫府。

可公式書上的這點線索根本不夠用。人物的心理描寫都是及其粗略的一筆帶過。

“你可熟讀了公式書？”月離急著問道，“還記得什么細節(jié)嗎？”

“可我就是公式書的作者啊。”景軒撓撓頭，攤了攤手，“我只是安排了趙姨娘去買葉氏，然后寥寥幾筆，根本就沒想細寫，碼字太累……”

“什……什么？！”

月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接著，她三步并兩步的沖了過去，把住景軒的后腦勺就是一頓“咚咚”神捶，邊捶邊罵道：“就是你丫害得我受了這人間疾苦！當(dāng)初為什么把月離寫得這么慘，你給我個正當(dāng)?shù)慕忉專　?

“住……住手！有辱斯文！”

“都他媽是現(xiàn)代穿過來的，跟我裝什么文化人！”

唉——氣死她了，在原來的世界吃著冰淇淋牽著男朋友的手走在大學(xué)寬闊的街道上，它不香嗎？

景軒“嗷嗷”的慘叫，奈何肉身只有十幾歲，實在沒有反抗的余地。

“打什么打！最后還不是報應(yīng)在我自己的身上了！再說，若孫月離不死，你這個游魂，連個軀殼都沒有！”

景軒喊罷，月離也捶累了，才大汗淋漓的松開了他的腦袋。

少年這才睜開眼，卻見月離剛剛梳洗過后，長直的烏發(fā)垂在皓背上，白牡丹般美艷欲滴的臉蛋上微微發(fā)紅，朱唇微張的吐著氣……

自己筆下的美人竟如此不可方物。他欣慰極了。

“公式書不過就是個大綱，角色的人設(shè)擺在那兒，世界觀放在那兒，可他們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我這個當(dāng)作者的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就閉嘴。”月離終于不用拿文言腔調(diào)罵人了，渾身爽快，“跟你這廢柴作家也掰扯不明白什么，我要親自去春禧樓。”

她要親自搞明白來龍去脈才肯罷休。

“你還真敢自己一個人去……”景軒身子前探，調(diào)侃中帶著一絲擔(dān)心，“你這副如花似玉的身體，就不怕被錯認成紅倌，被風(fēng)流之人盯上？”

不過景軒想起自己碼的人設(shè)，并不擔(dān)心她。某人這個時間，應(yīng)當(dāng)就在春禧樓中。

“還不是你寫的。”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她晚上喬裝改扮，帶上了一個帷帽，遮擋住了面部，把一頭烏發(fā)盤成了男人模樣，換上了雪桃的粗布衣，去馬棚里牽了一匹馬。

今日汴京城的夜里不比平常熱鬧，冷清清的令人顫栗，剛下過雨的地面映上居酒屋門前的火紅燈光，格外刺眼。耳邊只有呼呼的寒風(fēng)聲和馬蹄聲在回響著。

遙遙望去，唯有春禧樓燈火通明，隔著十米遠，便能嗅到濃烈的酒肉氣味和女子婉轉(zhuǎn)撩騷的昆曲聲。

殿中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nèi)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堪比當(dāng)年潘玉兒步步金蓮之奢靡。

內(nèi)里的人三一叢，四一簇的聚著，手里端著酒，懷中抱著美人，紅撲撲的臉上笑得油膩。

月離下定決心，若無其事的走了進去，被三五個涂著厚重脂粉，一股劣質(zhì)熏香氣味的風(fēng)塵女子們圍住了。她們故意用豐胸蹭著月離的胳膊，賣弄著風(fēng)騷。

“這位小客官，來喝酒啊？”

“喲，個兒這么小，怕不是個雛兒吧！”

耳邊一個甜膩的嗓音想起，加至著接連不斷的肢體接觸，月離作為一個女孩，身子都酥了，不盡浮想聯(lián)翩……

她終于知道為何天下男人們都向往春禧樓紙醉金迷的糜爛生活……

等等，孫月離你清醒一點！

“好啊。”月離拿手指挑逗著那青樓女子的鼻尖，“小妖，今晚帶我去你房里，讓為兄疼愛你，如何？”

她撩開女人衣服上那層輕紗，把一張銀票插在她裸露的胸溝上。

不逼自己一把，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騷。

另幾個紅倌見狀，都一臉掃興的撒開了月離，走了。月離被這小紅倌拉著，上了幾層樓，進了一間寬敞干凈的客房中。

進屋時，隔壁的屋子還頻頻傳來不堪入耳的浪聲……

小紅倌見月離呆住了，媚眼如絲，嬌媚無比，邪笑著在月離的身上上下摸索，甚是撩人。

“客官喜歡聽那小狐仙叫，還是喜歡聽我叫？”她玩著一捋秀發(fā)道。

被摸到了胸部的時候，月離見瞞不住了，將這小紅倌一把推到木門上，撞得嘩啦嘩啦一陣巨響。

小紅倌被月離的身子壓著，脖頸上居然不知何時架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嚇得連連喘氣，腦門之上竟?jié)B出了冷汗。

月離捂住小紅倌的嘴，把匕首的尖端抵在她的脖子上，狠狠道：“說，春禧樓的老鴇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