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府。
茶杯被摔在地上,即使鋪了柔軟的地毯也還是摔得四分五裂。新晉的侍妾頭破血流的跪趴在地上,半褪的衣衫還未來得及整理好。
葉烈站在一邊冷眼看著沒有出聲,屋里圍坐了一圈的謀士都沒有出聲。這火氣不是對著他們發(fā)的,可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是對著他們發(fā)的。
右相已經(jīng)入獄一月有余,廢了這么多心思買通了元伯涯,本以為能夠逼出他一些動作好多多削弱他的勢力,可沒想到他毫無作為,安安心心的在大理寺里呆著,全然一副問心無愧配合調(diào)查的模樣,倒是讓他們準(zhǔn)備的后招無從施展,這帽子落不到他頭上,這些謀劃都是白費!
這邊齊王府焦頭爛額,那邊虞陌煙的日子也不好過。
雪楹把這些日子長嬰樓的情況寫了折子呈上來,虞陌煙先前受了傷,又恰逢夏日天熱,實在不愿意出去,干脆就躲在府里稱病。
雖說她名義上接管了長嬰樓,以易韋為首的三堂也積極擁護她,可另三堂動作不斷,不主動表示承認她這個樓主,也并不表示自立為王,但是尋常收入從她接管長嬰樓那日就沒交到過總部!偏偏清暉堂平日里以販賣丹藥、草藥等為主,清華堂又以珠寶玉器生意為主,是尋常樓里的主要收益來源,這一切斷,其他堂可謂是苦不堪言。
虞陌煙看完折子也不動氣,一個月來她天天看三堂叫苦,早也習(xí)慣了。飛鸞又從身后拿出一項珠寶給了雪楹,讓她拿去當(dāng)了先維持三堂的日常開銷,卻也沒說其余三堂要如何處置。
雪楹拿到珠寶顛了顛,一雙秀眉皺的像小山一樣。
“主子!你這樣不行啊!雖說公主府受皇恩庇佑,可一月下來長嬰樓的支出巨大,您再有財,也支撐不住啊!”
虞陌煙笑笑不多言,把寫給易韋的信順便拿起來吹干折了起來,放進了信封里也一并遞給她。
三堂堂主掐住了經(jīng)濟命脈無非就是想跟她談條件,從前長嬰樓六堂雖然都歸屬于長嬰樓,但無人管理已久,六堂幾乎各為其主,現(xiàn)在她突然出手接管了長嬰樓,意味著他們的利益要從此大大減少以供給長嬰樓,他們自然想要多談些條件。
奈何這個條件她還真不能談!
要知道她半路出家,本就有許多人抱著看笑話的態(tài)度想看看長嬰樓能被她管成什么樣,若是她現(xiàn)在為了招攬三堂堂主而真的和他們談條件的話,她這個樓主就幾乎是被架空沒有實權(quán)的,往后若是大家都想要分一杯羹,都來和她談條件,她又要如何自處?
所以這個條件不是談不攏,而是根本就不能談!
虞陌煙心知肚明,所以雖然近些日子幾乎把自己的家底都掏空了,可是她一點都不急,不到保證能夠一擊制勝的日子,她不會貿(mào)然有其他動作。
而這邊大獄里,虞陌寒說沒動作,可日日都有人從外面遞來折子,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掌控之中,他每日看看這些折子,忽略所處環(huán)境的惡劣,竟也成了最悠閑的人。
直到今日。
大獄里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就那樣大搖大擺的走進來,明明是北齊高官,卻能在卿雪的大理寺暢通無阻。
“王爺,還沒有想好嗎?這可只是一個小小的提示,您護不住自己。若是您執(zhí)意不肯,我回國后可以即刻上報皇上,求娶卿雪的公主,當(dāng)下年齡合適,身份合適的,怕是只有圣雪公主了吧!屆時,您不想回去,也得回去。”
虞陌寒微微動容,這是他最怕的事情,如果皇帝真的下了旨意,他…
來人知道動搖不了他的心意,就想著要從煙兒身上下手,若是真的讓她嫁去北齊,屆時自己在北齊毫無勢力,難以護她,她只怕是要吃苦。
他不言不語,來人也不著急,只是揮了揮扇子,又接著說道:
“看起來王爺是還沒想好,沒關(guān)系。不多時王爺就能出去了,我身份特殊在卿雪不可能多待,至于具體什么時候回北齊,臣也說不準(zhǔn),還希望,王爺三思啊!”
他說完就走了,果然過了一會就有小吏進來迎他出去,他坐在草席上,久久未動,生出了許多無力之感。那人說的沒錯,他若是真的將北齊皇帝說服,使臣來訪,求娶皇室血脈,相比于卿雪常年未打仗,北齊地處北方,兵強馬壯,朝臣貪生怕死必然會選擇和親,皇帝膝下子女稀少,前些年已經(jīng)嫁去一個鄢陵公主,且當(dāng)時煙兒還小。此刻她正是妙齡年華,若真是和親,人選是她幾乎是板上釘釘。
小吏幾次來催,虞陌寒都沒有動作,直到文容淵進來。
虞陌寒頭也沒回,但知道是他來了,他雖然是在問話,卻沒有半絲猶豫。
“他能進來,托了你的福吧!”
文容淵也沒說話,只是微微彎腰。虞陌寒這下子才站起來,隨著眼前的路慢慢往外走。
“我倒是沒想到,你也是北齊的人。”
文容淵這下?lián)u搖頭,否認道:
“在下生于卿雪,長于卿雪,是實實在在的卿雪人。”
“哦?那為何要通敵叛國。為了財富?”
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一起看著門前長長的臺階,臺階下首安安靜靜的停著一輛馬車。
“恭喜丞相大人,微臣竭盡所能查清真相,您是清白的。殿下已經(jīng)在等您回府了。”
虞陌寒扭頭看他一眼,以為他不會回答,沒想到走出三步之后,他突然出聲叫住了自己。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守護的人,丞相,您為了她猶豫不決,我為了她,甘愿受萬人唾罵。”
虞陌寒像是沒聽到一樣,只停頓了一下就繼續(xù)向前,連面上的表情都紋絲未變,他一路緩步前行,長久未見過這樣明媚的太陽。大牢里陰暗,一時見了太陽竟覺得渾身發(fā)寒,通體打顫。
虞陌煙上次受了傷,身體一直不大好,文容淵給她傳了話讓她來接哥哥,說是事情已經(jīng)辦完了,雖然手里有許多長嬰樓的事情要辦,可她還是歡歡喜喜的打扮了一番,立刻就來了。
她不逞強,外面日頭正大,她就坐在馬車里等,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等到雪楹撩開一旁的簾子對著她說道:
“丞相出來了!”
虞陌煙笑起來,幾步下去站在車前看著他緩步向自己走來。
虞陌寒也在看她,她那么瘦弱,小小的一只,站在那里,自己像是無論如何都走不到她身邊,他又想起來文容淵的話。
“丞相,我不知你心里是如何想的。我只要一想到我心愛的女子最終會嫁與他人為婦,對著他人笑,對著他人哭,從此之后,悲歡喜怒都再與我沒有任何瓜葛,我就覺得難以接受,嫉妒的想要發(fā)狂。”
他再回神,虞陌煙已經(jīng)等不及地沖到他面前被他一把接住,不一會就感受到了頸側(cè)傳來的微微濕意。
還有她奶聲奶氣地跟自己說“好想你”。
他下意識的回頭看,從大理寺到馬車不過是短短的距離,他卻走的無比疲勞,只覺得走完了前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