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是向往美好的生活，墮落便是美好最好的殺手，有些人注定無法幸免。

許某雨聽著飛機在上海著落的一個微顫，她知道自己來到了高思愿曾經生活過的上海，她像大夢初醒一般收起那段遺失的美好，前往她們的上海。

許某雨打開手機微信，告訴李昕她已經到上海了，李昕回復道剛下班，正在坐地鐵趕來，于是許某雨只能先去取行李，然后兩人約在某個地鐵站碰面。

老遠一看便發現她容光煥發，如許某雨期待的模樣，臉好像胖了一點，但似乎長年在臉上的痘痘不見了，看來上海真是一個養人的好地方。

沒等許某雨反應過來，李昕一把抓起地上行李，一手拉著行李箱道“快走，跟我上地鐵”

兩人已經忘記了擁抱，慌張轉乘到剛到站的地鐵上，下班高峰期被初來乍到的許某雨趕上，剛上地鐵已經快被擠成肉夾饃的她問道“我們還有幾站到”

“一個小時吧，待會兒還要換乘13號線”李昕看著表答道。終于在下一站下了一些人，乘著人潮松動，兩人擠到一角才能好好說說話道“待會兒石齊原親自下廚，咱們在家吃火鍋，明天帶你出去吃上海菜”

許某雨才反應過來，李昕和石齊原住一起，現在尷尬了，剛下班就給許某雨接風下廚，有點不好意思道“要不我請吧，一下班就被逼進廚房下廚，會不會特狠我啊。”

李昕理所當然道“我倆可叫你來上海快七年了，能不熱情主動犒勞犒勞你這個媒人。”

“哇，一轉眼你們都在一起十年了”許某雨有點不相信，時間像李昕的眼睛，已經褪去某些光鮮亮麗的東西。卻依然堅定如初般愛著那個叫石齊原的大男孩。

李昕哭笑不得道“對呀，十年的青春全砸在了他身上”

“那你倆什么時候結婚啊？我好給你們做伴娘。”

“房子都沒有，拿什么結婚啊”李昕這話一出，許某雨感覺自己這個媒人有點不靠譜道“你媽會不會狠死我啊，讓你選了這么一個人”

“我媽說木已成舟，只能游到底。難道棄船而逃飄在海里，不現實。”

許某雨小心問道“你們家不是在上海買了房子嗎？”

“我父母辛苦了一輩子才在上海有房呢，難道讓他們搬回老家，太不孝了”

“讓他入贅啊，做你們家苦力”許某雨半開玩笑道

李昕答道“我和他從小就是留守兒童，和父母住不習慣的，也沒有自由。”

“他們家不能幫你們付一個首付嗎”

“別提了，他們家生意失敗破產，他父母剛離婚了，還在財產分割劃分中。他家是三個兄弟，他是老二，還有一個在讀初中的弟弟，大哥還沒結婚，那輪到他呀。反正指望家里是不行的，”說完，她又深吸一口氣道“但我相信他是潛力股，我們可以的。”

許某雨問道“都堅持這么多年的婚姻，為什么就離了呢。你們也不阻止。”

“家暴，聽說他爸經常打他母親，不喝酒也打，喝醉了不知輕重更慘，難道我要反對離婚，支持家暴，不是間接接受石齊原家暴嗎？”

許某雨點點頭，似乎有道理，感覺女人真是不容易，為了所愛，可以放棄一切，接受一切，哪怕最后一無所有。

但許某雨也擔心問道“你不怕石齊原遺傳了家暴嗎？”

“你忘了，我們從小都是留守兒童，沒有耳讀目染父母那些行為舉止機會，都是靠自己獨立成長的。”

“你呢，”李昕準備問許某雨兩句，結果又被咽了回去，她還是不敢問，李昕知道許某雨的生命中有兩個人不能提，一個是趙慕冬，還有一個就是高思愿。

“怎么了，欲言又止的”

“我怕你生氣，你不是被你媽催婚逃到上海的吧”

許某雨調皮地向她輕輕捶了一拳道“知道了，還說”

“母系單身狗，也不知道你想找個什么樣的”

許某雨自己也笑著，不知道自己還能找個什么樣的人。但似乎對于愛情她已經沒什么期待。

出了地鐵站，感覺天公不作美，下著小雨，街面濕漉漉的，李昕撐起帶好的傘道“你來得好巧，正好趕上了上海的梅雨季節。”

許某雨看著細細的雨絲，如鵝毛大小心想，就當是為我接風洗塵吧，洗掉過去那些塵埃，重新生活。

出地鐵站，走了不到十分鐘，來到了他們租的公寓。石齊原和李昕住在一間復式公寓，上面是床，下面是衛生間廚房，占地面積不過十幾平方。

許某雨沒進門便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上面是床，下面便是廚房，客廳，衛生間。護欄上掛著星星燈，床上的背景墻是他們一張巨大的情侶照，應該是在高中時拍的，穿的那么可愛。

她看到這間屋不知道如何形容她那刻的心情，只是好心疼身邊這個有家不住，甘愿和石齊原蝸居的女孩，沒有人能證明她的選擇是否正確，幸福只有他們自己體會。

沒進門便看著正在切菜的石齊原，許某雨趕緊上前幫忙，石齊原抬頭一望是她叫道“媒人到了，洗手吃火鍋”

“還有什么要幫忙嗎？”

“廚房就一張桌子的大小，只能站一個人，要不，你先休息一下”

許某雨看著這個房子開始意識到，或許除了自己這個媒人，其他客人應該不會邀請來家里，這大概是很多人在外生存的現狀，體面的工作，蝸居的生活。

李昕把她占了一桌的化妝品轉移到鞋柜上，將桌上白色桌布換下擦干凈后，鋪上一張綠色格子桌布道“這可是為了你來吃火鍋，在網上買的防油桌布，一擦就干凈。這樣我們以后可以經常在家煮火鍋吃。”

許某雨看著她鋪桌子的樣子好美，從心里感覺她一定會幸福的

一切準備就緒，開始吃火鍋，石齊原倒了三杯飲料遞給她倆道“咱們走一個，歡迎許大媒人來上海”

“干杯”三人一起慶祝著她的到來。

石齊原繼續道“你想去哪里玩，讓她陪你逛逛上海”

許某雨知道這是石齊原的暗示，他一早就知道許某雨打算來上海長期發展，只是當下他們也不可能收留她很久，她知道石齊原的難處道“以后有的是時間，明天先找房子吧，然后找工作”

“你打算找什么工作，我看能不能幫你”

許某雨若有所思笑著，她不知道當初那個夢想如今照進現實還算數嗎？她沒心沒肺笑著“我不知道，待會兒網上看看吧。”

李昕邊下菜邊說“其實上海真沒什么地方好玩，還不如四川悠閑自在”

石齊原也道“連火鍋都沒有那么正宗，早知道讓你帶幾包火鍋底料過來”

許某雨噗嗤笑道“什么意思啊？還沒吃呢？”

石齊原道“姑奶奶們這個也要看運氣，不好吃也只能怪火鍋底料啊”

這是許某雨來上海第一天，第一頓飯，因為這兩個老朋友接風，她感到欣慰，就像潮濕的上海不會因為陰冷而失去它的魅力。憂愁與快樂相見，生活便有了奮斗的魔力。

在上海上班擠一個小時的地鐵算正常的，看了一上午房子，但許某雨似乎不喜歡太偏的地方，偏的地方租一間房至少兩千多，市區房價免談。

李昕想起一地方道“我知道一地方，房租800塊，還在JA區，我們餐廳幾個員工住哪里，但是集體宿舍，6到8人一間房，你愿意嗎？”

“800塊，在市區，挺便宜的，那去看看吧”許某雨算了一下賬答道。

那是一個三室一廳兩衛的房子，現在只有主臥還有上下鋪，8個人住，是帶衛生間和陽臺的，上鋪800，下鋪900，其他房間已經住滿。客廳也有幾個床位，但許某雨看著客廳推放著鍋碗瓢盆，還有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像一個二手市場般琳瑯滿目到讓人揪心。

李昕苦口婆心道“我覺得主臥還不錯，房東說不押房租，上鋪月交800就行，還包水電，最重要這里交通方便，你去面試去哪里都方便，等工作穩定再搬也不遲。”

她說的有道理，可是許某雨還是有所顧慮，但也了解了市場行情，只能將究著，找到工作再說吧。于是和房東確定了租靠近陽臺上鋪，房東見那鋪位有行李箱，便問宿舍里人道“這上面是誰的箱子，我給她移到其他地方了。”

她們表示不是她們的，那就應該是門口下鋪的，房東自言自語道。

許某雨在樓下便利店買了洗漱用品和床上用品將床鋪好以后，石齊原下班如約定了一家上海餐廳，吃完飯從他們家將行李取回來，許某雨的上海生活便正式開始了。

回來不到十一點，宿舍已經熄燈，怕吵醒大家，她只能拖著箱子去客廳把睡衣拿出來，用手機當手電筒摸著黑將箱子放在床下，但發現已經塞滿了東西，行李箱只能放進衛生間才不擋道，明天再找地方放。

許某雨去客廳衛生間洗了一個澡，然后洗漱睡覺。但千防萬防沒想到手機放在木梯上，在爬上床時掉下來，吵醒了一個宿舍女孩，她直接罵到“有點素質行嗎？大晚上還讓不讓大家睡覺”

這突如其來的言語讓她接連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正上床時，燈打開了。

原來是門口邊的下鋪回來，那女生有些微胖，還沒等她放下包，剛和許某雨吵架的女孩一把拉開簾子，對那女的喊道“開什么燈啊！天天回來那么晚，不知道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那女的不甘示弱道“我們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交際朋友圈，你管的著嗎？”說完她朝許某雨這鋪位望了一眼，驚慌道“我的箱子呢，肯定是你藏起來了”

許某雨馬上搖搖頭準備回答時，那吵架女人搶先回答胖女孩道“是我拿的，你能怎么樣呀？”

“你管得真寬，還給我”

“你以為我想管，是你每天凌晨兩三點都不關燈睡覺，已經嚴重影響我們休息，死性不改，早上還拉箱子拿衣服，一清早就雞飛狗跳的，我要馬上告訴房東。”

“八婆，你和房東說啊，讓她來評評理，我還不屑和你這種渣子住。”

“媽的，你全家都是渣子，生出你這種人模狗樣的東西，危害社會，你咋不住垃圾庫，吵醒我們還錚錚有詞，像你這樣的人一點素質都沒有……”

那胖女孩的氣急敗壞沖著她叫道“說我沒素質，我罵你媽了嗎，你再說一遍這樣的話，行不行我弄死你。”

蒙蒙這一次抓到對方底線得意洋洋道“你們全家都是渣子，有本事弄死我啊”

許某雨坐在床上看這情形一點不敢妄動，她內心忐忑看著胖女生出去不知干嘛，那個女生蒙蒙趕緊給男房東語音微信，讓他來救駕。

不到一分鐘，胖女生從廚房拿著一把菜刀進來拍了拍門震驚了所有人，只見她拿著刀對著那女孩道“有本事，你下來呀，看我弄不弄死你”

那女孩依然沒有半分害怕答道“我憑什么下來，有本事你過來砍我啊，嚇唬誰啊”

聽此話一出，這驚心動破的畫面估計許某雨自己畢生難忘，許某雨的心像跳在了嗓子眼里，快要緊張的不敢呼吸。

沒人預知下一秒會是什么劇情，胖女生重復一遍道“有本事你下來呀，你下來試試，看我不砍死你。”

外面房間的女孩們紛紛躲進房里不敢出來，沒有一個人敢去勸架。

就在當下不知如何是好時，女房東和他的丈夫來了，他丈夫人高馬大，像典型的東北漢子，他立刻上去對拿刀的胖女孩威脅道“砍啊，怎么不砍啊，砍死了看你償命不？”

見胖女孩沉默不語，他趁機一把奪下刀道“你還文化人，讀的書都白讀了，竟然敢拿刀嚇唬誰啊，你信不信我報警抓你”

他繼續道“今天晚上立刻搬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轟你出去。”

那胖女孩道“是她先移走我箱子，還死不承認。”

女房東道“那床鋪箱子是我移的，不關她的事，你快一點收拾，馬上搬走”

“出門在外，我就是不想被別人欺負，所以嚇唬她一下”

女房東道“誰欺負你了，是你拿刀要砍人，自打你住進來，沒有一天消停，馬上搬走”

胖女孩道“可以明天搬嗎？否則我晚上出去住哪里呀”

“去哪里都可以，馬上收拾走人”

那胖女孩堅定不絕道“不行，我明天搬，現在不行”

房東大概也想息事寧人便道“好，那就明天一早搬。不準再吵了。”

等房東走后，屋里也出奇的安靜，許某雨累了一天只想早點睡覺，可睡了一覺醒來，發現燈依然亮著，胖女生坐在床上看手機，不知是在干嘛。

許某雨下床想去上個廁所，發現沒有買紙，便找胖女孩借了幾張紙，許某雨表示謝謝。并道歉說“不好意思啊，今天因為我搬來，所以房東才從我鋪位移走了你的東西”

“沒事，這事和你沒關系”她繼續收拾東西道

不知過了多久，那女孩在許某雨模模糊糊的睡意中一直收拾東西，直到關門那刻才確定她是真的走了。

這也讓許某雨長了見識，上海林子之大，什么奇葩的鳥都有。

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誰知道下午等許某雨找工作回來，昨晚吵架的女孩和宿舍其他三個，在討論那個拿刀的胖女生，一進門便發現吵架那女孩搬到了胖女孩床位，還問許某雨道“今天你走時看見那女生了嗎”

許某雨搖搖頭表示沒有，那女孩蒙蒙忍不住直接罵到“她個婊子，還潑福爾馬林在我床上，我一回來就聞到那味，你們沒聞見。”

室友和許某雨紛紛搖搖頭，其中有個瘦女人晚晚道“她終于搬走了，還多虧了你蒙蒙敢和她吵，她這人腦子一定有問題”

另一個素面朝天，像個痞子大哥叫金華也道“她媽的每天半夜不睡覺，突然一直開著的燈又給我關了，老子起來上廁所，她還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念什么，絮絮叨叨的，以為遇見鬼了，嚇我一跳。”

“你們還好沒惹她，否則現在你們床上準全是福爾馬林的味道。”那叫蒙蒙的女人漏出一抹不屑的嘲笑。

許某雨不明白她是在嘲笑那個女孩，還是她們這群背地里暗諷別人，卻沒有勇氣當面與別人抗爭的女孩，大概進入這個社會保持大多的警覺和自我保護是生存的羽翼，畢竟大家都是自私的個體。

許某雨才知道原來吵架的女孩叫蒙蒙。第一次仔細打量那個叫蒙蒙的女孩，她就像夏日里的艷陽，火辣而耀眼，一雙毒辣的桃花眼不知迷倒多少男人栽進這美麗的湖面，迎面開過來的小船有笑看她春風的，也有暗自放福爾馬林的毒蛇。因為鋒芒畢露，所以是一個讓人又愛又恨的人。

許某雨沒有對另一個女生評價，因為不認識，所以不參與。只是留給她當晚驚人的畫面等下午面試完便打電話和李昕說了一通，估計夠他倆消化不良。

李昕知道后第一反應是“趕緊找工作，搬出來，這都什么人呀。”

許某雨卻感覺有意思，看來大上海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包羅萬千，不愧為魔都。

蒙蒙一本正經的問許某雨道“昨晚我是在夢游嗎？聽見你對她道歉”

“是的，畢竟因為我初來乍到才成導火索導致……”

蒙蒙語重心長道“大哥，你是不是太軟弱和自戀，人善被人欺呀”

另一個瘦女人晚晚道“你干嘛和神經病道歉，昨晚她發瘋的樣子，你也看見了多恐怖。”

許某雨知道每個人都有七竅玲瓏心，當陰暗與欲望成為主觀映像，便讓人遺忘了她的美好。對許某雨而言，她總是避免沖突，在一起住難免會有摩擦，要相互體諒，如果志不同道不合，有時對那些人點到之交就好。

許某雨沒有再多說什么，進衛生間進行洗漱時，她照著鏡子看著這張27歲的臉，臉還算白皙無暇，心卻是刺猬長的，全是刺。

她知道自己沒有十七歲的天真，在她看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所以她不會輕易靠近任何人。許某雨知道，唯有高思愿一知己足矣，剩下的人大多數都是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