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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跑

  • 不同尋常的日子
  • 鄒恩澤
  • 7370字
  • 2020-07-23 19:46:52

我從前告訴你們,現(xiàn)在又告訴你們,行這樣事的人,必不能承受神的國。

——————《加拉太書》

我從車子里爬出來,太陽火辣辣的,燒得正旺,我看了看打開的安全氣囊,腦子里亂糟糟的,那兩個護士已經(jīng)死了,她們被甩出車外。現(xiàn)在,我看到,有“人”在咬她們的尸體······

當(dāng)我意識到有什么東西在盯著我的時候······

跑,得快跑!

還是小的時候,我有過被狗追著趕的情形,我從沒想過,過著古板機械生活的現(xiàn)在的我,還會再次有那種驚悚的體驗,那是一種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感覺,盡管他們還在我的身后,但在精神層面,我卻全程承受著莫大的壓力和恐懼。

他們吼叫著,渴望把我拉入地獄。

不遠(yuǎn)處,出現(xiàn)了一個紅頭發(fā)的小男孩兒,他看上去并不是像我一樣漫無目的地逃命,他思路清晰,能飛快地在分叉路口做出選擇,好像很熟悉這里似的。他消失在了彎道處,我也追了過去。

在彎道口的第一處房子,那兒的主人打開了房門。

“謝天謝地!”我連滾帶爬地闖了進去,同時感受到一股力量正在把我往外推,但在我強大的求生欲面前,這股力量還不足以攔住我。

“嘿,你是誰?趕快從我的房子里滾出去。”是一個女人的叫喚聲。

我并沒有理會她,趕緊隨手帶上了門。

“喂,你······你想干嘛?!”

“我是在救我們兩個的命!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你要是走出房門,就等著被撕碎吧!”我厲聲解釋道。

“你說的什么鬼,我要見我的經(jīng)紀(jì)人?”

“等等······你是那個······女明星?”這個女人很眼熟。

“那是誰?”她指著外面的一個“人”問道。

“吼······啊······”那個穿著清潔工制服的“人”不顧一切地用頭砸向門旁的窗戶。

看到濺上血的玻璃,她也只是驚了一下,眼神里依然閃爍著憤怒與抱怨。

“不就是一個瘋子嗎?你跑到我家里來干什么?”

“一個?”我把她拉到窗邊,“這是一場災(zāi)難,女士。”

“放開我······什么?”透過窗戶,一個無辜的路人被“他們”活活肢解了,四肢和肉塊被扯得到處都是。面對這樣的慘狀,她直愣愣站在那兒,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得報警······這是恐怖襲擊,很可能是針對我的······嘔······”她吐了一地,雙手顫抖著拿出手機。

“呯呯呯!”,“啊!”巨大的敲門聲把她嚇了個激靈,手一縮,電話滑落到地上,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彌漫了進來。

“我受不了這里了,我要到我的房間里去。”她摸著自己的額頭,好像遭了什么不該遭的罪。

“我來打報警電話。”她并沒有要繼續(xù)搭理我的意思。

她把自己鎖在了房間里,“警察來了就叫我,今天真是受夠了。”雖然我很討厭這種傲慢的語氣,但相比于那些怪物而言,這可強多了。

我坐在餐桌邊,希望能盡早聽到警笛聲。

幾十分鐘過去了,外面逐漸安靜了下來,但遠(yuǎn)處還能聽到嘈雜聲。

餐桌上,是一盒一盒的藥片。

“嘭當(dāng)······嘭當(dāng)······”敲門聲再次響起。

“該死的,警察終于來了,你,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要為擅自闖進我家里而負(fù)責(zé)。”房間門被打開了,她罵罵咧咧地走了出來。

“等等······”她還是完全沒有理會我。

“咚!”,一打開門,她就被撲倒在了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而我,扭頭跑向一個開著門的房間,是一間書房,窗戶可以打開,趕緊!我爬了出去。

“救命!啊!!······”我沒有回頭,因為我知道,我不可能救得了她。

很不幸,我并沒有甩掉他們,他們就像影子一樣,死死地追著我不放。那個紅頭發(fā)小男孩兒從不遠(yuǎn)處的垃圾箱里跳了出來,開始往遠(yuǎn)處跑,而我的直覺告訴我:跟著他。

前方又是一個分岔路口,紅發(fā)男孩想都沒想,直接奔左邊去了。

拐角又是一戶人家,大門敞開著,有兩個孩子在門前的草坪上面對面坐著。

“嘿!快!我們進屋!”

“你是誰?要干什么?”

我并沒有理會他們的疑問和反抗,直接把他們兩個抱進了屋里。

“你是誰?把他們放下!”一進門,就撞見一個拿著水果刀的女人,應(yīng)該是孩子們的母親。

“我不敢相信,你還有時間拿著刀與我對峙。”我趕緊關(guān)上門,差點放了一個家伙進來,“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和嘶吼聲讓這一家人開始感到不安,他們察覺到,這些敲門的人,很可能非常危險,至少,要比我這個手無寸鐵的家伙危險得多。

“他們······是誰?”家長的語氣平緩了許多,盡管刀還被拽得緊緊的。

“簡單······來說,他們想殺掉眼前的······一切活人。”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這么說,如果他們是真危險人物······我可以幫助你。”

我正想再說點什么,肚子里卻起了一陣痙攣。

“天哪,我想我需要上個廁所。”

“好的,我去閣樓找點武器,警察來之前······以防萬一。抱歉,先生,為了孩子們的安全,在我來之前,廁所必須被鎖上。”在我進廁所門的時候,這位母親依然提著刀跟在后面,反鎖好門之后,還使勁推了推,以確認(rèn)我不會打開門出來做可能傷害孩子們的事情。

“我可以理解你,女士。”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是走樓梯的腳步聲。

外面的吵鬧聲更大了,我甚至隱隱約約聽到了槍聲,還有痛苦的哭喊聲。這里的窗戶還是可以打開,窗戶后面的街道沒什么動靜,好像還沒有出現(xiàn)食人現(xiàn)象。

“嘿,保羅,猜猜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不知道,總之是非常危險的事情。”我聽到了這兩個孩子談話的聲音。

“噗,并沒有什么危險的事情。”

“那外面怎么這么吵呢?”

“人們在外面拍戲呢!”什么?

“那剛剛的那個叔叔為什么說外面很危險呢?”

“哈哈哈,你不知道嗎?自從爸爸去世之后,有很多人都在追求媽媽,這個家伙我好像在哪里見到過,這肯定是開玩笑的······也許他就是個演員吧,和媽媽一起拍戲······”他為什么要這么說,我有很不好的預(yù)感。

“哦!原來是這樣,我想看看······唉,要是再長高一點就好了。”

“你可以出去看啊。”

不!你不能!

“嘿!!你不能出去!!”我的拳頭幾乎要陷到門里去了,我大喊著,然而······

“吱······”是開門聲。

“這樣,媽媽就再也不會拿我們的成績?nèi)Ρ攘恕ぁぁぁぁぁむ拧ぁぁぁぁぁぁ焙喼悲偭恕?

“不!!你這個小瘋子!!”我撞碎了木門,但為時已晚,我清楚地看到,小一點的,被扯成了幾截,大一點的,完全沒有力氣把那他們拒之門外,也被野蠻地?fù)涞乖诘兀x他最近的墻上,有很多造型精美的獎?wù)隆?

“不!!保羅!維恩!不!!”是哭喊聲,那么驚恐、無奈、絕望,但我已經(jīng)無暇顧忌他們了,這里也已經(jīng)成為了地獄的一部分,我從窗戶里爬了出去,那位母親并沒有跟上我。

遠(yuǎn)處又出現(xiàn)了那個紅頭發(fā)男孩兒。

“嘿!等等我!”我的聲音非常大。

盡管如此,他并沒有理會,就像一個失聰?shù)娜艘粯樱^續(xù)往他所想的方向奔跑。

我拼命地跑著,腿部肌肉的每一次拉伸都傳來一陣隱痛,我累得不行,需要有個歇腳的地方,不遠(yuǎn)處,又是一扇敞開著的門,我趕緊跑進去,并關(guān)上它。

“混蛋!混蛋!看你還給我·······”有人在吵架,吵得很兇。

“不,威廉!不!!”是一個女人。

當(dāng)我走近的時候,氣氛,突然變得安靜······詭異的安靜。

我看著倒在血泊里的女人,那個男人盯著我,死死地盯著我。

“咚······咚······”提著帶血的刀,他緩緩地朝我靠近,西裝革履,嘴角有幾滴鮮血。

“冷靜,先生······”顯然,他完全沒想留我一條活路······

他一步步地逼近,眼睛早已失去了神色,嘴角不停地抽動,血從刀尖上、袖口里緩緩地滴出······

他和外面的人不同,并沒有像瘋子一樣撲上來咬我,但,卻同樣想要我的命。出去?被吃掉,反抗?還有一線生機。

“咔咔······”那具尸體突然抽搐了幾下,男人猛地一回頭。

就是現(xiàn)在!我匆忙地左右環(huán)顧,隨手抄起附近的一個酒瓶子,朝那個男人的腦門兒上狠狠砸去,當(dāng)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是一聲悶響,酒瓶子很結(jié)實,但他的腦袋就不一定了,血,從他的腦縫里鉆了出來,他搖搖晃晃地倒在了地上。

“咔咔······”尸體又抽動了幾下。

“啊······”我被嚇得后退了好幾步。

現(xiàn)在,我是安全了,也沒有聽到撞門的聲音。

屋子里很暗,窗簾一直關(guān)著。

透過依稀照射進來的陽光,我看到在客廳里一個很顯眼的地方,擺放著一張照片,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女人,微笑著······那個女人,摟著那個男人的脖子,也微笑著······相框很精致,但粘上了不少灰塵。

我看著手背上的兩滴鮮血,背脊一陣冰涼,我癱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不敢相信,完全不敢相信,哈文社區(qū)所發(fā)生的一切,噩夢,竟如此真實!

冰箱里有食物,一些三明治和薯條,我把它們拿出來,大口大口地咀嚼,盡管味道不壞,但我內(nèi)心里其實很不安,總感覺自己犯了罪。下意識地,我扭頭看了看那兩個躺在地上的人,食物,因此毫無征兆地卡在了咽喉里面,難以下咽,也許是因為······是我殺死了那個男人吧,哪怕他罪有應(yīng)得,我也并不覺得,應(yīng)該殺死這個惡魔的人,是我。

但無論如何,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不知道那些家伙會不會循著我的味道找到我,但與兩具尸體同處一室······有點讓人難以忍受。我看了看地上的血腳印,腳尖直勾勾地指向我。

我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遍窗后的街道,雖然能聽到一些惡心的嚎叫聲,但我并沒有看見那種東西,其實更重要的是那些東西沒有看見我。

我趕緊溜了出去,剛剛補充的食物讓我恢復(fù)了大部分體力,但我的雙腿仍然在隱隱作痛。

遠(yuǎn)處又是那個熟悉的身影,但他只在我的視野里出現(xiàn)了一會兒,立馬就消失在了前方的岔道處,右邊,我也跟了過去。

“嘿,老兄,你看上去好像遇上什么麻煩了,是那些家伙嗎?來,到這兒來。”

在岔道口,透過窗戶,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人正朝我招手,毫無疑問,我不假思索地跑了進去。這里的街道,已是紅茫茫一片,一些殘肢和尸骸散落四周,提醒著我,千萬別像他們一樣被抓住。

別被抓住······

這個中年人看上去很胖。

“歐,天哪,我早就······應(yīng)該找人修一修這該死的門了,最好換個鎖,欸,但我最近老是忘事兒······”

在他圍著門鎖搗鼓的時候,我正緊張地盯著窗外。他的動作看上去很遲緩,房子里有點兒亂糟糟的,應(yīng)該是個很少做家務(wù)事的人。他費了老大勁兒才把大門給鎖好了。

“你的妻子?”

“歐,我······一直是個單身漢,一個人住在這兒。”

“那你有沒有看見一個紅頭發(fā)的小男孩兒,他剛剛往這邊跑了,應(yīng)該······你看上去是個熱心腸的好人。”

“如果我看到了,我會把他叫進屋來的,很多人都忙著逃跑,他們根本跑不過······呆在家里,鎖好門窗,等待警察的到來才是明智之舉。”

“說得沒錯。”從我第一眼見到他,他的嘴唇就一直在發(fā)抖,他沉著冷靜的語氣仿佛是強加上去的,就像一張隱形的面具,毫無生氣。

“我看著他們被撕成碎片,更詭異的是······”他欲言又止。

“什么?”

“一些有反抗能力的人,在被咬傷之后,也變得······,他們的牙齒仿佛帶有詛咒一般,不是什么毒素,先生······是詛咒,他們······太快了。”

我并沒有聽清楚他講的東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畫面,讓他變得口齒不清了。

他兩個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嘴唇止不住地上下震顫著。

“好了,冷靜,先生,別害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差不多過了兩個多小時,警察很快就會過來了。”

“你,這么跑了兩個多小時?”他有點兒驚訝。

“我也找過一些能躲藏的地方,但都不是久留之地。”我抿了抿嘴唇,不想再多說。

“天哪,天哪!······”

他看到了什么駭人的東西,嘴唇的抖動蔓延到了全身,眼睛死死地盯著一處!我也如同受到了電擊一般,猛地一扭頭,循著他的目光,透過另一扇窗戶,是一個如惡魔般兩眼無神的女人,血,緩緩地,從她裂開的嘴角流出,她,也死死地盯著我們!

我驚恐地望著窗戶的破洞。

“我應(yīng)該,那個臭小子,打破······歐,不!”

清脆的響聲,玻璃渣生硬地灑向地面。

那個女人鉆了進來。

“快離開這兒!”我條件反射般地打開近處的窗戶往外翻。

他則匆忙地起身去開門,但那扇門,就像被惡鬼附體了一般,緊緊地閉著,恍惚之間,我甚至聽到它發(fā)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獰笑。

“該死的!”

我又只得惶恐地往前逃竄。他的慘叫聲格外大,這也直接吸引了一批想把我啃碎的“人”,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

“不不不!”我被迫加快了步伐。

死亡,成了一種氛圍,圍繞在我的四周。

那個紅頭發(fā)的小男孩兒直溜溜地跑進了不遠(yuǎn)處的一座大宅院。

一塵不染的小道,讓血跡和尸骸更加惹人注目,每一下撞擊,每一口撕咬,每一次拖拽,都留下了明顯的痕跡。

草坪綠油油的,幾顆盆栽綻放著顏色。

我強忍著惡心,跑進了正門,它敞開著,就像一張食人的大口。

宅子里面的裝潢高貴典雅,地板不染纖塵,精致的家具完好地擺放著,散發(fā)著富裕且頗有情趣的人家所獨具的魅力。一根斷肢靜靜的躺在大廳的正中央,斷處,連著一條長長的、完整的血跡。

我早已鎖上了結(jié)實的實木大門,“咚咚咚!”,也許是透過有著精美浮雕的木門,那些撞擊聲,變得低沉而微弱。

我坐在沙發(fā)上,感受到了片刻的放松,盡管我的心跳依然急促而沉重,但我的軀殼至少在這個柔軟的名貴沙發(fā)上找到了短暫的休憩。

房子里有悉悉索索的動靜,我背脊一熱,下意識地摸了摸我的衣服,只摸到了一手冷汗······

我緩慢地站起身來,總覺得有東西正聽著我的動靜,判斷著我的位置,在暗處伺機而動,我心神不寧地緩緩挪動腳步,腿,就像石頭一樣沉重、僵硬。

死亡,成了一種氣氛,揮之不去。

“喂,活著的家伙。”一個小小的聲音。

是一個穿著華麗的女士,本就已經(jīng)很美麗動人了,卻還是打扮得格外妖艷。

我悄悄地走過去,在她背后是一條樓梯,雖然暗淡的燈光讓樓道顯得灰撲撲的,但里面卻沒有一絲紅色,應(yīng)該是通往地下室或者車庫什么的吧。

“你會開車嗎?”

“會,我會帶我們逃出去。”我仿佛看到了希望,語氣有些激動。

“太好了!跟我來,我?guī)Я塑囪€匙。”她也顯得有些激動。

我們躡手躡腳地摸到了地下車庫,生怕驚動到什么。當(dāng)我正準(zhǔn)備找她要車鑰匙的時候。

“等等······”

“我們得盡快······”什么?她還想干什么!?

“我還有一些貴重的物品要拿。”

“不······”

她的目光已經(jīng)變得呆滯而倔強,完全沒有聽到我的話,打開車門,她又往地獄里走去。

周圍安靜極了,我能聽到她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嘏苌蠘翘荩y道她不害怕嗎?我本以為我會聽不到半點聲音······是什么東西對她如此重要?總不會是什么珠寶首飾吧。

我呆坐在車上,祈求不要發(fā)生什么意外。

“歐······親愛的,沒想到你還活著······這實在是太好了。”是那個女人的聲音。

“······”他為什么不說話?

“你看上去怪怪的,怎么了?不舒服嗎?”

“······”

“嘿!不!不!!······”

是一陣躁動,然后又是一陣死寂。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我知道,我又變得孤身一人了,盡管我平時是一個喜歡獨來獨往的家伙,但至少我能感受到周圍的人,他們的動作、語言、情緒······也許這些都與我無關(guān),但我至少能在人群中找到一種歸屬感,我會有這樣的體會:當(dāng)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人群里總會有那么幾個人愿意挺身而出,運氣好的話,在我愁眉苦臉的時候,也會有人調(diào)侃兩句:“老兄,別這么一臉沮喪的,不管發(fā)生了什么,總會好起來的。”之類的話,而現(xiàn)在,我完全失去了這種感覺,我的靈魂失去了依靠,就如同幼苗失去了土壤,在風(fēng)雨中搖搖欲墜。

這是一種真正的孤獨,生命的喧嚷正逐漸離我遠(yuǎn)去,周圍,只剩下死亡的靜謐。

我只得一個人走出車庫,陽光還是那么的刺眼,街道兩旁的樹木也還是那么的郁郁蔥蔥。

那些家伙沒有跟來。

“嗡嗡嗡······”,我朦朦朧朧地能聽到一些奇怪的噪音,在陽光的炙烤下,我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房子里面。

哈文社區(qū),算是這座大城市里少有的人煙稀少的地方了,在城市的邊緣,人們有足夠的空間修起一棟棟舒適的小洋樓,這樣破破敗敗的小屋有點兒格格不入。

慘劇已經(jīng)發(fā)生了。

我從沒見過這么胖的人,真的,我現(xiàn)在就坐在他的對面,餐桌上,還有沒吃完的食物,裝在一個特大尺寸的碗里,他的腦袋被咬掉了一半,整個身子都被染成了血紅色。他實在是太胖了,整個人就像一個水袋一樣,耷拉在座椅上,肚子分了好幾層,都慵懶地往下垂著。這樣的人,恐怕路都走不了吧,縱使能走,也肯定能嚇壞不少陌生人。

在旁邊的冰箱上,我瞄到了幾張便條。

“我無法忍受我腦袋,它總是忘不了那個該死的女人,我只有在大口大口吃東西的時候,才能暫時把她拋在腦后······現(xiàn)在,我賣掉了那座大宅子。我只想忘記她,我需要更多的食物,我不想再工作了,不想。”

“呵,那個女人一定也只是看重了他的錢,那個討價還價的富豪。”

“我發(fā)現(xiàn)我越來越胖了,真是見鬼。”

“我現(xiàn)在走路都很吃力。”

“但我無法再回到從前了,對不起,上帝,我辜負(fù)了你賜予我的聰明的頭腦。”

“我預(yù)感上帝快要取走他給我的聰明的頭腦了,我的心臟······最近很不舒服。”

我這是怎么了?腦子暈乎乎的。

我起身離開了這個破敗的小房子。

無意中,我再次瞥見了那個紅頭發(fā)的男孩兒,這回他鉆進了一棟外表精致的房子里。

“請原諒我,要怪就怪我太愛你了。”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走近的時候,一個男人出現(xiàn)在了房門口。

他神色慌張,眼睛時不時地打量四周,在他面前的,是一扇敞開著的大門。

我并不想叫住他,看得出來,那不是他的房子,正常情況下,現(xiàn)在的他應(yīng)該正慌忙地逃離這里,而他沒有,顯然,他可能要做出什么不為人知的反常舉動。

我呆呆地站在屋子的一側(cè),似乎在意料之中,房子里傳來了死亡前掙扎的哀嚎。

逃跑,逃跑就不會死。

我不知道是什么樣的欲望讓他放棄了求生的理智,心甘情愿地投身死神的賭注。

那些家伙再次被吸引過來,當(dāng)他們向我逼近的時候,我逐漸放棄了抵抗。當(dāng)我的精神開始傾頹,我的視野也隨之變得模糊奇來,耳朵也漸漸放棄了接收信號的希望。

“卡爾森,快進來!”是喬!?我仿佛被人潑了一桶水,瞬間清醒了過來。

匯聚起最后一點兒力量,我跑進了喬的屋子。他飛快地關(guān)上門,并用雜物把它堵好。我順勢倒在了地板上。

“喬,那個紅頭發(fā)的孩子在哪兒?”

“什么?什么紅頭發(fā)的孩子?我看見一個人在遠(yuǎn)處發(fā)呆,當(dāng)他走近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那是你。天哪,你看上去很疲憊。”他很疑惑。

“你難道沒看到一個紅頭發(fā)男孩兒走進剛才的那間屋子嗎?”

“我只看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還有你這個笨蛋······差點被他們逮住。”

“······”

他點了一根煙,盯著門,神情憂郁。門外,是連續(xù)不斷的撞擊聲,玻璃被打碎了,盡管已經(jīng)釘上了木板,卻依然有幾根手指頭伸了進來,拉拽著本就不牢固的板子。

“咣當(dāng)······咣當(dāng)······”,搖搖欲墜。

撕心裂肺的嚎叫聲讓人頭皮發(fā)麻、心驚膽戰(zhàn)。

“只要我們保持安靜,不讓他們看到,他們就會走。”喬低下頭,小聲地說。

屋子里暗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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