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啥?”
汪小溪傻乎乎地看著她,“你的意思是不是不走了?”
余魚抬手就給他肩膀一拳,汪小溪也沒躲,痛是痛的,只是還有點麻麻的,這感覺,也不知來自是肩膀還是心里,他強憋著笑意問道,“可是,為了我違背你師父的命令,這樣真的好么?”
為了你?
余魚強忍住爆粗口的沖動,抽了抽嘴角,在他眼前揮了揮手:“醒醒!”
憐憐一聽有門兒,驚喜起身:“余魚,你真不走啦?”
之后又擔憂:“那你師父那邊怎么交代……”
余茵茵不會真的狠心到把人掃地出門吧?她不是就余魚這一個徒弟么!
余魚不逗他們了,正色道:“讓我留下,其實是我師父的意思。”
什么?消息有誤?白操心了?林小木和憐憐驚訝,齊齊看向汪小溪——怎么聽的墻角兒啊你?
汪小溪可不背這鍋,忙問,“不是你師父親口說的,不回去就永遠別回去么?”
余魚看他一眼,“沒錯啊!”
“那怎么還……”憐憐也懵了。
“這只是師父說的,不是她想的。”
林小木一臉迷茫,憐憐卻反應過來了,拿小拳頭一砸手心,“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說,你師父是個口不對心,心口不一的人,她說的話要反著聽對不對?”
意思是這么個意思,不過這倆詞兒怎么說出來不像好話?
“師父就是太要面子!”
余魚便把余茵茵和李夢云之間的事簡單說了一下,聽得人一愣一愣的,末了,她自豪地總結道:“你們看我師父人多好!多講義氣!她只是喜歡低調做事,不愿意爭名奪利罷了,別人誤會了她也懶得解釋,因為那些東西她根本都不在乎,思想覺悟多高!”
林小木摸著下巴:“照這么說,余魚的師父會不會其實是那種色厲內荏,骨子里很害羞靦腆的人啊?”
眾人忙問,“怎么說?”
林小木道,“我聽師父說過他以前破的一個案子,那家女主人就和余魚師父有點兒像,總是對丈夫很冷淡高傲,態度強硬,平常對他說話也帶刺兒,后來她丈夫受不了她這脾氣了,就納了一個小妾。”
憐憐一聽皺眉,“臭男人。”
林小木忙道,“就是就是,女人性格不好,都是男人沒做到位!要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憐憐聞言神色微緩。
“女主人性格剛強,受不了丈夫納妾冷落她,與丈夫大吵一架,又背后大哭了一場,干脆自請下堂包袱一打回娘家了。”
嚯,還挺烈的,汪小溪驚愕地挑起大拇指。
余魚斜他一眼,冷笑,“你什么意思?難道這么做不對?”
汪小溪無辜眨眼,“我沒說不對啊……這不是還給她點贊呢嘛……”
“你表情說了!瞧你那眼睛瞪的,銅鈴那么大!”
汪小溪忙往林小木身后縮了縮,捅他后背:“你別潤色了,快講關鍵部分!”
林小木看余魚和憐憐還沒聽完呢,就直接站到女主人這邊了,均是一副恨不得撕了那負心漢的表情,怕牽連無辜,忙識相地把中間那部分愛恨情仇給省略掉了,“后來小妾卷了男主人的財產跟一個小白臉跑了,男主人又想把女主人接回去。”
“不能回去!”余魚和憐憐異口同聲。
“呃,”林小木撓頭,“確實沒有回去,師父他們最后把逃跑的小妾抓了回來,小妾主動交待了小白臉的藏匿之地,女主人一見那小白臉就愣住了。”
余魚和憐憐對視一眼,怎么,還是熟人?
“那小白臉是女主人的弟弟……”
“啊?”
“據她弟弟交待說,自己姐姐性格古怪,明明對人很在意,卻總是口是心非,導致付出了挺多還撈不到好兒,他怕姐夫因此對姐姐失去耐心,便主動找上姐夫,給他出了個主意,叫他假裝納個妾,刺激一下姐姐,讓她學著坦率一點,別老冷言冷語的,沒想到他姐姐直接拎包走人了……”
這回輪到余魚豎起大拇指——這小舅子,真行,不僅坑姐,還坑姐夫。
“之后男主人慌了,特別后悔,怕女主人真再也不回來了,就想打發那小妾走,跟女主人認個錯兒再把人接回來,結果那弟弟又給出一主意,說姐姐這人特義氣,你不如假裝被小妾拋棄,來個人財兩空,日日頹廢,姐姐心里有你,一定不會丟下你不管,還會挺身而出。”
到這兒,汪小溪也聽不下去了,這啥弟弟啊?咋比仇人還不靠譜呢!
“結果姐姐確實挺身而出了,還立馬報了官,小妾就被師父帶人逮住了,交待了同謀……”
憐憐無語:“這家人家兒真夠作的……這屬于妨害公務了吧?”
浪費人力物力的,結果是個自導自演的鬧劇。
“要是普通人可不就是鬧劇了么,可這女主人,是當時本朝的長公主……”
長公主?眾人張口結舌——那她弟弟,不就是……林龍飛也真夠厲害的,連先帝也敢審問。
“駙馬后來費了好大一番勁兒才把長公主哄回去,一開始長公主說什么也不肯回去,先帝又想給駙馬出餿主意,駙馬一看不行,怕弄巧成拙更沒辦法回頭了,還是實話實說,好好溝通吧,就跟她坦誠了自己的想法,說自己非常在乎她,所以她冷淡的時候他就很傷心,總擔心她是嫁了自己覺得委屈而不開心……”
“長公主就回去了?”
“沒有,后來駙馬天天去找,換著法子哄,又任打任罵,好生折騰了一段時間呢,長公主見他真是一副沒有自己活不下去的樣子,這才勉強跟他回府了。”
憐憐感慨:“這長公主也夠怪的了,你要說她不喜歡駙馬吧,肯定不會跟他回去,你要說喜歡吧,怎么還對人家那樣呢。”
“后來長公主逝世,駙馬也郁郁寡歡,有人安慰他說反正長公主一輩子都看不上他,這不解脫了挺好的嘛,駙馬把人打了出去,他說,人人都說我離不開長公主,其實是她離不開我,她這人,沒有安全感,總以為我是看中她公主的身份,不是真的傾心于她,又拉不下臉來直接問我,我主動說了她又不信。”
“長公主的兒子也說,父親后來常跟他炫耀,面子值幾個錢,你娘私下里對我可好呢,就是嘴上不說,有個這樣的妻子多踏實,不比那嘴甜沒心的強么!”
憐憐“噢”了一聲,“你是說,余魚師父也是和長公主一樣別扭又缺乏安全感的人,不敢面對自己的真心,要哄著來對吧?”
林小木點頭,“就連長公主的發小甄嬪也說,她被人害得小產臥床時,長公主托人找來了靈芝給她補身——當然嘴上沒什么好話,說她腦子不靈光,需要補補腦。之后還不顧先帝的臉面,把下藥的人給揪了出來,噢,就是現在那個敏太妃,平王的親娘咯。”
平王的娘還干過這種缺德事兒吶?看來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林小木總結道:“所以,我估摸著余魚師父和長公主差不多,冷面熱心,就是吧,既想讓人知道她是什么人、怎么想的,又怕別人知道她怎么想的,反正她自己又不說,別人猜不到她生氣,猜到了她還不敢承認,別扭得很。”
憐憐一拍手,“所以我說的沒錯么,要想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把她嘴里說的話反過來聽就對了!”
“而且,還得讓她明白自己是真心實意對她的,這樣才能給她安全感!”
余魚補充道,瞥一眼汪小溪,挑眉——看看人林小木,分析得多透徹,虧你還號稱最懂女人心呢!
汪小溪看出她心思,嬉皮笑臉地湊過去曬臉,“世上那么多女人,哪能個個兒都懂,我懂你就行了唄。”
吃完飯,憐憐拉著余魚說知心話,林小木和汪小溪各自回房。
汪小溪剛跟林小木分開,往自己屋子里拐,就看到個熟人,暗影走過來低聲道,“公子請汪少俠過去一敘。”
汪小溪爽快地笑笑,“帶路。”
二人七拐八拐到了個背人的園子,白玉樓正在石桌邊自飲自酌。
汪小溪不見外地在他對面坐下,翹起二郎腿,吊兒郎當道,“舉杯邀明月,白公子好興致啊。”
青天白日的,白玉樓不理他的鬼話,給他斟了杯酒,“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好酒好菜,干嘛不來?”汪小溪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不怕我下毒?”
白玉樓連挑眉都比別人好看,要是性子再柔和些,再多情些,怕不是全天下女人都跟著他跑。
汪小溪一笑,“怕啊,怎么不怕,連自己的爹都下得去手整治的人,對我一個外人肯定更加不會客氣了。”
白玉樓垂眸把玩著酒杯,“怕還來?”
“跟狠人做交易,不就是比誰更狠么!”汪小溪笑道。
白玉樓睫毛一掀,抬眸,靜靜看著他。
汪小溪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仰頭干了,“都安排妥當了?”
白玉樓不說話,只輕輕點頭。
汪小溪起身,將酒杯一拋:“白公子不用擔心我這邊,還是好好醞釀下自己的情緒吧,別到時候演砸了丟人。”
“啪”地一聲,空酒杯端端正正地落回桌子中央,左右打著旋兒,直到汪小溪走出很遠了,才顫巍巍地停下來。
暗影恭恭敬敬地立在白玉樓身后,有些擔憂——汪小溪,他真的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