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曜回了自己屋子，就往床上一倒，可能是肩上的擔子突然重了起來，怎么翻身都感覺有東西壓在身上。

他思來想去，單一添說的這事兒還是不能告訴阿父和阿娘。雖然他一再叮囑自己一定要轉達阿娘，但丹曜有自己的想法——二哥本來就因為燕兒的一直事作天作地的，給大家留下了“不懂事”的印象，現在又要為了燕兒害自己親大哥，那傳出去得被人唾棄成啥樣兒啊？！

丹蘆此番做法雖然可氣得很，但畢竟是自己二哥，丹曜覺著他只是腦子一時不清醒，也不是沒得救，因此這事兒越少人知道越好，要是他能暗地里說服二哥放棄那大逆不道的想法，這件事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了不是最好么！

眾人并不知道丹曜翻江倒海的小心思，也沒想到單一添會如此“好心”地冒險來送信，眼下只等著平王過幾天來取碧落，“自投羅網”了。

對此，汪小溪持保留態度，理由是“他那么狡猾多疑的人，怎么可能親自來取碧落”。

林小木卻認為，平王這一輩子都在為了拿回“原本就該屬于他的東西”而“奮斗”，眼看著計劃一個個破滅，而碧落是他最后的機會，只要湊齊了玲瓏碧落，還有機會搏一搏。

就算最后沒人信“得玲瓏碧落者得天下”這個傳聞，光是碧落能讓人長生這個傳說也夠誘惑人的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么，等把他兄弟耗死了也該輪到他了。

余魚趕緊搖頭，“我爹都說啦，那就是噱頭，實際上只是藥補，是有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功效，但不可能長生不老的。”

趙沅這專業人士都證實了，那也沒什么可說的了，但他們知道了，平王卻不知道。

他還有一些幻想——就算碧落不能長生不老，要是和玲瓏一樣也有寶藏，那不是也是好事一樁？現在干什么不需要銀子呀？何況他要造反那么大的事兒，不得暗中養兵招徠心腹謀士什么的么！

反正他是絕對不信碧落里啥秘密也沒有，都和玲瓏齊名了，還是比玲瓏早出世的趙沅的祖輩精心制作的，那背后的隱藏的東西肯定不會差。

但老天好像就是故意跟平王作對似的，趙沅研究了好幾天碧落之后下了最終定論——不僅啥玩意沒有，年頭又久了，連藥效都散失的差不多了，目前看來，就是一塊普通的還不怎么值錢的玉石。

這下別說平王了，就連其他人都有些不信，紛紛納罕，江湖上傳得那么神秘，怎么可能到最后什么也沒有？莫非搞錯了，這其實并不是碧落？

倒是余茵茵最后一針見血地說了一句話，讓眾人都沉默了。

“為什么騙子一直存在？因為容易被洗腦忽悠的傻子太多，騙子都不夠用了！”

她滿不在乎地笑了笑，“人若沒有貪念，不受誘惑，坦坦蕩蕩走自己原本的路，就不會上當。”

余魚不得不替自己祖上辯解，“師父，我們家那是被逼無奈，善意的謊言，不是騙子……”

他們家真是誠心給人看病的啊，只不過為了自保連帶宣傳，披了層馬甲罷了。

余茵茵毫不留情，“善不善意，那也是騙。”

余魚反問，“就像我們雪月天宮一樣？”

不同的是，雪月天宮披著惡人的衣服，做的卻是維護江山百姓的事。余茵茵所做的一切，雖然表面上是因為遵守那位師祖流傳下來的約定，但她沒由來地相信，即便沒有這個約定，師父也依舊會這樣做。

平王忌憚曾經的失敗，這次既然自作聰明地走了勾結江湖人這條路，那就更是江湖的事了，江湖事江湖了，他進來就別想再出去了。

余茵茵盯著她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如此頂嘴，果然是我的徒弟。”

毒王心里表示贊同，嘴上不敢說，汪小溪好死不死地來了一句，“可不是么，這丫頭有時候牙尖嘴利強詞奪理比我更甚！”

這一句話得罪了倆人，見師徒二人都拿眼刀飛他，汪小溪退后一步，“不要這么兇好不好？我可是將……”

他習慣性地想說“將死之人”，猛然想起蠱毒已經清除了，忙改口道，“將要進六扇門的人。”

憐憐瞪他道，“怎么，還沒進去，先擺起官威來了？嚇唬誰呢！”

汪小溪苦著臉，拉林小木幫忙，“師哥，我命好苦，怎么都針對我……”

林小木忍不住哈哈大笑，“奇怪了，師弟原先最討女人喜歡，怎么如今反倒處處遭人嫌了？”

憐憐揚頭，又扎了汪小溪心口一刀子，“因為我們都是好女人唄！”

言下之意，汪小溪招惹上的都是狂蜂浪蝶的壞女人。

見她一棒子打死所有人，余魚忍不住提醒她道，“也不能這么說。”

憐憐一下子醒悟過來，“哦！芙筠跟她們不一樣，她是眼神兒不大好罷了。”

提起芙筠，汪小溪嬉皮笑臉的面色終于凝重了一些——雖然有些日子沒見了，但她寄來的書信和包裹卻從沒斷過。說是青州的災情穩住了，她父親治洪有功，之后可能調回京城晉升，因此

她回了京城之后便有不少人上門提親。

但是她很不屑——那些人都是看中她爹了，又不是看中她！

汪小溪被她的自嘲逗笑，但又不敢回復什么——芙筠的意思很明顯，他卻……他偷偷看了一眼余魚，心中五味雜陳。

曾經他因為膽怯、猶豫、害怕耽誤別人的一生等等各種理由和借口，遲遲沒有向她表明自己的心跡，現在事情發生了巨大轉折，兩人又一起經歷了很多事，彼此情誼更加深厚，要說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可現在……是不是太遲了？

之前他甚至有過一個自己都唾棄自己的陰暗想法，倘若白玉樓一直醒不過來，他倒是又有一次機會了。如今白玉樓不僅醒過來了，還是南薊皇室的世子，比起他來可是強太多了，白玉樓唯一有一點“不好”的，余魚卻并不介意……

當然，這些都是汪小溪理性給自己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好讓事情變得更加合理，有些事，晚了就是晚了，不承認也是如此。

不過，有些事是晚了，有些事卻是早了——正當大家討論對付平王的計劃的時候，有人慌慌張張來跟毒王報信，“不好啦，不好啦！二王子和小王子扭打在一起了，快去拉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