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丹蘆的排輩兒到底是大王子還是二王子,他裝瘋賣傻了是沒錯。
待大家急匆匆地趕回到宮中時,丹蘆的情緒也已經穩定許多了,洗了把臉,清醒了一下,正端坐在自己房間等著南薊王去找他。
南薊王故意板起臉,威嚴地一甩袖子,在丹蘆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一邊招呼其他人都坐,一邊就是不看丹蘆,也不主動跟他說話。
丹蘆動了下嘴唇想開口,尋思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最后也沒吱聲。
氣氛一度有些尷尬。
看來這兩父子還是在鬧情緒呢!
丹蘆氣南薊王不分青紅皂白就拆散他的姻緣,霸道管控他的終身大事;南薊王則氣他隱瞞自己事實真相,和南薊王后聯起手來哄騙自家人。
雖然二者均沒釀成什么嚴重后果,事情也尚有轉圜的余地,但二人互相置著氣,誰也不肯先開這個口,這股子倔勁兒倒是一模一樣。
再怎么說這也是人家的家務事,當事人不開口,外人哪有立場在旁邊瞎攙和啊?只是這么一直繃著也不是個辦法,于是在沉默了一會兒后,余魚沖丹曜使了個眼色。
丹曜心領神會,立馬跳下椅子站到屋中央去,搖頭晃腦道,“今天人齊,不如我給大家講個笑話罷?”
眾人:“……”
丹曜看余魚直眨眼,忙改口道,“背誦幾首詩歌也行。”
余魚翻白眼。
丹曜疑惑試探,“再不然,舞個劍呢?”
你以為這是過年給親戚朋友們表演才藝呢?!余魚無語,眼珠子亂晃都快抽筋了,瞥一眼丹蘆,再瞥一眼南薊王,又做了個對眼兒。
丹曜恍然大悟,一拍大腿,“二哥,阿父,你們起來動一動,別光坐著,跟我一起給大家表演罷?”
余魚:“……”
她好像明白南薊王為什么咬住要丹蘆繼位了,丹曜混球小子表面像個小大人,其實還是個幼稚的要死的皮蛋子!
不過雖然沒說到點子上,他這幾句話倒也沒白說,丹蘆眸光動了一下,反問,“……二哥?”
“對呀,咱不是上頭還有個大哥呢么,就是毒王啊!阿娘背著咱們偷偷生的,你不是知道嗎?那天你還抱著他大腿叫大哥來著,你忘了?”
丹蘆聞言便偷偷瞥了一眼南薊王,后者竟然無動于衷,坐的十分沉穩,應當是已經震驚過了。
便對丹曜道,“胡說八道,什么叫背著咱們,那時候還沒有咱們!”
“哦,那就是背著阿父和大姐!”
聽著他們兄弟倆你一句我一句的,南薊王扶著椅子的手指動了一下,終于按捺不住,盡量語氣平淡跟沒事兒人似的問道,“丹蘆,此事你早知道?”
南薊王既然主動開口詢問,丹蘆也就順著臺階下了,“倒也不能說早。之前毒王大哥來南薊采制毒的草藥,從不寂山的另一端上山了——那面不在王宮內,沒人把守。”
不寂山其實很大,因此只有一半多在宮里,另一小半在宮外綿延。余魚和汪小溪當時聽說時很好奇,還特地去看過,另一邊因為都是巖石,十分陡峭,爬上去的話一個不慎就得跌下來摔個半死,故而也根本沒有人上去冒這個險。
這么一看小師叔可真是個毒癡,為了采藥連命都賭上了!
“那時候阿娘正在山里看護她養的毒蟲,不知道怎么突然匆匆忙忙地從山里頭跑了出來。”
丹蘆回憶道,“阿娘說,山里來了個她的老熟人,她由于某些原因,不方便和此人見面,但又欠了這個人的,感覺過意不去,讓我進去代她招呼一下,只是別提她。”
在毒王十幾歲的時候就丟下毒王獨自跑到南薊享福來了,還不告訴人家真正的身世,可不是欠了他的,心真狠。
憐憐瞬間對南薊王后的印象不太好了。
余魚看出她的想法,小聲道,“我倒覺得,師祖她未必是狠心。”
憐憐一聳肩,持保留態度,想看看丹蘆怎么說。
不過這也解釋了南薊王后這段時間為什么一直躲起來不肯見人了,大概是怕被余魚爹娘他們認出來,也說明她想繼續隱藏身份不認毒王。
丹蘆繼續道,“我聽阿娘的進了不寂山,然后就遇到了大哥。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是我大哥,就覺得跟他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中原有個至寶叫做碧落的,娘說正好就在我們不寂山里,她讓我將此消息告訴大哥,到時候自會有人再來取。另外山里的東西叫他隨便采,他想拿什么就拿什么,要什么都給他。”
李夢云聽到這兒,有些傷感地抽了抽鼻子——都說六指婆婆想將她培養成絕頂殺手,因此對她頗為嚴苛,當年她年輕氣盛,和師妹兩人負氣與師父鬧翻,現如今年紀大了,師父的心情,她也能體會一二。
嚴厲的長輩大抵如此的,也是擔心她出去被騙,過得不順遂,還不如押在自己的手底下看著好,管的是太多了,出發點卻不是惡意的。
況且以師父說一不二的行事風格,就算師妹余茵茵巧言勸哄,她又怎會輕易放自己離開?
師父明明也有些后悔了,還想為自己再做一點事,便想借著師弟之口告訴自己碧落的下落。
師妹跟師父,可真是一模一樣的性子!
趙沅也想明白了個中緣由,安慰似地摟了摟夫人的肩膀,“冰釋前嫌不是很好么?怎么還傷感起來了,到時候跟她老人家見個面,當面感謝一下,說開了也就沒事了。”
南薊王摸了摸胡子,“然后呢?”
“然后,我就覺得大哥人雖然很好說話,跟我也很和氣,但是談吐看起來是很聰明的,我直接照娘吩咐的這樣說了,豈不是會引他懷疑?中原不是有句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丹蘆喝了口水接著道,“娘既然不想暴露,我就想了個法子,正好我們聊到感情的事,大哥說他有一段愛而不得的感情,我說我也是。”
余魚無語望天,兩個萍水相逢的大男人怎么突然聊到這上邊兒來了?
“然后我就說我想用下苦肉計,阿父疼我,說不定不忍心,就答應了。”
南薊王瞪眼,“原來這主意是你小子自己想的!”
孩子大了,主意正,管不住了。他還以為丹蘆一向憨厚聽話,這主意是南薊王后出的呢!
不過一想也是,丹蘆能因為一個外族女子反抗他,心里早就叛逆起來了,兒大不中留啊!
南薊王唉聲嘆氣,丹蘆假裝沒聽見,繼續說道,“大哥就說試試也行,反正他那有現成的藥,我趕緊就同意了,作為交換,把碧落的事跟他說了,還要給他金銀財寶。但是大哥通通不要,只說小事一樁,不過解藥他沒帶在身上,而且過一陣子這藥性自己就解了,若沒解,他下次再來采藥時找我。”
“那燕兒姑娘怎么回事?”
南薊王納悶兒地問道,“我明明都派人將她帶出去千里之外了,怎么人又回來了?”
“……還沒出宮就讓阿娘給貍貓換太子了。”
南薊王震怒,也不知道是怒手下無能還是怒妻兒不聽自己的,拍桌而起,捂住胸口,“……你們!你們娘倆兒竟合起來哄騙我!”
丹蘆抿唇,“阿父淡定,我們也不想這樣,是您太專斷了,一點兒不聽解釋……”
“我專斷?”
南薊王怒極反笑,指著自己的鼻子,“我為了誰?那燕兒姑娘的身份一查三不知,憑空冒出來的,就那么巧,南薊又突然多了這么多外國人,除了兒女情長,你們還能不能考慮點兒別的?”
余魚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丹蘆不服氣地梗著脖子道,“阿娘當初也是如此,您怎么就敢迎娶她?現在日子不也過得好好的!”
“你!那怎么能一樣!”
眼看著剛和緩一些的父子又針鋒相對起來,余魚忙插話打圓場道,“其實我還有一事不明,我們雪月天宮的人向來利落果斷,不屑撒謊隱瞞,師祖她是有什么苦衷,為何要隱瞞身份,還要把小師叔一人留在中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