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
金粉冷笑道,“平王覺得大小姐在將軍府待了那么久,不僅沒有發(fā)揮什么作用,反而還生出了要向你告密‘背叛’他的想法,干脆除去算了。”
“這……”
梁文道聽著,眉頭皺了皺,見縫插針地加了把火兒,“按照你的說法,竇大人不也是被他表弟平王蒙在鼓里的?對這期間發(fā)生的一切并不知情,他亦是受害者,為何袁老板此番不直接找到他說明當年的真實情況,反而要一個弱女子以身犯險獨自行動呢?”
祝凝香是出了名的憎惡男人,向著女人,此時聽到梁文道的疑問,冷哼一聲道,“他說不知道就不知道?金粉方才不是也說了,袁老板那日偷聽,汪大人去找竇老將軍暗示平王與西隴勾結,竇老將軍卻裝聾作啞,選擇相信自己的外甥……說不定后來還是他給平王通的氣兒!要不平王怎么會那么快就有了應對的動作,還知道反咬汪大人一口,反而‘戴罪立功’了?”
她這一說,眾人面面相覷。
“依我看,難怪坊間盛傳得有鼻子有眼兒的,汪家這件叛國滅門的慘案,說不定還真是一樁冤案!梁大人須得細細徹查一番才是。”
祝凝香這一番話說下來,不少人紛紛跟著點頭。
一是汪國聲在朝中的名聲確實是太好了,突然發(fā)生這樣的事,的確令人無法置信。二是連民間百姓都知道,竇老將軍出身草莽,若不是他姐姐入宮做了妃子得到先帝寵幸,竇家子弟再驍勇善戰(zhàn),沒人引薦也起不來門戶。
所謂同氣連枝,平王要真有什么小心思,竇老將軍那肯定老早就知道,只是估計他沒想到這個外甥會把自己也給算計進來了,就算后來對平王有所懷疑,竇家倒也沒損失什么,只是死了一個女人,還是來刺探竇家動向的奸細,不足為重。
再加上西隴戰(zhàn)敗后先帝又表態(tài),如此回護褒揚平王,不知心底作何打算,平王似乎尚有機會,他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吃下這個啞巴虧了也未可知。
祝凝香見眾人贊同自己的說法,分析起來底氣更足,“況且,即便當時在邊境打仗的竇文杰不知情,后來事情發(fā)生到了如此地步,應該也知道了吧?可他竟做了縮頭烏龜,非但不為自己的妻子報仇,反而與平王往來依舊密切,還不能說明問題么?”
祝凝香一指竇文杰,“這說明他即便知道了真相,也還是沒有擔當,依舊會為了權利和地位而不敢與平王作對鬧翻,一個女人而已,怎么比得上自己的前程!呵,男人不都是如此?所以袁紅怎能輕易相信他,誰又知道他是不是為了利益和平王沆瀣一氣!”
她說著,憤恨地一甩衣袖,“退一步講,就算是平王編造了什么瞎話糊弄過了這兩父子,導致他們至今不知詳情……可如若是那樣,如此容易被人左右思想又蠢笨的不察之人又怎么能指望得上!”
眾人:“……”
梁文道瞠目結舌地看著祝凝香,半晌,“鄙人如今才發(fā)覺祝谷主口才實在了得……只是,這一切尚且都是金粉的一面之詞,或者說是袁紅偷聽之后的揣測,并沒有實實在在的證據(jù)。”
“她說得對。”
竇文杰的神情從一開始被指控的憤怒,隱忍,再到后來的悲傷,現(xiàn)在似乎反而完全冷靜下來了,他抬起頭,目光沉定,“我的確是沒有擔當,否則怎會讓嫵兒忐忑不安,深陷危險之中絕望無助,最終還為我失了性命。”
見他一個魁梧威風的大男人,目光堅毅卻泛著一圈水光說出這些話來,祝凝香一時也說不出譏諷的話了,只好輕蔑地瞟了他一眼,繼續(xù)用神色表達自己的鄙夷。
“若金粉所說的這一切情況屬實,我自會親自為我妻嫵兒討回一個公道!”
“她說的句句屬實啊!”
聽完竇文杰的話,一直在旁邊看熱鬧沒說話的恩雅突然跳了出來,竇文杰如此在乎亡妻,這可是個拉攏他的好機會!
“我可以作證!西隴王當初就是跟平王合作了,因為他想借機把你們竇家軍給除掉,誰叫你們將邊關把守得那么嚴了!要不是你們太能打,邊境那塊兒早就是我們西隴的地盤了!”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這什么情況?自己跳出來錘自己?這西隴公主怕不是瘋了?
恩雅一臉的無所畏懼,“怎么?你不信啊?事成之后平王登基割城的協(xié)議一式兩份,他臭不要臉地作假了一份栽贓那個姓汪的,可別忘了我爹手里可還有一份呢,你們中原武林能人這么多,倒是派人去偷來看看呀!”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既討厭她這個輕描淡寫滿不在意的腔調(diào),又希望這個“傻不拉嘰”的公主能多說一點兒其中不為人知的內(nèi)幕。
竇文杰從袁嫵留下的信中其實已經(jīng)大致得知了事情始末,早信了九分,聽了恩雅佐證的話,他攥緊了手中的劍穗,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我編這瞎話干嘛?”
對于竇文杰一直不信任她這件事,恩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可是你那表弟狡猾得很,他沒做好保密工作,東窗事發(fā)后又反水了,反利用你們竇家軍把我們西隴軍給擊退了,那心眼兒可真是沒白長,壞得很!”
余魚有心幫她,忙插嘴道,“既然平王不講信用,如此明目張膽地戲耍了西隴王一回,西隴王為何不站出來講出實情?”
恩雅眨眼笑道,“傻呀?站出來說我們西隴想要搶占你們邊境的土地?再說,若真說出來,頂多是你們先帝賜平王一個死罪罷了,可留著他多好呀,他這人,自負得很,肯定不死心,還會再生出風波,你們越亂西隴才越開心呢,這樣我們才能再趁虛而入啊!”
“你這西隴妖女!口出狂言,我先結果了你!”
果然,她這不大中聽的話一落地,不少人看她不爽了,焚香谷大弟子立馬抽出劍要上前教訓她。
恩雅立即躲到竇文杰身后,“哎呀,嚇死人了!好歹我告訴你們當年的實情了,你們非但不感謝我,怎么還恩將仇報呢!”
說著,她又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想殺我滅口,莫非你是平王的人不成?”
“你!”焚香谷大弟子頓時被她這邏輯氣得無語,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蘇廣元及時開口解圍,“本官很好奇,恩雅公主身為西隴皇室子弟,為何如此熱心地為我朝忠臣翻供?”
恩雅拿美眸一瞥竇文杰,話里有話,“我這次跑出來玩,也沒想到會遇到如意郎君,以后是打算在中原長住了,這輩子怕也不回西隴了,當然得先跟未來夫君表表誠意,你們中原不是有句話講——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西隴王怎么樣關我什么事。”
這話一說,眾人都想起那日她要跟竇文杰比武時說的曖昧話來,此時方才有些明白過來了——這西隴公主是真看上竇文杰了?怕竇家吃虧被平王蒙蔽才說的?
不過這舉動跟白眼狼似的,為了男人竟連自己國家都不顧了;況且就算她說的是真的,看竇文杰那一臉悲痛欲絕的樣子,和袁嫵是伉儷情深,哪能容得下她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外族人!
這么想著,不少人又忍不住唾棄起來。
恩雅耳朵里聽了些閑言碎語,嘴角勾了勾,一副臉皮很厚習以為常的樣子,并不生氣,只與竇文杰對視。
竇文杰與她相視片刻,終于幾不可查地一點頭,隨后轉開目光,恩雅松口氣,心口石頭落地,沖余魚飛了個眼。
余魚懸著的心終于也跟著放下了一些。
這些事,要是不讓竇文杰有個直觀深刻的體會和沖擊,就不能讓他盡快下決心,他拖得越久,事情越容易生變。
眼下證人證物都有,激他的目的算是達到了,竇文杰肯定不會再顧慮他這位心狠手辣的表弟了。
這邊吃了定心丸,那邊平王突然丟下昏迷不醒的滿大海偷偷撤退,還是個迷。就連他的“心腹”白玉樓和“兒子”汪小溪都不曾聯(lián)絡通氣過,也不知又打的什么主意,眼下無法,只能等滿大海醒了再拷問一番了。
余魚看向汪小溪——方才他一直沉默地聽著眾人說話。
汪家的冤屈總算有人站出來說了出來,有了人證,尚且需要確鑿的物證,也不知他是不是在考慮去偷西隴王手里的另一份協(xié)議?
正想著,有士兵從后邊的屋子里奔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喊道,“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蘇廣元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怎么?”
“是、是那個被刺的嫖客滿大海,他……他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