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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認親與閨蜜談心

  • 江湖洗白錄
  • May有
  • 10146字
  • 2021-06-26 14:18:29

京城,果然。

其實余魚在很早之前就曾和汪小溪討論過此事,因為眾人看到平王后期表現出那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著實有點兒沉穩過頭了——雖說可能是出生于帝王之家,運籌帷幄慣了,也不禁令人懷疑,他此舉會不會是已經放棄了青州計劃,卻繼續聲東擊西,故意在青州流連搞出唬人的大陣仗,實際上是要誤導眾人,再趁京中守衛空虛,眾人放松警惕之際直搗黃龍呢?

不過擔心歸擔心,任他花花腸子再多,皇上亦不是個昏君,余魚知道他此時人并不在京中,倒是不那么著急了,最起碼就算平王真打算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招也是行不通了,話說回來,就算他真去了并且實施了,皇上在京中的根基也是很牢固的,并沒有那么容易撼動。

只是還沒等她琢磨完,白玉樓卻在她耳邊低聲道,“其實皇上早在前幾日也已經啟程返京了?!?

余魚愕然回頭。

“不過不用太過擔心?!?

看到她神色有異,白玉樓飛快地補充了一句,“你沒發現,當初說后續要來支援青州修堤壩的軍隊一直都沒有到位么?”

經他這么一提醒,余魚方才想起此事,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這么看來,皇上八成是老早就將平王的一舉一動和下一步看得透透兒的了,還故意配合著他來演了這么一出兒戲,實際上留的后手多著呢,可謂兵不厭詐!

雖然平王并未得逞,余魚也不見多么開心,反而一時間皺眉搖頭,說不出話來——這二人不愧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還真是心靈相通,揣測對方的意圖時都很準么,只是親兄弟這樣互相算計……

而竇文杰顯然也想通了個中的玄機,沉聲道:“平王為人陰狠狡詐,最喜歡在暗地里做事,這些年他機關算盡,一直想再從背后插他兄弟一刀,但皇上卻是個光明正大胸懷天下有謀略的人,沒給他這個機會……這次看來皇上也是忍無可忍,要正面給他個教訓了,眼下高下已現,有的人仗著別人心慈手軟,蹦跶了這許多年,到頭來是個不得不服的跳梁小丑罷了?!?

聽竇文杰這番話里的意思,這么埋汰自己的表弟,明顯表現出傾斜于皇上的意味,余魚便趕緊順勢問出心中由來已久的疑惑,“竇大人,你既然如此看好皇上的為人和治國手段,為何當初還要……”

話雖未說完,竇文杰亦明白她未盡的話中之意,說的是當年竇家暗地里支持平王奪儲的事兒,一時間搖頭感慨道:“我竇家當年如此做法,并非是完全為了平王,更不是故意助紂為虐,實在也是被逼上梁山,迫不得已的一種……生存之道罷?!?

因為竇家是“外戚”,又手握重權,所以無論竇家和平王是不是一心,在外人看來,竇家都被自動劃為平王一派了,就算竇家心里頭不愿意,也由不得他們爭辯什么。

余魚頓時明白了——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先帝因為兩家親戚關系,再加上有人吹風,難免心生警惕,到底找了個機會褫奪了竇家的兵權,提前給自己的大兒子掃清了障礙,此舉更加說明,在他心底里,其實也認為竇家遲早都會造反,但做得這樣難看,無異于更是將竇家徹底推到了“對立面”。

先帝既然都這樣的想法,皇上是他親立的儲君,自然父子一心,也是這樣想的。

當年先帝尚且還念著枕邊人敏淑妃的一些好處,不至于將事情徹底做絕,只是奪了兵符,還保留了原有的待遇,若等到新帝登基之時,身為他“對手”麾下的竇家,下場恐怕只會更慘,竇家也是大家族,一大家子人,不可能不為自己打算。

作為一個局外人,余魚十分能理解竇家的做法,況且他們也只是被逼的有這個想法而已,并沒真正支持平王做成什么壞事。

不過——坊間傳言中不是說先帝當年獨寵小兒子,對大兒子十分嚴厲、苛刻有加么?怎么反而對大兒子的地位這般維護,如此看來,這傳言也不實啊!

俗話說得好,慣子如殺子,嚴父出孝子。

仔細想想,先帝在平王面前扮演的可不就是慈父的角色么,他給予他的都是些天倫寵愛,使得他養成了自負自大,無法無天的性格;而他在皇上面前卻是一位嚴父,要求嚴苛,不拘言笑,卻使得皇上真正成才了。

都是親生骨肉,出發點肯定都是好的,余魚一時間也無法判斷他到底是更中意哪個兒子,只是暗自揣測,先帝應當是從未動過換儲的心思,平王做個閑散王爺,過過逍遙日子才是他希望看見的罷?只是沒想到平王嬌縱慣了,自以為所有人都圍著他轉,野心也跟著日益膨脹起來。

正思忖著,突然見竇文杰臉色一變,拉著臉,攥著拳頭就朝滿大海和袁紅的方向走過去了。

看他那恨之入骨要吃人的目光,余魚這才想起竇家和滿大海的恩怨來,忙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哎,竇大人!這二人都是知曉當年事詳細內幕之人,不如等他們醒了,我們審問一番細節再做打算,總不能稀里糊涂的就把人打殺了,你肯定也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吧?”

開玩笑,就算滿大海再罪該萬死,又坐實了是殺害袁嫵的兇手,也不能讓竇文杰當著白玉樓的面兒就把他給砍了啊!

雖然之后也不知道怎么處理才算妥當,但眼下直接動手肯定是萬萬不行的……余魚下意識瞥了一眼白玉樓,后者接住到她的目光,反而神色很平淡,比她一個外人還安靜沉穩,也不知在想什么。

竇文杰被余魚拉住,勉強深呼吸了一口氣,似乎覺得此話有理,恢復了一些理智,腳步也跟著定下來,“你說得對,這仇是早晚要報的,不過不急于一時,到底是誰害了嫵兒,待查了清楚,我一個也不會饒過!”

他緩了口氣兒,繼續道,“嫵兒在遺書中說我們還有一個女兒,臨危之時被她托付給了一位姓方的江湖義士,還給了孩子一條穗子做信物,我得去找到他們才行。仇要報,恩也要報的?!?

仇倒是有希望報,這恩恐怕是報不成了。

余魚早知道些內幕,暗中嘆了口氣,都說好人有好報,可像方丞這樣心地善良不爭不搶的好人,卻凈被人背后捅刀,不得善終??梢娛遣皇呛萌嗽胶?,壞人就越得寸進尺呢?仿佛心軟心善的人都更好欺負一般,這樣一味的“善良”,真的對么?

察覺有人過來,余魚抬起頭來——見過來想找她說話的憐憐此時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竇文杰手里的穗子。

雖然穗子被破開了,那糾結纏繞極難解開的繩結卻還在。

來了——余魚動了動嘴唇,剛想說點什么。

憐憐已經滿面驚訝地往懷里一摸,掏出方丞留給她的遺物,抬起鹿兒般的大眼,有些天真不解地歪頭問竇文杰,“竇大人,你怎么也有這個東西?莫非你認識我娘不成?”

竇文杰看到她手里的東西,一時間如遭雷擊,直愣愣地盯著她的眉眼,連話都不會說了。

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二人自己解決最好,余魚不便插嘴,只在一旁站著。

半晌,竇文杰突然猛地跨上前一步,一把奪過憐憐手中的穗子,粗手毫不猶豫地用力一捻,那穗子立馬變得四分五裂,掉出些陳年的薄棉舊絮來,隨風飄舞著。

——同時掉出來的,還有一卷和方才他手里一模一樣的絹書。

憐憐不明所以,被竇文杰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還呆在原地,等到她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立馬嘴角兒向下一撇,差點兒哭叫起來——那可是她爹方丞給她留下的唯一念想了!

于是她想也不想,跳起來就死命捶打起竇文杰來,奈何功夫不濟,個子又小,被竇文杰三下兩下制服,低吼道,“憐憐!冷靜!”

憐憐突遭此變,本就懵了,完全沒發現他對自己在稱呼上的轉變,手雖被困住了,腳還在用力踢打,直到竇文杰大指一捻,抖開那絹書,低吼道,“你不是整日喊著要找你娘嗎!你看這個!”

憐憐被他吼得一愣,這才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來,方才她是看到穗子里有什么東西掉出來了,但沒來得及細想,先想著去打竇文杰發泄怒火了,這樣一看,東西是她爹傳給她的,竇文杰又莫名其妙這樣說,這會不會是娘留給自己的書信?。?

她日夜把玩,卻從沒想過穗子里會有其他東西,趕緊抹了一把淚,不忘狠狠瞪了竇文杰一眼,方將那絹書一把奪過。

余魚趕緊湊過去光明正大地偷看。

竇文杰猶豫了一下,顯見是也想跟著看,但剛才惹怒了憐憐,不好再死皮賴臉地湊過去,好在他身量高,裝作不經意,在憐憐背后把眼皮一垂,倒也能看個大概。

憐憐展開絹書,逐字逐句讀下去,越看手越抖。

余魚能想象到——這書中所敘述的內容與竇文杰先前看的一般無二,只是稱謂改了一下而已。

可這對于憐憐來說,無異于天翻地覆,一時間胸口急劇起伏,說不出來是驚是喜。

末了,她終于一把攥緊了絹書,僵硬地回轉過頭去,死抿著唇,神色復雜地看著竇文杰。

竇文杰自然早就看到信中內容,徹底印證了他的猜想!

方才還在信誓旦旦地說要去找女兒,卻沒想到日思夜想的人兒竟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難怪他從第一次看見憐憐起就覺得很親切熟悉,起初他還以為自己是睹物思人,對小女孩動了不該有的心思,便覺對不起嫵兒,因此刻意忽略了那雙如出一轍的鹿兒般眼睛,卻怎么也沒想到憐憐竟然是自己和嫵兒的女兒!

這真是上天的安排,安排他們團聚了!

雖然事發太突然了,他還是難掩激動地要上前去跟憐憐相認,憐憐卻猛地退后了一大步。

竇文杰頓時露出受傷的神色,“憐憐……你?”

憐憐再怎么也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突然“又”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將原先的猜想徹底推翻了,一時間還不能接受,她爹瞬間換人,不對,她爹明明是方丞,方丞已經死了,怎么突然就“活”過來啦?莫非是借了竇文杰的身還魂了?

憐憐腦子亂糟糟的,突然涌現出一大堆畫面和奇奇怪怪的想法兒,想到方丞曾經對自己的種種呵護,這個親爹卻不知在哪兒,她受欺負時也是余魚他們幫忙出頭,這時候安定下來了,不需要他時他倒站出來了,想著想著便眼睛通紅,心中也有些怨恨,聲音顫抖地質問道,“你們當初為何要投靠平王這個壞蛋,害得我娘被害!”

這聲質問是理所應當的,沒什么問題,余魚方才在絹書中也看到了始末。

原來,袁嫵和方丞真的只是萍水相逢,江湖偶遇的緣分,并不是坊間盛傳的竇文杰“不行”,袁嫵因此跟人“跑了”。

實則是有一日袁嫵無意間聽到了汪國聲和竇老將軍的一番對話,驚訝地得知平王竟和西隴王暗中有所勾結,有賣國之計!

而竇老將軍通過汪尚書知道了此事第一反應不是怪外甥將竇家軍蒙在鼓里給賣了,也并不想將這么大的事稟報朝廷商量對策,反而有想私下找平王聊聊,壓住此事的意思,但他顯然想得太簡單了,他這外甥一直野心勃勃,膽大包天,連自己娘親的話都不聽,又豈會聽舅舅的勸說?

袁嫵聽得心驚肉跳,覺得此事事關重大,若事成,百姓將要受苦,若事敗,竇家必受牽連。竇老將軍是一時老糊涂了,又一心向著外甥,太過于信任他的為人,搞不好會出大事的!

可此事事關重大,她也不能跟任何人說,這么想著,她便決定挺著肚子偷偷出去給竇文杰通風報信,看看他要怎么處理,最起碼得先通知他地圖已被泄,要想辦法守住邊關。

不成想袁嫵在出京的途中很快被平王的人發覺,因此一路都被追殺個不休。也難為她一介文弱女子,竟然屢次逢兇化吉,逃過了一群大漢的追捕。

只是到底有心無力,在一次慌亂逃竄之中,她和妹妹袁紅走散了,獨自在林中尋找出路時,碰到了在邊境游歷的方丞,方丞見幾個人欺負一個弱女子,便出手從平王的人手中救了她,因此還受了些傷。

見對方的人從一開始的要抓她回去到漸漸下了死手,袁嫵便知道她做了“叛徒”的事已然敗露,平王的人定不會輕易放過她,方丞救了她一次,還會有下一次,她不想連累無關的恩人。

可……她現在不是一個人,為了能保住腹中的孩子,便咬牙跪地不起求了方丞,且提前寫好了絕筆信,做了必死的決心,她這一路顛沛流離,連跑帶嚇,預感到可能要早產了,必須把孩子留在安全的地方安頓好,她才能繼續上路。

后來的事兒大家都知道了,方丞心地善良,雖不知這女子真實身份,但孩子怎么說也是一條生命,便好心收留了憐憐,并將她帶回天一門,視如己出,為了掩人耳目,照顧憐憐的情感,不至于被人指指點點為“私生女”,方丞還特地將她托付給了自己最信任的師弟夫婦倆撫養。

只是萬沒想到人心難測,那次醉酒之后,他猶豫間還沒來得及將憐憐真正的身世告知她,就被方圓那壞種給害了。

憐憐的身世可謂是一波三折,長這么大沒有見過爹娘不說,最疼愛她的人竟然是毫無血緣關系的方丞,她心里能不亂么?

因而此時面對憐憐的質問,竇文杰無話可說,也十分內疚自己身為父親沒有保護好她們母女,只得一臉苦澀道,“我……我并非有意為之,我若早些知道平王狠毒的計謀,早些知道你娘的真實身份,絕對不會把她一個人留在將軍府里面對危險,至于我父親你祖父,我不能說他什么不是,他受大恩于我姑姑,我……”

面對既定事實,再多的解釋也略顯蒼白,道理憐憐能懂,卻還不能接受,勉強喘了口氣,平復下心緒,問道,“你的意思是——你當年是完全不知情?那么假設說,即便后來你知道我娘是平王派來害你的奸細,也不會怪她了?”

竇文杰飛快地答道,“當然不會!她對我又何曾做過一件奸細該做的事!我倒希望她做了,說不定這樣平王就不會發現她的背叛,對她下此狠手了!”

憐憐聞言,死死地抿著嘴唇,不再言語,余魚知道她心思很亂,也不說話打擾,只抱著她的肩膀陪著她。

半晌,憐憐的情緒終于漸漸平靜了下來,身子也不抖了,她低聲道,“我娘在信中說了,不讓我認你?!?

她語調冷靜且決絕,竇文杰聞言一臉的不可置信,“不可能,我跟你娘兩情相悅,你娘她絕不會說這樣的話!”

如果袁嫵不肯讓女兒認他,就不會給他們留下這樣的信物和書信以便于他們日后尋親了,直接將一切真相隨著她的一縷香魂掩埋豈不是更好,何必多此一舉?

余魚聽她這么說也很驚訝,看了她一眼——行啊,這咋咋呼呼的小丫頭也開始有自己的小主意了,雖不知道她是怎么打算的,但這一路真的是成長了不少。

憐憐轉過身去,背對著竇文杰,“真的。就算要認也不是現在認,竇家從沒養過我一天,這關鍵時候,難道還要我跟著竇家一起去冒送死的風險么?”

是啊,現在鹿死誰手還未可知,皇上雖然拋出了橄欖枝,但心里對竇家的態度也不一定就是友善的,誰能保證他不會反悔?竇家養的時候沒養她,有難了她也不會陪葬。

思路很清晰,余魚點點頭——嗯,沒毛病。

竇文杰聞言倒是怔了怔,平日里一個英武霸氣的將軍,此時虎目微含淚,看起來十分可憐無助,他垂頭想了想,半晌,點頭,“我明白了。等此間事了,總會讓我和嫵兒的女兒風風光光地認祖歸宗的。”

憐憐不答,徑直往前走去了,半路,停下腳步,微微側了下頭,目光卻沒看竇文杰,而是喊余魚,“跟我一起去前面看看袁老板的傷勢如何了,在后邊兒跟幾個大男人一起瞎晃悠什么!”

余魚便沖竇文杰抿嘴兒安慰地一笑,轉頭跑向憐憐,“來啦!”

待到二人脫離了竇文杰癡癡的視線,余魚方才拉住她問道,“哎,說實話,你真的不想認他?。俊?

憐憐聽好友疑問,咬唇嘆了口氣,一臉不知所措和求助的模樣,“我就那么一說……你要我怎么認他?現在就稀里糊涂地管他叫爹?”

余魚噗嗤一笑,拍拍她的肩膀,“那倒不至于這么快,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你怎么也得緩一緩么!不過,我看你方才那個有點兒冷漠拿捏的態度,可著實有點兒傷到竇將軍的感情了。”

“何止是太突然,簡直是比話本子還要精彩許多!”

至于無意中傷害到了竇文杰,是憐憐無法控制的,她也有些無可奈何,“老天爺這是可著我一個人兒糟盡么?”

生她的娘早已經不在人世,養她的“爹”也在不久之前丟下了她,若不是跟青云出去參加奪寶大會的途中偶然碰到了余魚這么一行好友,后來又結識了林小木等人,支撐著她鼓勵著她一路向前,真不知她自己孤苦伶仃的要怎么熬過去這些日子。

眼下突然冒出來個親人,按理說應當是大好事兒,但話說回來,從心理上來講,卻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憐憐雖然不討厭竇文杰,但畢竟沒有以這個新的身份朝夕相處過,還是略微有些尷尬。

憐憐嘆口氣,抬頭看著遠處,目光有些空洞惆悵,“余魚,你說方丞怎么就那么傻啊?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求他幾句他就心軟了,萬一是壞人呢?你說……若當初他不救我娘,我也跟著我娘去了該多好,就不用遭受后來這許多痛苦了?!?

“呸呸呸!”

余魚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怎么會這么想?你娘費了好大的勁兒想保住你,方掌門又細心妥帖地照顧你長大成人,你卻用這樣消極地思想生活,可會讓他們寒心了!”

“再說,你要是當年就去了,又怎么會碰見我,碰見如今這般愛護你的林大哥呢!”

提起這些個好友和愛人,憐憐到底得了不少的安慰,眼里也有了些神采,“是啊,愛我的人那么多,我自己卻不爭氣?!?

她往前走了幾步,“最近我時常夢見方師伯……或許,我該稱呼他為師父更恰當,因為許多東西和做人的道理都是他教給我的?!?

余魚看著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又是在心里自責了。

方丞的死,雖說是方圓蓄謀已久的計劃,就算沒有憐憐這件事,方圓也始終覬覦著秘籍,又害怕方丞說出那些讓位的秘密,這是早晚的事,而方丞又心胸坦蕩,對師弟那么信任……

但憐憐還是堅持認為,一切都是她的任性加快了此事的進程,若不是因為她,方圓便不會與方丞談崩了,鬧得那么不愉快,也就不會一氣之下將計劃提前,說不定再拖上一陣子的話,方丞就會發現他的陰謀從而脫險了。

而因為她自己的心煩意亂和識人不清,擅自任性地跟方圓說了不該說的話,導致方丞來不及做出反應……

對此,她一直是有心結的。

“方掌門一生坦坦蕩蕩,行俠仗義,是一位真正的江湖豪杰,嫉惡如仇,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定是他做人的信仰,因而當初就算不是你娘,是別的什么人,他亦會伸出援助之手,這一切都是緣分,且是善緣。”

余魚拉拉她的手臂,覺得摸著有些涼,便幫她揉搓著,“你們在一起練劍的日子,難道不快活么?有你在,給他帶去了多少歡樂呀!”

說起這個,憐憐眼里有了光,“那倒是的,雖然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他常常絮絮叨叨的像個老頭子,很煩人,我當時總對他說,連我爹娘都不管我,你怎么像個老太婆一樣?他只是笑,從來不生氣?!?

她頓了頓,露出懷念的神色,“其實當初他說我、管我的時候我也是開心的,我希望有人管我,而不是大家像我‘爹娘’對我一樣視而不見,只是我的自尊心強,嘴巴比較硬罷了?!?

余魚揶揄道,“你如今能有這個覺悟就好,我想以方掌門的聰明才智,他一定也看得出來你在嘴硬,否則你說完這樣的話,他下次就不會再來討嫌管你了?!?

憐憐笑著點頭,提起往日和方丞相處的種種,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同時也伴隨著悵然若失——有些東西,在擁有的時候不覺得怎樣,失去的時候卻是錐心之痛。

她若能早些理解這個道理就好了,那樣也許就不會那么遺憾了,哪怕在二人相處之時多溫言好語兩句,別那么任性也行??!

余魚見她一直在緬懷過去,沉浸在回憶方丞的情緒里無法自拔——方丞對憐憐好,憐憐重情重義想念他是沒錯的,但她從憐憐一直說方丞怎樣怎樣好的話語中也聽出一絲弦外之音,“憐憐,你是不是覺得……竇將軍不如方掌門好親近?。俊?

畢竟方丞是個溫文爾雅的人,又有耐心又很貼心,而人高馬大的竇文杰——她們剛見到時甚至覺得他是個煞神,本來么,常年征戰沙場,風吹日曬不說,手上鮮血無數,怎么可能養出文雅的樣貌來,看起來不好接近倒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隨著這段時日的接觸,余魚覺著竇文杰實際上是一個粗中有細的人,感情也是相當豐富的,屬于鐵漢柔情的類型了,性子也夠直接,是非分明,相處下來還是很愉快的。

憐憐聽她這么問,卻是搖搖頭,“……那倒不是,他雖然長得有點兒兇神惡煞,但我對他印象卻是不錯的,你忘了當初他不明立場的時候我還替他說話了?”

經她提醒,余魚想起來——這倒是真的,可能是血緣關系帶來的天然親近感罷!

“那你方才為什么表現出很排斥他的樣子?。俊?

余魚見哪個理由也不是,便有些不解了,按理說這事情發展到如此復雜的境地,其實也不能全怪竇文杰,頂多是他和袁嫵互相愛慕,卻因為沒有溝通好,也沒及時發現表弟平王的不對勁而釀成慘劇,怎么說也是無心之失了,憐憐這會兒想明白了應當也不會真的怪罪他,畢竟袁嫵在信中都從來沒有怨過他一句,只擔心天下百姓安危,真是一位大義女子!

而就算他們兩父女相認了,剛開始肯定會有些別扭,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適應了慢慢也就好了,可憐憐方才對他的態度如此之差,真是給了竇文杰不小的打擊,分明給人一種完全不想相認的感覺似的。

憐憐抬手捂著頭,亦有些懊惱,“……我也想好好跟他說話的,可剛才想到這么多年了,他都沒有找過我和我娘,腦子一抽——你也知道的,我脾氣很急很不好,一時間忘了他之前是不知道這其中的內幕和我娘的下落,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余魚:“……”

得,看來她是白操這個心了,說起來這二人到底是親生父女,又沒發生什么原則性問題,早晚是要相認的,暫時性的生疏不足為奇,她跟她爹娘相認那時候不也是么,現在親成什么樣兒了!

不過憐憐顯然還有些顧慮,“你說……我要是將來真的認祖歸宗回竇家了,豈不是成了將軍府的大小姐?”

余魚被她的話逗笑,“怎么,不想闖蕩江湖了,想當錦衣玉食的大小姐啊?”

“誰稀罕!”

憐憐撇了撇嘴,“我只是覺著,大戶人家毛病多,我擔心……”

她欲言又止,最終下定決心道,“我擔心他們不會同意我和林大哥的婚事!”

余魚聞言哈哈大笑,故意逗她,“你怎么好端端的又想到那兒去了?是不是有點兒想遠了……再說,林大哥不是回頭要進六扇門的么?也算是公職人員了,你要怕家里不同意,就讓他努力啊,以后當個官兒什么的,不就門當戶對了?”

隨即又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原來你不想這么快認祖歸宗,是怕竇家到時候阻攔你和林大哥的婚事呀?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我給你出個主意,莫不如你們先抓緊把婚事辦了再認親?”

“嗨呀!”

憐憐見她開自己的玩笑,不滿地皺眉拍她一下,“我認真跟你商量呢!你也知道,林大哥和汪小溪哪是那種想當官的人,他們哪有那個心……無論是在江湖還是在朝堂都一樣,他們只是想擺脫原來不光彩的身份,為百姓做些實事罷了!”

“你倒是挺了解林大哥的為人?!?

余魚見她情緒恢復了些,想多逗她說話,便又故意嚇她,“但是人是會變的,萬他一接觸了聲色犬馬,功名利祿的誘惑,心不穩了怎么辦?再或者,你入了將門,生活水平不同,接觸的人也不同了,久而久之會不會也看不上林大哥和我們這些江湖草莽啦?”

“我不跟你說了!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憐憐氣得一跺腳,轉身作勢不理她了。

余魚見她噘個嘴,嘻嘻哈哈道,“怎么就不說啦?咱們不是在探討各種可能性么,人生啊,本來就充滿了變數!要不然怎么能跌宕起伏,豐富多彩呢?你當時也想不到跟青云出來辦事會碰到我罷?更想不到跟我斗氣后咱倆沒有互扇巴掌反而成為至交好友了罷?”

憐憐回想起倆人剛認識的場景,確實有趣,忍俊不禁地瞪了她一眼,“誰叫你不好好說話來的……說起來,也不知道青云師兄現在如何了?!?

一晃兒都過去了這么久,青云回天一門后憑借秘籍和“嫡系”這兩點順理成章地接任了掌門之位,因為年紀輕輕,難以服眾是正常的,因此除了一開始給她來了兩封信之外,后邊青云就是一直專心練功,一邊處理門內的人際關系,一邊又在計劃改革完善門規,忙得團團轉,沒有工夫給她絮叨日常了。

“還能如何?定是心力交瘁地老了十歲唄!”

余魚斷言,“你們天一門可都是些頑固的老家伙,底下那些年輕的弟子都隨了原來的掌門方圓,歪心眼子多的也比比皆是,可不好擺弄?!?

憐憐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對,“那倒是的,師兄剛接任,肯定有人不服,有的受了。而且門規是祖輩沿襲下來的,怎么可能說改就改?他若改了,就會觸犯到一些人的利益……”

憐憐說著,突然一把抓住余魚的手腕,“啊呀,師兄這么久沒動靜,該不會像我師父似的,被門中壞人給害了罷!”

“那應當不會?!?

余魚抽回被她抓得生疼的手,揉著腕子,“你是不是出來太久,忘了你師兄是什么人了?”

青云此人看著老實巴交,甚至有時有些循規蹈矩顯得很木訥,其實心里門兒清,精著呢!

深諳藏拙、忍耐、借他人之力為自己做事等生存處事之道,雖然他武功不怎么樣,天賦也就那樣,但心思活絡??!

余魚認為,這樣的人反而會混得風生水起,最起碼不會被人算計了還毫無還手之力。

憐憐明白她的意思,略微放了些心,但還是有些擔憂,“可是其實師兄武功也一般般……”

“那個大家都看出來了……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了,他不是拿到天雷掌秘籍了么?努力學唄!”

“就是他拿到了秘籍我才擔心,他學不好的,到時候也守不住,要不然師父也不會找汪小溪去練后秘籍的半部分……你也知道,武功都是越往后越難?!?

事實令人無奈,余魚無話可說,只得感慨道,“……這破掌門有啥可當的!”

見她身為雪月天宮的少公主,竟然完全沒有覺悟,憐憐忍不住提醒她道,“也不是想當的事兒,有時候是不得不當,這是一種責任……再說,別忘了你以后也是要繼承雪月天宮的?!?

余魚:“……”

每每師父提起這個事兒她就很是頭大,她并不想做什么“殺人頭子”,雖然雪月天宮殺的都是壞人和該殺之人,可她不想被這個身份束縛住。

“我有個不錯的想法,我娘不是已經回來了么,師父要是覺得宮主做累了,就和我娘換班來!”

憐憐對此想法很是無語,“那怎么行,沒聽說過!再者說,我干娘跟我干爹倆人是神仙眷侶,整日雙宿雙飛天南海北地體驗人生,哪有功夫替你干活!”

余魚一聽苦著臉,“那也不能把我給犧牲了呀!”

“再說你師父,我看她就是想早早地將你培養出來,以后好效仿你師祖出去云游四方,你也別指望她了!”

余魚一聽扁嘴不干了,“誰不想云游四方自由自在呀,那我也想去,我不要在宮里蹉跎人生!”

“你想去可以啊,等你年紀大了的不就行了!”

這回輪到憐憐揶揄她,“你現在年紀還不夠,年輕人嘛,就應該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多干事業,少讓長輩操心!”

余魚:“……”

憐憐悟出了什么大道理似的,搖頭晃腦道,“唉,這可真是的,有人搶破了頭想當掌門當不上,有人變著法兒的想推脫還推脫不掉,要是能換換該多好!”

余魚無可奈何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被逼無奈,也有人就做著自己喜歡做的事呀!比如何大哥,就快意江湖,空了就繡繡花兒,再比如袁老板,她喜歡制香,就做了香粉店的老板……”

“哎呀!”

余魚這么一說,憐憐方才一拍大腿,“光顧著跟你絮絮叨叨的了,快去看看袁老板怎么樣了!”

余魚笑道,“絮絮叨叨不要緊,如果絮絮叨叨的過程中能把心結給解開了,還是要多絮叨絮叨的。”

憐憐抿唇,拉住她的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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