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獸見它們中最為厲害的虎妖都落了下風，一時間紛紛后退不想參戰。

然而安倍晴明可不會如了它們的愿，只見他掏出一張黑色的符紙，嘴里一句句晦澀難懂的咒語脫口而出，頃刻間黑霧彌漫，剛剛還心生退意的眾獸眼中便不見晴明之色。

它們個個眼中血紅，滿含殺意，壓低著身子竟有了攻擊之像。

這些獸群中也唯有那極少的妖獸仍在極力掙扎，但到底實力不濟，沒撐多久也個個殺意漫天了。

那猛虎似乎見勢不好，懼怕安倍晴明將符咒用于它的身上，剛剛還抽搐的身體瞬間便好了，也顧不上疼痛，瘸著腿齜牙咧嘴地躲在了文貍身后。

文貍此時一點敵意也沒有，仿佛早就認識這虎妖，還又往前站了站以便更好地保護它。

看來這兩獸之前相斗不過做做樣子，難怪那么凌厲的一抓，猛虎也不過是前腿有一道傷口。

這虎倒是有意思，絲毫沒有作為萬獸之王的自覺裝起像來比誰都像，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在眾獸之間的威嚴。

萬獸咆哮氣勢滔天，在安倍晴明的示意下這些林中兇獸一個個兇性畢露，紛紛躍起沖向了人群。

野獸數量實在太多，伊緹幾人救了這個，便顧不上那個，一時間人類的慘叫聲充斥著整片山林。

半空中漫天的血色灑落，落在伊緹幾人的身上，讓本以殺紅了眼的他們看起來更像地獄修羅。

伊緹本想憑借她大地之母的靈力去解決這些兇獸，可丹田處的黑色地圖仿佛在同她作對，無論她怎么使力竟然一點也操控不了，除了自保她盡然發揮不出半點實力。

她轉頭看向紀霆，卻見他同自己一樣，只能自保。

兇獸們將紀霆拋出攻擊范圍外，一個也不敢傷他。

再看宋遠清，只見目光悲涼，雙目緊緊盯在陸明三人身上。

陸明三人雖有異能傍身，可面對如潮水般的獸群也是束手無策，一會的功夫，三人身上都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傷口。

伊緹想要過去援救，可她一人之力實在難以顧及全部，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抉擇才好。

“大母，此為天意不可強求。人族之事需要他們自己解決。您且放手吧。”

心中老黿的聲音陡然響起，這聲音依然溫和，可聽在她的耳中卻如墜冰窖。

她第一次懷疑自己能不能做一名稱職的神。以前的她以為一切憑自己的實力做，不留遺憾就好，可現在卻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伴送死，這讓她如何能安心。

她木然地站在一邊，眼睜睜看著相處幾月的同伴們在絕望中苦苦掙扎。血紅彌漫了雙眼，淚水無聲滑落。

“大母，您是大地的主宰，萬物生靈都以您為母，需知人是命，獸亦是命，不可偏幫。何況這關乎碧梧山神更不可任性而為啊！”

老黿的聲音依然在耳邊回想，可她整個腦子都是渾渾噩噩的一點也聽不進去。

大道無情，還真是大道無情！

如今這成了自己必修的第一課。

她明白這個道理，或許她一開始知道自己的身份時就應該做好準備。

可她明白歸明白，此時的她卻還是人不是神，讓她眼睜睜看著漫天血色真得讓她痛徹心扉。

陸明三人已是勉強支撐，他們看著伊緹三人呆立一旁其實已經明白了天意難為，現在他們已經要走向自己的宿命了。

三人的眼中沒有痛恨，只有了然。盡管現在已是強弩之末，但軍人的執念告訴他們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哪怕是耗盡最后一絲氣力也絕不認輸！

他們面前的獸尸越來越多，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深，眼前的景色似乎越來越模糊了，離死恐怕已是不遠了吧。

三人的眼神開始變得迷離，身體在風中搖晃著，伊緹看見的最后一幕便是他們嘴邊釋然的微笑。這之后他們便倒在那里再也沒了聲息。

“陸明！李星！陳建！”

紀霆瘋了般沖了過去，蹲在三人身旁嚎啕大哭。

這還是伊緹第一次看他如此失態，這哭聲讓她心碎。她的眼神追隨著死去的好友，臉上的淚不知不覺落得越來越兇。

還好，還好小白猿不在這，要不然這種情況它也難逃一死。

因為紀霆蹲在三人身邊，獸群因為懼怕不敢靠近絲毫，那些幸存的姑娘似乎發現了這點拼命向他那里奔逃，可還沒跑幾步便被身后的厲爪戳進了心口，瞬間就失去了性命。

她們的眼里帶著不甘和憤恨，直到死時依然大睜著雙眼。

死不瞑目，今天有多少人是死不瞑目啊！

伊緹不敢再看這沉重的一幕，她努力閉上酸澀的雙眼，任由淚水肆意滑落。

耳邊的廝殺聲越來越弱，人類的慘叫已經幾乎聽不見了。

現場的人類除了伊緹三人和安倍等人，竟只剩下了莫婉華同另外兩個姑娘。

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戰爭，如果不是中途狼群的加入，恐怕人類早已全軍覆沒。

“小白，你快走！不要管我！”

一只斑斕花豹和幾只黑狼血紅著雙眼將白狼王圍在了中間，此時它龐大的身軀上到處可見翻卷開來的猩紅血肉，整個身體上的傷口多不勝數，看起來觸目驚心。

一只黑熊趁莫婉華視線定在白狼身上，從她身后慢慢摸近，巨大的熊掌帶著勁風拍向了她的肩頭。

“啊！”

巨力幾乎拍碎了她的上半身，她的整個身體向右傾斜，肩膀扭曲地塌著，一口黑血直接噴灑出來。

白狼王眼看這一幕，當天一聲哀嚎，縱身一躍跳到莫婉華身后，同黑熊展開殊死搏斗。

它的身形因為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而變得遲緩，一個不慎被黑熊一擊拍重狼頸，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嘴角不斷溢出刺目的鮮血。它眼里的光一點點散落，眼神始終跟隨著莫婉華，直到慢慢失去焦點渙散開來。

“小白！小白！”

莫婉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朋友一個個死在面前，如今連小白也要棄她而去了。她的雙眼圓睜著，看著氣絕身亡的小白忘了眨動，眼里紅絲遍布透出漫天恨意。

“安倍晴明，你這個殺千刀的伊賀人！我與你不共戴天！”

盡管肩骨已碎，手中再也沒有絲毫的力氣，可她仍拖著殘破的身體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到安倍晴明面前。

此時的眾獸似乎被她的氣勢所懾，沒了殺意，一個個紛紛讓出道來，絲毫不敢靠近她周身一步。

安倍晴明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那一步步不斷靠近的女人，臉上滿是不屑。畢竟誰會在乎一個將死之人的恨意，自己一根手指恐怕都能結果了她。

滿臉陰沉的巴萬退避在一個隱蔽的角落里，眼里透著陰狠的光，眼神一動不動注視著安倍晴明這邊。

莫婉華每移動一步，身上的傷口便被撕扯著，連帶著那些碎骨也在身體里攪動著，這痛如同挖肉刮骨然而卻比不上她心中痛苦的萬分之一。

她知道自己殺不了這伊賀人，但哪怕只是傷到他一絲一毫也好過什么都不做。

“呵呵，真是個倔強的女子。”

安倍晴明輕笑出聲，仿佛是在同著一個耍著小脾氣的女孩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