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欣喜若狂,拔腿鉆進車廂,廂內的孩子們見老車夫連跑帶爬地溜進車廂,動作十分滑稽,都笑出了聲,唯獨奚筱和李文墨意識到,車廂外,恐怕出現了危險。
“車夫爺爺,發生了什么?”奚筱問道。
車夫靠在墻上喘著粗氣,道:“不要出去,我們在森林里出不去了,外面有刺狼...”
一時間,恐怖的氛圍籠罩了整個車廂,似乎有牧魂人在耳邊低吟,隨時可以勾走任何一個人的靈魂,帶走任何一個人的生命。
趙曉段從地上彈起,冷著面色,抄起劍就往車廂門口走去,奚筱見狀,驚叫道:“曉段你干什么?!”
“不能只讓白荷導師和玄青導師面對敵人,我們也有責任和義務幫他們分擔壓力!”
“我和你一起。”奚筱說道。
沒有人制止他們,倒是幾個大一點兒的孩子也跟著他們一起離開安全的車廂。
車廂外。
“狼王...”這個詞從玄青的嘴里傳出,白荷瞬間感到心灰意冷。
“至少兩百只刺狼,還有一只與你我實力差不多的狼王。”玄青反而平靜了很多,又輕聲道:“沒事的,如果害怕,你也去車廂里,這里交給我。”
白荷搖搖頭,但是玄青看得到,她的眼淚即將落下。
“白荷導師!我們來了!...敵人呢?”趙曉段不解道。
“你們怎么出來了?!”白荷呵斥。
玄青道:“他們出來也好,但是這里并不適合術士作戰,我們將要面對的刺狼群,數量較多,但如果術士使用范圍型法術,可能會驚動森林里更高級別的掠食者。”
“這里是雙木大森林?”趙曉段的目光中綻放出光芒,進入森林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玄青導師說得對,奚筱,你回去吧,有我就夠了。”白荷說道。
“先不了,如果你們無法抵擋,那時候我再出手。”奚筱道。
“可以。”玄青的話音斬釘截鐵,“我來安排戰術。”
......
“你怎么不和奚筱一起出去?”陸諧問道。
李文墨道:“我是術士,在森林里戰斗更容易驚動強大的兇獸,除非有完全的把握碾壓對手。”
陸諧點點頭,道:“我都沒想到。”
“你留下,我出去。”
“注意安全。”
......
趙曉段等七人分別蹲在馬車四周的樹干上,他的位置,正好能看見不遠處地奚筱,他的心情極其復雜,玄青已經和他們說明了情況,兩百多只刺狼,只有十余只有御段的實力,其余全都是空段的實力,甚至還有一部分幼狼只是普通動物。
可是刺狼的數量實在太過恐怖,它們久居森林,對森林里的戰斗更有經驗,而趙曉段他們戰斗經驗本就不足,更何況是森林這種復雜地形地作戰了。
“看見刺狼了!”趙曉段握緊手中的劍,不遠處地枯葉上,一直與樹皮顏色相近的狼正悄悄地接近馬車,它的體長堪比趙曉段的身高,眼眸中透露著嗜血與野性。
趙曉段向奚筱揮揮手,奚筱見狀,又朝其他方向揮手,他們傳遞著信息,力圖得到更精確的狼群數量。
馬變得躁動不安,他們開始頻繁地跺腳,毫無規律地搖頭,它們也清楚狼群正在接近,卻不知道該如何逃走。
先犧牲馬匹,這是玄青的想法,只要人都還活著,只要車廂還在,學員高層就能找到他們,他們就能得救。
正面作戰,是下下策。
在森林作戰,絕不是明智的選擇。
刺狼近了,現身的刺狼數目已經超過了雙手之數,馬匹再也承受不住這詭異的氣氛,不受控制地揚起馬蹄,妄圖通過它們的四條腿沖破堅不可摧的囚牢。
拉動車廂的馬匹也不受控制了,它想要逃竄,奈何車廂卡在樹木之間,終于,它成功了,車廂好似蓄力已久的彈簧,猛地砸向馬兒,若不是馬跑得快,恐怕就真的砸中了。
這匹馬是不幸的,車廂又被卡住了。
也正是在這一刻,車廂的尾部鉆出一個腦袋,定睛看去,那不是李文墨嗎!?
玄青千算萬算,算漏了韁繩還沒有解開,而馬兒失控的時候,李文墨忽然出來,更是直接讓玄青深感絕望。
在慌亂之中,李文墨沒想到馬匹會突然失控,落地時翻了一個跟斗,撞在了樹上。
而在他身前的不遠處,正是一匹紅著眼的刺狼!
“李文墨!”趙曉段狂嘯,他忽然失去了理智,從樹上跳下,刺狼后腿發力,尖牙利齒中透露出無盡的野性,躍向毫無還手之力的李文墨。
趙曉段忘卻了所有,他幾乎動用了全力落下一劍,劍與刺狼結實的肉體接觸了,肉體毫無反抗地讓劍身破開了皮膚,鮮紅色的血液飛射而出,濺在了趙曉段和李文墨的臉上,也讓周遭的綠色變得血腥。
刺狼成了兩截。
溫度尚存的血液散發出的腥味讓趙曉段清醒了,也讓他冷靜了下來,他第一次用武器殺害生命,如果僅僅是終結生命,他并沒有什么害怕的,但是看見這些血跡,看見刺狼的骨肉和內臟,那被血液染紅的落葉和土地,他就感到惡心和厭惡。
還有一雙不瞑目的嗜血的雙眼,桀驁中充滿了怨念。
“沒事吧?”趙曉段看向李文墨。
李文墨搖搖頭,即使是這種時刻,他依舊保持著固有的冷靜。
“趙曉段,快斬斷你那一側的韁繩!”玄青嘶吼。
趙曉段愣了神,但也很快出劍,一道銀光閃過,韁繩斷了,玄青也從樹上跳了下來,舉手斬斷了另一根韁繩,馬兒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送入刺狼的利齒中了。
“不要害怕殺生,只要心存正念,就無愧自己。”玄青道。
“嗯。”趙曉段道。
李文墨口中默念了什么,濃稠如墨的氣靈涌入趙曉段的身體,趙曉段仿佛豁然開朗,精神力瞬間提升了一個檔次,而且,他似乎與李文墨融為一體,擁有了李文墨的視角。
刺狼的身法不可謂不快,就在這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又有十余只刺狼從四面八方撲咬了過來,那些躲在樹上的孩子們也紛紛加入了戰斗當中。
一開始,趙曉段并不習慣李文墨對他的提升,因為他很難容易被李文墨的視角誤導,不過畢竟是習武之人,他很快就適應了這種感覺,擁有了更多的精神與視野,他甚至有精力回憶爺爺教他的劍術。
這是他的第一次實戰,刺狼絡繹不絕地撲來,他感覺到更多的不是恐懼,反倒是渴求。
他揮出的每一劍,都是記憶中爺爺揮劍的角度,因此看起來格外刻板規矩,但效果奇佳,只要力道足夠,這些實力僅僅空段的刺狼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每一劍都刺穿一只刺狼,趙曉段已經感到麻木,不再像一開始那樣不適,潑灑的血液幾乎遍及他衣著的每一寸,雖然惡心,但他從嗜殺之中體會到一絲快感。
他分出精神觀察其他同學以及玄青導師的戰斗情況,刺狼數量雖多,但受限于樹木的遮擋,以及實力的差距,它們很難對趙曉段等人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小心!”李文墨低吼一聲,趙曉段腦中如同雷電炸裂,被李文墨強烈的精神波動震昏了頭腦,下一瞬,之間一只體型超乎尋常的刺狼從樹上躍下,行動之快如同閃電,直指趙曉段。
如果趙曉段沒有失神,這只刺狼的攻擊,趙曉段可以躲開,可是李文墨好心幫了倒忙,即使只是一秒鐘的失神,在這種情況下,也可能會成為刺狼嘴下的口糧。
忽而星芒閃過,高雅冷漠,刺狼的頭骨如同輕薄的白紙,被開出一個一指粗細的血洞。
“奚筱?”李文墨對這星光還有印象,測試之時,奚筱的星光震顫人心,李文墨不可能忘記。
他不知道奚筱在什么位置,這也可以證明,他的猜想沒有錯,玄青和白荷不可能讓奚筱這種強大的術士在這種環境下隨便戰斗。
刺狼的攻擊欲望明顯降低了很多,它們的進攻已經持續了幾分鐘,狼王并沒有要現身的意思,玄青見不少刺狼已經停止攻擊,這和他的預想差不多。
狼王不可能蠢到葬送全族只為將數目不明的人類作為食物,刺狼這種實力上限不高的兇獸,想要在雙木大森林存活,必須要有一個強大的族群,只有群居,才能提高個體的生存能力。
在巨樹之后,狼王發出一聲嚎叫,這一聲嚎叫不普通,玄青雖然聽不懂意味著什么,卻也已經開始猜測狼王的目的。
讓他沒想到的是,刺狼居然在嚎叫之后紛紛抽身離去,就連已經被分食了一半的馬都被棄之不顧。
什么意思?
空氣突然寂靜的可怕,遍地的狼血散發出奇特的腥味,眾人松了口氣,注意到彼此衣服上的血跡,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對于這些孩子來說,這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為了生存而殺害生命,也許有些孩子性格暴躁,和趙曉段一樣,也能從殺戮與血液之中體會到快感,就像酒精麻痹身體一樣的快感,可是,更多的孩子,他們的心里,無助與絕望更多。
他們就像一壇被污染了的清泉,他們可以說,自己是為了生存,為了活下去,才用拳頭、用劍、用術法殺生,但是,在一個普通的村落,一個和平的年代里,這種殺生,是會被同齡人歧視的。
因為,手上沾染過鮮血,就是壞人,就是異類。
不論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