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段靜默地立在奚筱家小院門口的泥土路上,恒溪村的一草一木,都是趙曉段的回憶,離開村子近一個月,趙曉段對村落的思念漸漸的被推上了頂峰,他連夜回到了村子,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自家小院正如奚筱所說,院子角落的雞群正安靜地睡著,那只白色的晴明犬不知去了哪里,不見蹤影,趙曉段踏踏實實的躺在數以自己的床上睡了一晚,這種踏實,是他二十多天里第一次感受到的,就好似母親為他講著睡前的小故事,安撫著他飄零的心。
一大早,他換好了衣服,便來到了奚筱家門前。
他的手中,緊緊握著的,是那是陳山舟催促趙曉段為奚筱買的紫色發簪,還有昨天下午,他剛買的雪花酥。
那是奚筱最喜歡的食物。
今日的朝霞并不奪目,被遠處山前厚厚的云層掩蓋著,只顯露出星星點點的無力的紅色光芒。
趙曉段等了許久,他忐忑,更害怕,他害怕奚筱見到了他,會哭。
經歷過生死與殺戮的趙曉段并不懼怕這些,只有他在乎的人受到傷害,他才會感到害怕。
門響了,奚筱打開了門,她依舊回著頭,與她的父親告別,當她轉過頭,向前看去,一個熟悉的身影引入眼簾。
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男孩,穿著最好看的衣服,保持著最溫柔的微笑,用最平靜的目光,輕撫著她的面頰。
她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還沒有睡醒。
她很冷靜地關上了門,用最為尋常的步伐走向那個男孩兒,她始終沉默不語,直到她走到了他的身前,他們四目相視良久,她伸出小手,搖了搖他的衣袖。
終于,她忍不住,哭聲如同纏綿的小雨,濕潤了趙曉段的心房,趙曉段伸出手臂緊緊抱著她纖細的腰肢,聆聽著懷中女孩的哭聲化作大雨滂沱,他也沒有任何安慰,只是用著自己的臉頰摩挲著她的臉頰。
“我們去學院吧。”趙曉段輕聲道。
“好,我們走。”
奚筱站定,淚水沾滿了她的笑臉,趙曉段剝開了手中緊握的雪花酥,輕輕地放在奚筱的嘴邊,奚筱捏了捏趙曉段的臉,一口咬下雪花酥,未等她咀嚼,她又輕輕咬了一下趙曉段的手指。
“你變調皮了。”趙曉段摸摸奚筱的馬尾,說道。
“可不是嘛?”
話音落下,趙曉段的手心突然多出了一個紫色的發簪,稀碎的寶石閃爍著微弱的熒光。
“送我的嗎?”奚筱淚中帶笑,她發現這段時間的分離,趙曉段變化了很多。
“這周圍除了你我還有誰?”趙曉段道。
奚筱毫不客氣:“那我就收下了。”
說著,奚筱打理起了自己的頭發,為了趙曉段送她的發簪,十幾年來她第一次更換了發型,長發內卷,由紫色發簪卡住,長發如同瀑布一般滑落至她的腰間。
“你真好看。”趙曉段笑道。
“走吧。”奚筱挽著趙曉段的手臂,愉悅地向村口走去。
趙曉段的歸來并沒有在學院內引起多大的轟動,卻在班級內引起了巨大的反響,他的歸來,對李文墨的刺激是最大的。
李文墨本以為,趙曉段再也不會回來,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追求奚筱了,這些時日,他已經成功突破到了御段中境,這等修為,即使是四年級、五年級的學員,也不得不正視。
他心存文人的傲氣,更何況他的修為已經配得上“天才”的名號了,正當他躊躇滿志,想要展開攻勢的時候,趙曉段又在這個不偏不倚的時間,歸來了。
萬向賽的時間。
明天,便是萬向賽的第一天!
趙曉段是他追求奚筱路上的絆腳石,趙曉段也不過御段中境罷了,修為相同,想要打敗趙曉段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能當著奚筱的面,將趙曉段斬于馬下,也許就能讓奚筱對自己的態度有所改觀。
李文墨從始至終都用充滿敵意的眼神注視著趙曉段,但讓他有些失望的是,趙曉段居然從始至終看都沒看他一眼。
你有什么好猖狂的!看我不打掉你的牙!
休息時分,陳山舟來到了三年級的教室門前,趙曉段正一動不動地冥想,二十多天的聯都城經歷,對他的思想起到了巨大的淬煉作用,一切都要靠實力說話,所以他沒有心情和這群與他同齡的孩子一樣玩樂。
“奚筱!叫一下趙曉段。”陳山舟說道。
奚筱正看著書,見陳山舟呼喊她的名字,便毫不遲疑地前去叫醒趙曉段,這些時日,她與陳山舟接觸不少,她認定陳山舟是一個善良的人,她也因此把陳山舟當做一個不錯的朋友。
多日不見,趙曉段與陳山舟的友情不見,反倒因為分別而更加深厚,陳山舟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小子,一聲不響的就跑回來了。”
“我還讓你去接我?”趙曉段毫不客氣。
“你要是再不回來,奚筱不知道身后會跟多少個小男生。”
趙曉段不屑地笑著:“跟多少我打多少。”
“你好猖狂,我好喜歡。”陳山舟異常的騷。
趙曉段面色一變:“這些時間不見,你是不是去嫖了?你這么騷?”
陳山舟哈哈大笑:“不開玩笑了,和你說正事,一會兒院長和副院長可能會見你,我提前通知你一聲,做好準備。”
“這我都想到了,隨他們怎么問。”
陳山舟似笑非笑道:“我發現你這段時間變了好多,經歷了什么?來給我講講。”
“我怎么變了?”趙曉段不解道。
“啊...臉皮子變厚了,變老道了。”
趙曉段的面色陰沉了下來,旋即嘆了口氣,將陳山舟拉到一旁,陳山舟苦笑,道:“咋?見不得人的事?對不起奚筱的是?”
“勞資是那種人么?”趙曉段沒好氣道。
“開玩笑開玩笑,咱好好說話。”
趙曉段又嘆了口氣,道:“我跟你認識時間不長,但說實話,我真的很信任你,你上次帶我去聯都城,如果不信任你,我是不會和你去田掌柜的藥材店里去的,更不會吃你煉的藥,更不會去龍之故土。”
陳山舟收回了嬉笑的神色,點點頭。
“白水學院,我最信任的人,只有奚筱和你,但是有些事情我很難和奚筱說,也就只能和你說了。”
“你講。”
“聯都城守城士兵暴斃的事情你知道么?”
陳山舟神色一凝,不安的想法浮現在了他的心頭:“你繼續說。”
趙曉段嘆氣,轉身看向別處:“我殺的,先前殺了四個,昨天晚上離開聯都城之前,殺了二十四個。”
陳山舟倒吸一口冷氣,他怎么也沒有想到,看似人畜無害的趙曉段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他抓起趙曉段的衣領,怒道:“為什么?!為什么殺人!?”
趙曉段默不作聲,很快,陳山舟的怒火散去,道:“這就是你去聯都城的原因嗎?”
“對。”趙曉段簡述了他父母被抓走前,那一晚發生的事情,聽完了故事,陳山舟的情緒低落異常。
“我理解你。”陳山舟拍拍趙曉段的肩膀,他有些不安地四下踱步,趙曉段沒有打擾陳山舟的思考,也許陳山舟會告訴他一些什么。
良久,陳山舟緊促的眉頭終于放松開來,他的口中一直發出異樣的聲音,仿佛在做著什么重要的決定,他將趙曉段拉到了距離教室更遠的地方,用嚴肅的語氣說出了一句讓趙曉段全身一顫的話。
“你與紅鴉教,有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