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掌柜，有一個孩子睡在這里?！?

方文仕打開藥材店大門的時候，便看見趙曉段躺在藥店的門口，蜷縮成一團，看上去被凍得不輕。

“這么冷的天氣怎么會睡在這里？”田掌柜的聲音送他的身后傳了出來。

方文仕道：“是昨天的那個孩子?！?

“哪個？”

“好像叫...趙曉段?！?

田掌柜的面色微微凝重，道：“文仕，把他抱進來，用紅芍熬成湯，給他暖暖身子，先把他放到二樓的床鋪上。”

方文仕照做了，紅芍藥性偏暖，常用來驅寒，趙曉段在這個季節里，在藥店門口睡了一夜，需要祛除寒毒，以免給他的身體留下后遺癥。

趙曉段睡了很久才醒來，方文仕坐在他的身邊讀著醫術，看見趙曉段的手有了動靜，便笑道：“你醒了？”

“方大哥...”

“叫我小方就好了。”方文仕笑道。

趙曉段默認了，他說道：“我睡了多久？”

方文仕比劃了一下，看了看窗外的光線，道：“現在是下午，你睡了整整半天?！?

趙曉段的肚子咕咕直叫，方文仕給他準備了飯菜，趙曉段狼吞虎咽，從昨天晚上開始，他一口飯也沒有吃過，早就餓得不成樣子，就算現在給他一盆的米飯他都能吃完。

“你怎么一個人跑到這里來了？”方文仕笑道。

趙曉段停下了，他抹了抹嘴角的油和米粒，道：“我爹娘被官兵抓走了，只能來聯都城謀生，我想到昨天看見田掌柜還招采藥工人，我就過來了?！?

“半夜你怎么進的城？一個人進不了城的。”

“我趴在別的人馬車上進來的?！壁w曉段說道。

田掌柜的聲音突然傳了出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小孩子的腦子就是好使，換做是我就得在城外挨凍了。”

趙曉段苦笑一聲，道：“您這玩笑開的...”

“想在我這里當采藥工？”田掌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顧自地沏茶，細品一口，把茶倒了。

“對?！?

“你懂藥理嗎？”

“不懂。”

“也好，你就和文仕一起跟著我學，不過采藥工拿不到什么錢，我只能包你的吃和住，如果需要錢，你就自己去想辦法。”

趙曉段問道：“有什么方法弄錢快？”

“高收益意味著高風險，你去工會找捕獵隊，一單會有很不錯的收入，但是你得有那個命拿錢，而且捕獵是讓人看不起的，你得考慮清楚再去，除非走投無路，否則沒有人會選擇用命換錢?！?

趙曉段點點頭，道：“捕獵隊對修為有沒有要求？”

“量力而行，文仕，換些茶，這茶茶品不好?！?

“好的掌柜?！狈轿氖硕似鸩鑹仉x開了。

田掌柜坐到了趙曉段的身邊，為他把了把脈，道：“小小年紀脾氣這么暴躁，怎么行？火氣太旺盛，不知道你會用什么方式發泄你體內多余的火氣?！?

趙曉段有些驚訝，田掌柜笑道：“脈象可以說明很多東西。”

“我想先去工會看看，我覺得我需要弄一些錢?！?

“你不過是一個小孩子，能有多高的修為？工會不會同意你參加捕獵隊的?！?

趙曉段咬著牙，低聲道：“御段中境?！?

語罷，趙曉段釋放了自己的氣靈，用事實來證明自己沒有騙他。

田掌柜反而起身離開，道：“你不需要向我證明什么?！?

趙曉段其實沒有明白田掌柜的話，他覺得田掌柜有些不近人情，卻不知道田掌柜只是告訴他，實力只需要在那些需要展示的人面前展示而已，而田掌柜并不是那個需要的人。

“田掌柜！”趙曉段連忙叫了一聲，“謝謝您收留我?！?

“我只是看在陳山舟的面子上罷了?！?

趙曉段感到失落，他沒有辦法和人分享失去親人的痛苦，并且在他人面前也得不到重視，在昨天之前，他是趙天方和冬笑竹的寶貝，受到了數不盡的關心與愛護，而今天以后，他仿佛是那個被社會丟下的棄子。

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做到被他人重視，他思考了很久，心中暗自下了一個決定，他要用實力和恐懼成為必須讓所有人不得不重視的存在，他體內至邪的一面隱隱作祟，他想要用鮮血洗禮他的靈魂，一時間，前往工會的想法更加濃烈，不僅僅是為了錢，他只想殺生。

趙曉段與田掌柜打了個招呼，詢問了工會的地點，他便獨自前往。

即使是午后，街邊的商販一點也不見減少，行人逐漸稀疏了起來，商販們都只想用這最后一點時間增加自己生存的籌碼。

街道看不到盡頭，趙曉段在錯綜復雜的街道中迷了路，他一路跌跌撞撞，看見了售賣的竹螞蚱，手工制作的泥人，甚至還有他最愛的糖畫，可是現在的他對這些東西提不起任何興趣，他好似著了魔一般，他的眼睛已經泛起了紅色的微光，他是那么渴望鮮血，想要像雙木大森林里的兇手一樣茹毛飲血。

他看見了在街上巡視的聯都城守衛軍，他有一種沖動，他想用腰間的銀劍刺穿這些守衛軍的心臟，甚至想要將這些人的骨頭一根一根地挑出來，他不明白為什么他的腦海居然會有這種恐怖的想法，他的呼吸逐漸沉重了起來，他的心跳如同狂奔的馬蹄，身體中至邪的一面躲在角落，露出了奸邪的笑容，不斷地告訴他，動手，殺了那些士兵，只有殺戮才能感受到快樂。

但是趙曉段撞柱子了。

沒有什么花里胡哨，就是那么樸實無華地撞了上去。

他躺在地上，清醒了。

而那些守衛軍已經走遠。

趙曉段歷經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工會，工會并不像趙曉段想的那樣擁有豪華的裝潢，沒有盤著金龍的紅色檀木柱子，更沒有什么強者坐在工會中品茶閑聊，工會就只是躲在一個沒什么人的角落，大門外還有不少的乞丐等著大人們高抬貴手賞口飯吃。

工會，是被城市遺忘的角落。

工會的大門上，有著一塊老舊的牌匾，鎏金的“獵人工會”四個大字，破敗到可以看見金子之下的黑色底子。

有幾個人出入，這些人大都衣著破爛，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傷痕，或是胳膊，或是額頭，他們的手中拿著幾枚可憐的銅子兒，為了這，他們不得不豁出性命。

趙曉段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好欺負，他一只腳踏入工會的大門，一種破舊的味道迎面而來，十指可以數盡的可憐人站在工會貼滿招標告示的破墻前，費力地尋找著價高而且風險低的活兒。

為了這種活兒，打一架也在所不惜。

趙曉段沒心思摻和這些人的明爭暗斗，只是一人默默地看著招標告示，還沒能安靜幾分鐘，便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兄弟，組隊嗎？我們就兩個人，你一來就三個了?！?

趙曉段轉過腦袋看了看這個年輕人，他與趙曉段一樣也是長頭發，卻打理的格外整潔，衣服破舊，和尋常的捕獵人沒有什么區別，但他的臉上似乎總是有一種陽光的氣質，這不是他的蓬頭垢面可以掩飾的。

而他身邊站著一位女子，女子并沒有多么出眾的容貌，麻布衣服，而她陽光的氣質與青年一樣感染他人。

“你們...”

“他們就是兩個垃圾，我看他們接了幾單沒有一個完成的，沒啥手段也就算了，連最簡單的任務都做不好，你倆就是廢物，滾吧，我們工會不歡迎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