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趙曉段回家,一路上,陳山舟一直在觀察趙曉段。
到了村口,二人下了馬車,刻著“橫溪村”字樣的標牌還是那么老舊,相比過些時日,標牌就要重新制作了,可能會用好些的木材制作。
趙曉段的神情已經恢復了正常,不再像在學院時那樣惶恐,但是一直沒有和陳山舟說話。
兩人沉默了一路,陳山舟也沒有覺得尷尬,他很久沒有離開學院了,還不容易出來一次,他還覺得挺新鮮,路上長滿了雜草,兩旁是綠色的稻田,還有一些農民在勞作,與他打著招呼。
很新鮮的感覺,他很喜歡。
上午時分,天氣還有些陰冷,趙曉段帶著陳山舟走到了自家門前,門是鎖著的,趙天方和冬笑竹出門了,也許是在打理田地,趙曉段站在家門口,看著老舊的木門,說道:“謝謝你陳學長,把我送回來。”
陳山舟雙手抱在胸前,一副隨性的樣子,他扭了扭身體,衣袍浮動,笑道:“有什么好謝的?分內的事務而已。不打算請問進去坐坐么?”
趙曉段打開了家門,普通的小院勾起了陳山舟的興趣,農家小院他很少見,這一次算是一飽眼福。
“哇哦,你們家還養了雞?居然還種了葡萄架子?”
陳山舟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讓趙曉段沒有辦法一直沉默下去。
“就這樣子,沒聯都城好看。”
陳山舟擺擺手,他觀摩著葡萄架枝干的走向,嘴上說道:“我就想住在這種小院子里面,一個人住,自由。”
“嗯,好吧。”
“今天的事情,我覺得怪林院長,她沒考慮周到,沒想到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看來你也覺得我很膽小。”
“打住,你這就說錯了,我可不覺得你膽小,不會害怕的人就不是人,你得記住這個道理。”
“但是害怕,會被人笑話,就像這兩天我在學院里那樣。”趙曉段嘆氣。
“你這樣說...沒錯,好吧?但是怎么說呢?你要是干什么都是為了給別人看的,我勸你也別去學院了,所謂人言可畏,你既然害怕別人議論你,最好的方法就是出現在別人的面前,你的所有都和別人無關,你就不會怕了。”
“但是我要去學院啊!我只是不想被人...”趙曉段低著頭,“不想被人看不起...”
“我說弟弟啊,你腦子想什么?你和別人吵一架人家就看得起你了?”陳山舟無奈。
“我想打他們!”趙曉段爭辯著。
“哦?就行昨天那樣差點把人家弄死?”陳山舟反問道,那語氣中有一絲嘲諷。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怎么了!”
“別解釋了,我都懂。”陳山舟抱著頭,仰天看著云彩,說道:“人們都說呀,人和人之間的痛苦無法感同身受,但是看見今天的你,我覺得我能感同身受。”
趙曉段沉默。
“讓我來猜一下你這個人...為什么你今天會情緒崩潰?害怕只是誘因,如果只是害怕,后續的發展如果順你心意,其實你不至于那個樣子。我猜,你害怕的是,那個叫奚筱的姑娘,她對你不管不顧,對吧?”
沉默。
“你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陳山舟繼續說著,“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很依賴她,昨天我們的談話,我能感覺得到,她比你明事理的多,你和她可能認識了很多年,你已經習慣了依賴她,所以剛才,你害怕的時候,你希望她安慰你,保護你,但是呢,因為昨天發生的某些事情,你倆鬧掰了,不過我也很好奇,你倆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陳山舟停頓了幾秒,看看趙曉段有什么反應,陳山舟笑笑,說道:“又不說話...那我繼續了,剛才我說的只是我的猜測,但是我覺得,我說的應該是沒有多大錯誤的,你這個人,情緒都寫在臉上,太容易讓人看透了,心里毫無秘密可言,你這樣子可不好,不是什么話都可以說出來的,很多時候要保持沉默,過幾年你就要獨當一面了,要是什么都能讓別人看透,真誠是好,過分了就是傻。”
趙曉段嘆了口氣,道:“你說的沒錯,你猜的也沒錯。”
“不適合你的東西,強求是沒用的,我說我的趙學弟,你得醒醒了。”
“...”
“還有一件事,你的氣靈是怎么一回事?我這么多年可沒聽說過得來的修為會飛了這種事情。”
“...”
“不想說么?那算了。”陳山舟瞥了他一眼,繼續捉弄葡萄架子。
“沒,不是不想說...我只是在...”
“你有必要騙我么?你會騙人么?騙人的話猶猶豫豫,你這不就是告訴別人你要騙別人么?”
趙曉段抽出劍,插在地上,走進堂屋搬出來兩把椅子,道:“坐吧學長。”
陳山舟大笑,毫不客氣,坐下了。
“第一次倒退,是我剛入學院不久之后,那個時候,我達到了御段,但是沒過兩天,就跌回到零段,那時候我以為每個人都會這樣,就沒怎么在意。”趙曉段說道。
“第二次,是在一年多前,終于又突破了,但還是又跌回去,我問了奚筱他們,他們和你說的一樣,修為不可能倒退,但我確實退步了,而且這一次,我的氣靈運轉起來很困難,就像有什么東西把我的身體給堵住了,到最后甚至運轉的時候會感到疼痛,所以我只敢練習劍術,很少修煉氣靈。”
陳山舟仰著頭,道:“后來呢?”
“后來就是這一次了,測評的時候,林院長施展的華咒給了我第三次突破的機緣,也讓我的氣靈運作舒暢了很多,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我一直沒有再次突破,就是因為不敢過多運作氣靈,如果我早些知道這個道理,我應該很久之前就突破了。”
“正好,這次又是在萬向賽這個節骨眼上,這幾重原因讓你剛才的情緒直接崩潰。”
“嗯。”
“我覺得你應該感覺到慶幸。”
“為什么?”趙曉段不解。
“以你的性格,要是被人知道你反向修行,怕是整個學院的人都會被你殺了。”陳山舟笑道。
“...”
“所以我覺得我挺理解你,有些事情吧...找個人說說也好,但不要事事都說,就比方說我吧,我從來不和別人談論任何我經歷的事情,因為別人理解不了,你講了,人家就是在聽故事,不會理解你的處境,甚至還會哈哈大笑。”
“嗯,我懂了。”
陳山舟在小院里轉了轉,看著家養的雞,道:“我之前偶遇一只雞,它跟我說它想被養著,我就把它弄回家烤了,成了烤雞,味道也不咋地。”
“你在編故事吧?”
“對呀,自己琢磨琢磨,你呢,也還小,出去看看還是很好的,長長見識,看看新的東西,對你的修行有好處,別當那只雞。當然,也別自卑,缺陷是不可避免的,面對比逃避強。”
趙曉段道:“我咋覺得你是個老頭子?”
“我吃的鹽是不是比你吃的飯都多?”
“去尼瑪的,你踏馬就比我大三歲,叨叨什么呢。”
“不跟你啰嗦了,我也走了,今天你就到家里休息休息,希望明天在學院能看見你。”陳山舟扭身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