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龍爭虎斗
- 天外開疆
- 隱仙鄉
- 8018字
- 2020-08-05 18:00:00
第二天的太陽照常升起,但少年少女的心卻再不一樣。
憶萱奮力的工作,用拼搏來證明自己。心碎欲裂的衍則一夜未眠,他暗暗發誓,再也不能虛度光陰了。打開混沌網絡,鋪天蓋地都是北殷隆的消息,看著這個跟自己年齡相仿的男人,卻能指點江山,縱橫天下,衍內心的火焰被點燃了。與其碌碌無為的過完一生,不如去天外開疆拓土,哪怕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礦工呢。想到這里,他當即填寫并提交了申請表。
這之后,他便一邊等待對方的回音,一邊閱讀大量有關書籍——果然憶萱說的沒錯,專業類書籍要比成功學有用,卻也比之貴得多、難得多。一周之后,北殷集團終于回信了:明天上午11點,在公司位于郊區的第三分部的主樓面試。衍不敢怠慢,做了充足的準備,換了最干凈的衣服,早早來到目的地。出乎他的意料,應征的隊伍已經排得看不到邊了。他們有的衣衫襤褸,有的衣冠楚楚,可見三教九流,都匯聚于此了。夏天的九宇總讓人煩躁,加上不知結果的等待,每個人都汗流浹背。
“你好,我叫左師昭,你叫什么名字?。俊闭驹谘苌砗蟮哪贻p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搭訕道。
衍回過頭,見此人與自己年紀相仿,卻生得儀神儁秀,雅朗清明,一席短衫風度翩翩,如同夏日的一股涼風,讓人心曠神怡。
“叫我衍就行?!?
“衍……你是來應征礦工的吧?”左師昭問。
“你怎么知道?”
“這還不簡單,來應聘技術工種的,哪個不是在那里低頭看書,準備考試,只有你們礦工考的是體力和反應,不需要復習。”左師昭笑著回答。
衍看了看周圍,確實如此,又見到對方也沒拿書,于是問道:“那你也應聘礦工?”
“不……我是學生物的?!?
“那你的書呢?”
“呵呵,都在這里了?!弊髱熣颜f著,指了指腦袋。
衍看他過度自信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左師昭以為對方不信,急忙解釋:“真的……我是圣章太學,太覺畢業,主修域外生物和宇宙生命演化專業,八荒已知的所有物種,我可都記得住呢?!?
“跟憶萱是校友啊……”衍心想。他了解九宇的教育層次:蒙學6年,章學4年,技學4年,屬于基礎教育。然后可以通過考試升入太學,學習5年,畢業者稱‘國子’,國子可繼續深造4年,稱‘妙才’,再深造4年稱‘少覺’,從少覺開始就要就要跟隨老師了,3年后導師選擇有能力者成為太覺,繼續留在身邊學習,其余則結業進入社會。太覺沒有固定年限,一般最多可達8年。由于九宇導師大部分都有公司,所以讀到太覺基本就等于默認進入導師的公司工作了,憶萱就是這種類型。想到這里,衍好奇的問道:“圣章太學是頂尖學府之一,那里的畢業生怎么會看得上這危險重重的工作?更何況你是太覺啊?!?
“嗨!”左師昭嘆了口氣說:“眼下九宇競爭激烈,在太都這里,像我這樣學位,待業在家的一抓一把。你看那些拿書的,很多都跟我一樣呢。你再看那個,感覺比我父親還老,不也一樣來了?”說著指了指前面不遠處一個男子。不知是不是聲音太大了,那人竟看了他們一眼,嚇得左師昭趕緊顧左右而言他。衍混跡黑道,見慣了那些表里不一的小人,面對口無遮攔的左師昭,反而覺得他很真誠,于是便與他攀談起來。
聊得盡興也就不覺時間長,很快就輪到了他們。由于是不同工種,只好暫時告別,臨行前,衍還不忘祝他面試成功。左師昭似乎也很喜歡他,回敬道:“也祝你獨占鰲頭!”
話說衍在引導員的帶領下先進行了體檢,然后又與人群一起,被送進了電梯。狹小的空間使大家靠的很近,甚至都能聞到彼此的體味。看看周圍的求職者,大都破衣爛衫,面如土灰,眼睛也早已失去了光芒,只透著被生活壓迫的絕望。衍突然意識到,自己做為賞金獵人,比起那些在社會底層掙扎的棄民,已經好出了不少。
電梯停下,大門打開,眾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這里竟是一個礦坑!主考官緩緩介紹起來:“由于八荒條件有限,采礦什么的還得靠手動,因此接下來就要考驗各位的體力和速度。我們沿著右邊的通道走到底,便會到達考試區域,3個小時的時間你們要用手中的機械臂盡可能的采集其中的礦產,運上采礦車。最后,我們會按采集的重量排出名次,前三名進入下一輪考核。在你們的左右兩邊分別有男女更衣室(九宇男女生理構造相似,體能差別很小,因此幾乎沒有單性工種。),里面有消毒好的衣服、礦鞋和礦燈,還有開采用的機械臂,準備好才能下礦。礦底有水,不過不多,省著點喝?!北娙寺犕暌巹t,各個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
挖礦工作雖然辛苦,但比起刀尖舔血的賞金獵人,還是溫和許多的。衍甩開膀子,操作機械臂開鑿礦層,忙的不亦樂乎。地下又悶又熱,眾人很快便從熱情滿滿,干到氣衰力竭。主考官看了看表,鼓勵道:“大家加油啊,還剩一小時?!痹捯魟偮?,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接著就看到洞口方向一片煙塵。
“不好,是塌方?!敝骺脊俅篌@失色,朝那邊跑去,眾人立刻跟上,果然是塌方堵住了洞口。緊張的氣氛迅速蔓延開來,唯獨衍十分鎮定:“這礦道是模擬的,不是很深,不如我們試著挖一下吧,說不定能挖開?!?
“不行不行,塌方后結構不穩定,貿然挖掘會造成新的危險?!敝骺脊俸戎沟?。
衍想了想這些天看書所得,確實如此,又問道:“那這模擬礦道,應該有求救開關吧?這是每個礦坑必備的裝置,每隔幾米就要設置一個,并不會被全部埋住?!?
“對對對,我這就去找?!敝骺脊偎坪踹@才反應過來,趕忙在墻邊摸索,很快就找到了??砂聪掳粹o,卻毫無反應,仔細一看,原來是線路因年久失修而老化斷裂了。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币粋€人癱坐在地上:“這里是模擬坑,沒有足夠的水源和食物,我們豈不是完蛋了?”一句話畢,絕望的情緒立刻占據了每個人的心扉,大家紛紛責怪考官沒有做好防護工作,并逼著他快想辦法。此時的衍卻注意到了異常——考官腰間的通話器,不時閃爍綠光,這是信號正常的標志,既然如此,他為何不呼救呢?心下奇怪的他回想之前的事情,意識到巨響傳來時,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有考官立刻就說出塌方二字。再想到北殷礦業煞費苦心招募員工,卻連訓練場地的線路都不檢修一下,也太說不過去了。于是他不動聲色,來到塌方的封土前觀察,雖然跟周圍土質相同,但顆粒度明顯細小許多,不像是斷裂產生的。聰明的他立刻想到一種可能:這塌方或許是測試的一部分,目的當然是為了考驗眾人在極端情況下的行為。于是他偷偷走到考官身邊,耳語道:“現在大家被困,容易發生極端情況,我會帶個頭把機械臂脫掉,以防傷人,請你配合我。”考官點頭稱是,但衍從他嘴角露出的笑容和目光中的鎮定,驗證了自己的觀點。
接下來就是表演時刻了,他轉身安慰眾人:“大家別緊張,我們是在北殷礦業的地下,上面的人聯系不到我們,肯定會派人尋找,現在只需要等待救援即可。我們看咱們別帶著這機械臂了,太沉太熱了。”然后主動脫下裝備。主考官也配合著說道:“是啊,大家不要焦急,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倍说脑捵尡娙说男膽B平靜了許多,紛紛卸下裝備,坐在地上休息。此時的衍又悄悄對考官說:“我們考試準備的那點水根本不夠,現在大家沒渴還好,一會兒一旦有人想喝,必然引起哄搶。你是主考官,在人群中尚有威望,我看應該先把水平均分配給大家,這樣在喝完之前便不會發生沖突?!敝骺脊贊M意的點點頭,按他的意思開始分水。此時的大家已經放松下來,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了對策。
約莫過了半小時,只聽一聲巨響,一輛鉆探車打通了塌方的隧道,一旁休息的眾人興奮不已,紛紛圍了上去。待煙塵落下,只見一個身影從車內走出,雖然燈光昏暗,卻依然能見其挺拔?!氨币蟆币舐。俊币恍┤苏J出了來者。
北殷隆看了看表,冷冷的說道:“考試還剩半小時,你們還不繼續?”眾人先是一愣,接著紛紛穿起裝備,朝礦內跑去。誰知來到礦底,卻見衍已經在那里拼命開采了。
“你是什么時候過來的?”北殷隆走到衍身邊問道。
“就在鉆探車剛進來的時候?!毖芤贿呎f著,一邊揮汗如雨的繼續工作。
“看樣子,你是看出塌方是測試的一部分了?”
“是的?!毖艽饝痪?,便把剛才注意到的細節簡單敘述了一遍,手卻沒有停下。北殷隆聽完露出贊嘆的神色:“哈哈,處變不驚,思慮分明,有大家風范。你叫什么名字啊?”
“叫我衍吧。”
“衍?沒有姓氏嗎?”北殷隆問道。
“沒有……”
“這就奇怪了,我九宇自古就是姓、名同列,怎么可能只有名字,沒有姓呢?!?
“出生登記的時候,工作人員粗心大意,把名和姓寫成一樣的了。父親平日就叫我衍,臨死前也沒來得及問他姓什么,所以將錯就錯了?!?
“啊……還有這種事……”北殷隆表現得有些難以置信。九宇政府以總統為尊,層層向下,看似等級森嚴、管理高效,其實職位冗雜、尾大不掉。伽圖頌執政的八十多年來,事事親自過問,基層功能早已逐漸崩壞,類似衍這樣的事,幾乎每天都在發生。不過北殷隆身居高位,不了解這些。他看著眼前這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男子,不無敬佩的說道:“衍……不瞞你說,這礦坑是我精心設計的,你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被隱藏攝像頭和收音設備實時反饋給我。除了塌方,還有十幾考驗可供選擇。而你,是這么長時間以來第一個這伎倆的。明天下午4點,請到我辦公室一敘?!北币舐≌f完,用自己的腕表撞了一下衍的,把地址發送給了他。
“這……我是通過考試了?”衍問道。
“干完你該干的,明天公布結果?!北币舐≌f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只留下衍,接受著周圍人欣羨的目光。
第二天下午,衍按約定來到北殷礦業位于太都市中心的總部。這里是城市最繁華的所在。形態各異的摩天大樓如擎天巨人,隱匿在工業污染帶造成的煙塵之中;軌道交錯,似行星的光環縈繞半空,通勤的懸掛電車穿梭其上,只能通過偶爾露出的一鱗半爪和制動時的電流聲判斷其方位。街道上的黎民面無表情、行色匆匆,與路上擁擠喧鬧的鳴笛形成鮮明對比。
衍自幼混跡底層,很少出入這樣高檔的辦公場所,看著一樓大廳里來來往往的紅男綠女,感覺頗不自在。好在工作人員很快就領著他進入電梯,直奔頂層而去。一開門,一條長長的走廊映入眼簾。紅色的地毯柔軟干凈,伴隨著排列兩旁的各色花卉植物,一直延伸到十幾米處的兩扇熠熠生輝的金色大門前。工作人員將他引到門外的長凳上,說道:“請您在此稍侯,大總裁還有客人,待他出來,您自己進去便好。”說完便轉身離開。衍坐在座位上,內心竟莫名緊張起來。不一會兒,大門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看上去比衍年長一些,面容硬朗,虎背熊腰,走起路來似乎地面都在顫抖。就在身形交錯的一剎那,衍竟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他初做賞金獵人時,曾見過一位殺人不眨眼的江湖大佬,他身上的氣場就給過自己同樣的感覺,那是一種連北殷隆這樣頂級富豪都不會有的煞氣?!暗鹊?,你叫什么?!”衍一把拉住他問道。
“我……我嗎?我姓豐名卓,咱……認識嗎?”那人被衍的唐突搞得不知所措,聲音竟有些顫抖,與那五大三粗的形貌完全不符。衍也回過神來——且不說那位大佬早已經死了,就算眼前真的是他,也絕不會被自己一句話嚇成這樣,于是趕忙道歉?!斑馈瓕Σ黄鸢?,我認錯人了,不好意思?!?
“哦……嚇我一跳,你叫什么啊?”
“我叫衍?!?
“哦,幸會幸會……再見啊?!蹦侨嗽挷欢啵┖┑恼f了一句便轉身離開。
衍看了看他的背影,明白自己是太過敏感了,這才穩了穩心神,推門而入,誰知下一秒,就被里面的豪華景象鎮住了:名貴青木鋪就的地板泛著油亮的光澤,三個巨大的皮制圈椅和一個由整木雕刻而成的茶幾擺設中央。茶幾設計成章舉托天的造型,蒼勁古樸中又不乏現代氣息。右邊墻壁是一個內嵌式的酒柜,角落里坐落著一架鐘琴——這是九宇自古就有的樂器,歷來被視為高雅的象征;左面墻壁則懸掛著北殷家先祖的畫像,雖然年代久遠,卻栩栩如生,甚至能從那目光中看出赫赫威嚴。辦公室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寫字臺,從上到下皆是透明設計,看的衍嘖嘖稱奇。
北殷隆見他前來,不慌不忙從桌子后走出,遞給上一件東西:“這個你先看看吧?!毖芙舆^來,不由一聲感嘆:“這是……紙?”九宇自從實現了無紙化辦公,紙似乎就成了有錢人的專利,普通人用紙的次數,恐怕還沒有寫字的次數多,也難怪他會奇怪。打開來仔細觀瞧,上面全是俊朗、遒勁的手寫字,如蒼龍騰海、老樹盤根??蓻]看一會兒他就覺得脊背發涼,原來那上面竟密密麻麻的記載著他的生平,從出生到如今,甚至包括做賞金獵人時的種種“事跡”都寫得明明白白,如同親歷。
衍自認為之前足夠小心,無論聲音、樣貌、指紋、甚至口音,都經過仔細的偽裝,更何況無論是接收任務,還是付賬,都是從太虛中進行,可以說是絕對安全,怎么會露出馬腳呢?一時間,一向沉穩的他也有些亂了方寸:“你從哪兒弄來這些的?”
“你的經歷很精彩啊……”北殷隆略帶調侃道:“為什么要參加天外開疆計劃呢?是嫌賞金獵人沒挑戰,還是……有什么別的目的……”
衍聽出他話里有話,職業的敏感讓他立刻警覺起來:“我并沒有什么目的,只是厭倦了刀尖舔血的日子?!?
“賞金獵人再就業可不容易啊。你覺得以你的‘經歷’,會被錄用嗎?”北殷隆說著,便向前走來?;蛟S是他身上天生的傲氣,又或許是因為職業的原因,他的話語在衍耳中,分明如同獵人對獵物的戲謔,讓他立刻擺出戰斗架勢。
北殷隆沒想到他竟有這么大的反應,于是本能地后退一步。恰在此時,外面傳來敲門聲,一個渾厚的聲音模糊的說道:“總裁,您的‘援軍’到了!”
隔著厚重的大門,聲音不甚清晰,但衍隱隱聽到援軍二字,當下認定北殷隆是要抓自己,立刻開始思考對策。如今在對方的地盤,要想全身而退,只有一條路——擒賊擒王!想到這里,衍一個箭步沖上來,直抓北殷隆衣領。北殷隆情急之下閃身躲開,大聲喝道:“你干什么!”
“北殷先生,如果我沒猜錯,你恐怕早已布下天羅地網了吧。那對不起了,我要用你做掩護離開。”說著,他抖擻拳腳再次襲來,務求在最短時間內拿下對方;北殷隆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見衍來攻,既不辯解,也不躲閃,以硬碰硬的與他較量起來。偌大的辦公室內,兩個矯健的身影戰做一團。衍自幼混跡街頭,一身本領皆從血汗中領悟,招招直取北殷隆要害;北殷隆家學深厚,大開大闔,見招拆招,將衍的攻勢化為無形。二人可謂棋逢對手,轉眼間已過數十回合,依舊不分勝負。門外之人聽見里面有打斗聲,敲門更加急促:“大總裁,你沒事吧!”接著便呼叫起了保安。見情況越來越膠著,衍便決定使出殺招,只見他看準破綻,用手隔開北殷隆打出的右拳,然后反手一拿,竟將他手腕死死鉗住,接著一個閃身從臂下鉆過,將北殷隆右臂擰到身后。本以為這下對方就無法使力,誰知北殷隆身法敏捷,待衍身形不穩之時,踩住他的左腳,接著轉身用左肘直擊其頭部。衍避無可避之下,一把將他推了出去,不過還是被肘部掃到,踉踉蹌蹌后退幾步,北殷隆也被他推出數米,依靠沙發的支撐才勉強穩住身形。此時外面的人已破門而入,幾把槍瞬間瞄準了衍的全身?!霸撍?,這下栽了?!毖軆刃囊魂囍淞R,卻不敢再動半步。
“誰讓你們破門的?!都給我退下!”北殷隆厲聲呵斥道。
“大總裁,我們聽到有打斗聲……你沒事吧……”為首之人急忙解釋。
“我這是跟朋友在切磋武藝,要你們插手!還不下去!”北殷隆再度聲色嚴厲的說道,嚇得為首者趕忙道歉:“對不起……是……是我唐突了?!比缓蟀咽种械囊黄烤品诺讲鑾咨?,帶著人灰溜溜的離開了??諘绲霓k公室里,轉眼間只剩下他二人。
“你誤會了……”北殷隆收起攻勢,整了整衣服,又拿起桌上的酒:“這可是顯慶郡有名的美酒‘寧橘春’,我為了招待你,特地讓他們從家里拿來的。要想抓你,還會帶它來嗎?”說著,轉身從酒柜里取出兩個碧玉色的杯子斟滿。
“寧橘春……”衍嘟囔了一下,才意識到適才那人在門外說的正是:您要的寧橘春到了。自己太過緊張,竟聽成援軍,還跟北殷隆打了一架,真是無地自容??赊D念一想,既然對方沒有擒住自己的意思,又為何要給他那些資料呢?于是便向北殷隆問個清楚。誰知北殷隆聽后卻無奈的笑了:“當然是為了幫你啊……你們做賞金獵人的,無論是接任務還是數字貨幣的支付,都是用太虛網絡,我說的沒錯吧?!?
“沒錯,太虛是法外之地,不會被警察追到。”
“哈哈,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安全。你不要忘了,無論混沌還是太虛,本質上都是電信號網絡而已,其發明者是軍方,賴以運行的基礎設施又牢牢掌握在政府手里。你覺得他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只不過賞金獵人大多是黑吃黑,懶得管而已。”
衍這才知道自己之前多么天真。他們這些人,自以為化外游民,沒想到一直被政府攥在手中。北殷隆這邊則繼續道:“其實你隱藏的很好,在虛擬世界中又創造了數個分身,很難被發覺。但任何一人,只要他存在,就必然留下痕跡,這些毫無規律的東西,看似很難提供什么信息,但我恰好能接觸到當今最先進的量子計算機,得以在浩如煙海的數據中把那些碎片化的東西與你的行為對號入座,最終通過分析,將諸多分身合并歸一,從而精準的找到了你,還推演出了你的生活軌跡?!?
此時的衍已完全被北殷隆的淡定從容壓住,但嘴上還是不服輸:“如果你以為憑這些東西就可以控制我為你賣命,那就大錯特錯了?!?
“我說你不要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北殷隆苦笑道:“你看到的那份資料是我手寫的,寫完后我就把所有電子載體中的蛛絲馬跡全刪了。從今往后,你的背景比任何人都要干凈,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這最后一份嘛,就交給你處置了。”北殷隆說完,把資料再次遞到他手上。
衍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切搞懵了:“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你是我準備錄取的員工,我不希望一些無關緊要的過往,影響到公司的形象;更不希望有人利用此事要挾你,做出損害公司之事?!北币舐〗o出了一個最直白的答案,自私卻可信。
“這……你剛才說錄取我?就不怕我賞金獵人的身份?”
“哈哈哈,我敢天外開疆,為何不敢錄取一個有才能的人呢?”
“我……有才能?我可是連章學都沒上完啊?!?
“確實,如果是普通工作,你根本不合格。但此去八荒,一片榛莽,有太多的未知和危險,一般人根本無法應對。你自幼在街頭歷練,不但能洞察先機,還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利益最大化的判斷,這正是我們需要的技能?!北币舐⌒χ忉尩溃f完拿起桌上的酒杯,對著燈光看了看:“就像這顯慶郡苦澀的黃橘,看似無法食用,卻可以釀成味道甘醇的寧橘春。”說完遞來一杯:“衍,你之前選擇的路,是這個時代所逼,但請你不要怨恨它,加入我們,跟我一起匡正這個社會吧?!?
衍自認社會經驗豐富,但看著面前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人,卻覺得深不可測。他恢弘的氣量,敏銳的決斷,雄辯的言辭,鎮定自若的態度以及敢為天下先的勇氣,著實讓人折服。于是衍接過酒杯,與北殷隆一飲而盡,果然甘醇清冽,如同冰魄入喉,沁人心脾,先甜后澀,綿延悠長。一杯飲罷,衍尷尬的笑了笑,問道:“能再來一杯嗎?算我給你道歉了?!?
男人相交,肝膽相照,北殷隆知道他已經同意受雇,于是遞上酒瓶:“送給你了,還有這兩個杯子。這種酒一定要在冰玉杯中靜置一段時間才好喝,這是我獨有的發現?!?
衍并未接話,而是雙手向前,行了個垂手禮:“剛才多有得罪了。”
北殷隆見狀也垂手道:“不打不相識,希望你能在八荒大展拳腳。”說罷與衍相視而笑。
二人相談甚歡,不再話下。待衍走出辦公室,已是中午時分。他來到大廳,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他的名字——竟是那天一起排隊的左師昭。他一見衍,未及寒暄,便先開口道:“你能來這里,說明也接到北殷隆的邀請了?”衍點頭稱是。
“哈哈,我果然沒看錯!能得到北殷隆親自召見的,都是各中佼佼者啊?!?
“咱們彼此彼此嘛。”衍也笑了。
左師昭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頭,然后悄聲問道:“誒……北殷隆他都跟你說什么了?”
這一問倒讓衍有些為難了,他總不能告訴左師昭自己是賞金獵人,還跟北殷隆打了一架吧。于是說道:“沒什么,就是問問你過去的經歷,以及為什么要加入天外開疆,然后就錄取了?!?
“就這么簡單?沒有什么三小時做完千題選之類的技術類測試了?”左師昭驚訝的問。
“呃……我是礦工,我也不懂,可能你們有吧。”衍有些尷尬的回答。
“哦……那看來我還不能太掉以輕心,呵呵,謝謝啊?!弊髱熣褧囊恍Γ骸澳悄懔魝€聯系方式唄,咱以后肯定是同事了?!闭f著,把腕表湊了上來。衍素來謹慎,從不輕易跟別人交換信息,本能的伸手去擋,卻正看到手中的那份資料,這才意識到自己再也不必隱藏什么了,于是伸出腕表,大方與左師昭相碰,并笑著說道:“很高興認識你,咱們常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