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獨孤衷本是想搶點銀子花花,沒成想倒被譚有涯給騙回了譚家去。那時他年紀小,還不懂得中洲譚家意味著什么。
在悟天待了一段時間,把好吃的好玩的統統都吃遍了玩遍了,就想著回到市井中去。
譚有涯見他幾次三番想離開悟天,也沒有阻攔。拿了銀子笑著送他回去,反倒是小獨孤衷心里難受得緊。
“既然你不愿意待在悟天,那我就送你回來。”譚有涯臉上仍舊是陽光般的笑容,他也仍舊蹲下身來對小獨孤衷說,“不過你要記住一點,既然你已經答應了要做我的徒弟,就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樣坑蒙拐騙了!”
看到小獨孤衷嘟起小嘴的委屈樣,譚有涯咳嗽兩聲道,“呃,其實必要的時候采取一點必要的手段也是有必要的嘛!我相信你是個好孩子,做事兒有分寸就行。那我走了,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哦!”
譚有涯站起來轉身要走,小獨孤衷心里正難受,他忽然又轉過身來問:“對了,乖徒兒,你有名字沒有?”不等小獨孤衷回答,他又自言自語道,“按理說這師父收徒要自己賜名,為師希望你能夠正中不偏,便叫你衷兒可好?”
譚有涯第一次在他面前用無涯筆,是在半空寫出這個“衷”字。
“小衷兒,你說你這名都有了,總不能沒有姓吧?”譚有涯很認真的坐到地上跟他商量,“要不跟我姓,譚衷這個名字也蠻好聽的嘛!”
小獨孤衷搖頭,他那時還不愛說話,但他心里真心覺得譚衷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很像壇中,誰喜歡被裝在罐子里啊!
“呃……那你容我想想!”
小獨孤衷是哪天開始養成看天的習慣的。一大一小兩個人坐在小巷子的墻上,陶有涯想出來一個小獨孤衷就否定一個。從申時坐到酉時,一向書法甚好的陶有涯有些懊悔讀書少了。
“咕~”
兩個人的肚子都叫了,一個極美的藍衣少婦團扇掩面走到巷中輕笑:“這晚飯都涼了,容兒也叫喚許久了,你們爺兒倆打算何時回家吃飯啊?”
兩個人對視一眼,扭頭看向巷中的少婦時默契的傻笑,譚有涯跳到地上,伸手把小獨孤衷接下來。
“秋兒,咱們的小徒弟有名了!”譚有涯很得意的炫耀了他取的“衷”字,云撿秋牽起小獨孤衷的手,“所謂名字名字,既然有了名,還需有字。這孩子跟咱們譚家合,都是崇尚真性情。由衷由衷,不如叫取字‘子由’如何?”
“好!夫人說的都好!”陶有涯也牽起小獨孤衷的另一只手,他低頭問,“小家伙,你可喜歡這個名字?”
小獨孤衷猛點頭,這肯定的速度讓譚有涯不由得懷疑:“你這小家伙該不是重女輕男、重師娘輕師父吧?為師給你取了一下午的姓你沒一個滿意的,你師娘隨便取一個字你就點頭如搗蒜一般!”
三人手牽手踏入萬家燈火里,這云巔中洲是大陸最高之處,那晚的星光被近在眼前的燈光淹沒了。小獨孤衷貪戀這樣的溫暖,最終放棄了回到市井中去。
其實在悟天也很自在,四大家族中譚家是受拘束最少的一家。譚家的修煉之法在于悟,說白了就是散養。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能夠學成什么樣全看自己的悟性!自己如果不想學,也沒人會逼你,但要承擔不學的后果。
譚有涯見寶貝徒弟愿意留下,開心的翻了《百家姓》出來:“小衷兒,既然你不愿意跟我姓,那咱們不如點一個姓好了!我閉著眼睛翻這本百家姓,你點中哪個就用哪個,如何?”
小獨孤衷點頭。他生在市井,卻天生記憶超群。對看過的圖文字符過目不忘,這《百家姓》以前在跟一堆熊孩子捉弄那古板的教書先生時早看過了。默默回憶了一下里面的一堆姓氏,他一眼選中了同一個位置的同一個姓氏——獨孤!
“我就說怎么今天跟你選了那么多都不滿意呢!”譚有涯給他寫了名帖,笑道,“原來你喜歡復姓啊!不過衷兒,師父不得不先提醒你,整個淵方大陸都崇尚單姓,你的復姓雖然很獨樹一幟吧,但有點兒標新立異哦。”
“別人喜歡的,我就一定要喜歡嗎?”這是他在悟天說的第一句話。
譚有涯很認真的想了想,點頭道:“你說得很對!別人喜不喜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覺得好,這就夠了!從今天起,你就叫獨孤衷!”
直到很久之后,獨孤衷進入到好文的龍家,他才在角落里的一本書中找到自己喜歡這個姓的原因。
“孤獨這兩個字拆開來看,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蚊蠅,足以撐起一個盛夏傍晚間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
稚兒擎瓜柳棚下,細犬逐蝶窄巷中。人間繁華多笑語,惟我空余兩鬢風。
孩童水果貓狗飛蠅當然熱鬧,可都和你無關,這就叫孤獨。”
是的,一如現在,所有的這一切都與他無關,卻又沒法斬斷心里的牽念。劉靡初在花廬看著這鶯飛絮舞,龍笛又在花叢中練刀了吧!
颯颯英姿,不愧是龍笛。龍思云是個愛美也臭美的人。獨孤衷曾經問過他:“中洲之人都愛佩劍彈琴,你為何偏偏不喜歡?”
他收了手中的白蘆刀,酷酷的來了一句:“因為——帥!”
“哈哈哈哈……”獨孤衷當時都快笑抽了,“這個理由我服。”
思及往事,劉靡初不由嘆了口氣。他自認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但自打重生后就時時感慨著物是人非。“你,怎么了?”龍笛收了刀在漫天飛絮中落到他面前,“嫌花廬無趣,想出去玩?”
“難不成你也要我喜歡待在這蘆葦蕩中?”劉靡初聞花廬色變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想當年師父說帶他來花廬玩,他可是高興壞了!
龍家好紋飾,那吃穿用度都是講究得不能再講究了!想來想去花廬肯定更是美不勝收之處,聽這名字就似乎看到了百花爭妍一般。沒想到來了之后看到的就是白茫茫一片的蘆葦蕩!
據說這里本是極荒僻的所在,只因龍家創世家主在這蘆葦蕩中獲得了一流法器白蘆刀。后來憑借此刀創下龍家基業,這里就被命名為花廬,從此繁盛了起來。
這絕對是龍思云最好說話的一次了!坐在小船上,劉靡初學龍笛拿著根竹魚竿垂釣,心里謀算的卻是等會兒要好好去酒樓吃一頓。
龍家飲食講究,但太講究了!就地取材,鮮蝦活魚螃蟹水筍……就是不吃飛禽走獸。偏偏他不吃海鮮,總不至于辟谷吧!
“老板,我要鴨肉、醬肘、紅燒肉、臘腸飯……”劉靡初熟練的點完菜見小二哥面有異色,他總結了一下,“除了河鮮其他肉統統一樣給我上一份。”
“這位——小公子,由于本店概不賒欠,所以您能先去柜臺把賬平了嗎?”小二提醒道,“還有就是,本店嚴禁浪費,您一個人似乎吃不了這么多?”
“什么一個人,我——”劉靡初看了一下四周,“好吧!我一個人吃不完也沒關系啊,我可以打包帶走,這不算浪費!還有,我花的所有錢——”劉靡初指著隔壁桌的龍笛道,“記他賬上!”
“好的,公子您稍等,我這就去為您端菜。”小二忽然就很配合的態度讓劉靡初不得不懷疑現在中洲已經不看實力改看臉了嗎?小二剛出門,劉靡初就聽到他更殷勤的招呼聲:“星兒小姐,您今兒還是要雅間嗎?”
“不了,本小姐今天約了人打架,沒有圍觀群眾怎么讓那廝顏面掃地。”應晚一腳踩在大堂的客座上,從懷里掏出一疊銀票,“押金先付著,如果到時候不夠,剩下的讓龍家賠就好!”
“好嘞!您先請坐,我這就去給您端菜過來。”
劉靡初在樓上吃著花生米,時不時狐疑地瞅一眼淡定喝茶的龍思云,心想:難怪這么好說話,原來是來助陣的。思及此,劉靡初不由哀嘆一聲,龍呵呵的修為好像連中洲云巔榜末位都沒排上。
龍遇從小到大都是被吊打嘛!還敢跟尚斗的應晚比,想不輸都不行。
一個把自己裹得渾身上下只剩手腳跟鼻子眼睛嘴巴和耳朵的人走進酒樓,應晚故意飛出云河彩練想絆他一跤,不知樓上那個多管閑事的出手將她的彩練擋回來了。
應晚把人拽過來,抱著手問他道:“你今天又想演哪一出?上回扮花魁娘子,這回演鐵甲將軍啊?”
“小星兒,話不要說得這么直接嘛!”龍遇拖著笨重的身軀艱難地坐下,“還有,我想過了!咱們今天不打行不行?”
“不行!”應晚又一腳踩到長凳上,“我連賠償金都預付了!約好了架不打,你玩我呢?”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們換個方式比。”龍遇鼓動道,“你看啊,從小到大咱倆打架我就沒贏過你,你這一直沒有挫折,沒有挫折呢就沒有進步。這就是你一直停留在中洲云巔榜第五名的原因!”
“說得好像有點兒道理!”應晚思量片刻,不解道,“可是你跟別人打好像也沒贏過?”
“咳咳!這不是重點。”龍遇勸道,“重要的是你的排名進步知道嗎?”
“別繞彎子了!”應晚高昂著頭,“想怎么比?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