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沒想到老太太態(tài)度居然這么強(qiáng)硬,以前提到白府時,她還有幾分忌諱。
可是現(xiàn)在當(dāng)著太子爺與三皇子的面,老太太卻是腰板挺得筆直,就連楊氏也不禁被她的氣勢震懾住了。
“不能再打了呀!求求兩位爺!求求你們!”白夫人像瘋了似的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
太子看了她一眼,就像隨意的打發(fā)一只路邊的野狗一般。
“送他們回白府,以后再讓我看到他敢踏進(jìn)夏府半步,我就先跺了他的雙腳。”
風(fēng)文軒揮手讓手下侍衛(wèi)將昏死過去的白逸云架起來,拖出了梅園。
白夫人跟在后頭,哀嚎聲走出去多遠(yuǎn)還能聽得到,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就連香如都忍不住皺眉,“活該!看你們以后還敢打我們大小姐的主意!”
風(fēng)文軒派人用馬車將白逸云和白夫人送出夏府。
夏府對面路邊停著一輛看似普通的馬車。
車窗擋著厚厚的簾子,車夫抄著手縮在棉襖袖子里好像在等主顧。
載著白逸云的馬車從其旁邊經(jīng)過,車窗簾微微動了動,從后探出一柄泥金折扇。
“沒想到太子與風(fēng)文軒先行一步,看來用不到你出面了。”自車?yán)飩鞒鲆粋€男子的聲音,
聽上去語調(diào)慵懶,仿佛帶著不醒的睡意。
“回去吧。”一個低沉的男聲吩咐道,外面的車夫立即變得精神抖擻,揮動馬鞭。
馬車緩緩自夏府門前駛過。
一柄泥金折扇自窗簾后伸出,挑起簾子一角。
一個美艷如妖孽般的男子對外投去驚鴻一瞥。
所幸路邊行人稀少并沒有人見到這一幕,不然定會驚呼世間還有如此貌美驚顏的男子。
馬車內(nèi),錦緞鋪設(shè),軟墊堆砌,遠(yuǎn)比從外面看上去華麗的多。
矮桌上擺放著一對酒杯與白玉酒壺,兩個錦衣華服的男子相對而坐。
“那夏瓔珞當(dāng)真如此特別?”紅衣持扇的男子問。
“誰?”
紅衣對面的男子眉頭緊鎖,玉雕般的五官透出一股堅毅,可他的眼神卻像一把沒有溫度的利器,讓人難以接近。
“若狐兄何苦跟我打啞謎,你向來對女子瞧不上眼,就連你府上的幾房妻室也從不曾聽你提起過,
這幾日連著派人盯著夏府,之前又求我?guī)兔Γ诰巯蓸亲屇前滓菰浦说溃阏娈?dāng)我是瞎子不成?”
泥金折扇緩緩展開,遮住紅衣半張白皙的面孔。此人,正是侯爺府的三公子,上官燕。
而他對面坐著的那位,則是皇上御賜親封的小公爺,鎮(zhèn)南王的四子——風(fēng)若狐。
風(fēng)若狐面若一方寒潭,自斟自飲也不解釋。
紅衣上官燕瞥了他一眼:“不說話就當(dāng)你默認(rèn)了……”
“不干你的事,回你的侯爺府去吧。”
馬車速度漸緩。
風(fēng)若狐飲下最后一杯酒后挑簾跳下車,轉(zhuǎn)身上了早在路邊等候的另一輛馬車。
上官燕從車窗向外望去,只見對面馬車旁站著數(shù)名持劍的精壯侍從,顯然都是王府的侍衛(wèi)出身。
貼身侍衛(wèi)風(fēng)憶安手握劍柄,警惕的盯著周圍,感受到上官燕投來的視線急忙施禮。
上官燕放下車窗簾吩咐車夫:“走吧。”
“回侯府嗎?爺?”
“不,回聚仙樓。”簾后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半天才停下來。
馬車調(diào)轉(zhuǎn)方向,順著青石板路向聚仙樓方向而去。
風(fēng)若狐上了馬車,不多時風(fēng)憶安便遞進(jìn)來一塊窄木片,上面刻著亂七八糟的字跡,讓人無法分辨究竟寫了些什么。
風(fēng)若狐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吩咐道:“差人去城南購置一處向陽的宅院,要帶園子的。”
風(fēng)憶安本是王府的賜姓家臣,自小便跟著風(fēng)若狐,對這位小公爺?shù)钠獗粤私獾囊磺宥?
他得了主子的命令時卻是愣住了。
這位爺?shù)降资窍敫墒裁窗。孔詮纳洗沃貍馗缶徒?jīng)常安排人做一些令人費(fèi)解的事。
先是將自己身邊的丫鬟派進(jìn)了夏府,做了夏府大小姐身邊的下人。
又動不動跑到人家府門口,也不進(jìn)去,只在外面盯著瞧。
現(xiàn)在接到府里平兒傳出的密信后又叫他去購置宅院……
這位爺是不是病了?怎么做的事讓人看不懂呢?
他腦子里胡想著,嘴里回答的便慢了幾份。
風(fēng)若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風(fēng)憶安激靈打了個冷戰(zhàn)。
“是,屬下馬上去辦!”
等到馬車簾子放下后,他才驚覺自己背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濕了。
他怎么忘了,風(fēng)若狐是什么人。
皇上口中的鐵面狐貍,為人殘酷無情,只要下屬辦事稍有違背便會馬上身首異處。
風(fēng)若狐獨(dú)自靠在馬車?yán)铩?
平日他出行都是騎馬,只是今日他在夏府門口盯梢,怕引起太子與風(fēng)文軒的注意這才換乘馬車。
他能猜到太子的用意。
如是普通的商家之女哪會引起太子青眼。
論身份,不如官家小姐;論才情,定也不如皇宮里頭調(diào)教出來的。
這一切,都是因?yàn)槟桥幽樕系镍P痕罷了。
鳳痕,鳳意歸天,得此女者既為帝。
他不想當(dāng)什么皇帝,只不過太子與他之間有著不可化解的矛盾,如果讓對方得了先機(jī),勢必會對他不利。
他右手下意識的摩挲著所配長劍的劍柄,突然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雙烏黑閃亮的眸子。
那日在聽雪崖上,他本已抱了必死之心,但不成想夏府的大小姐卻救了他一命。
死中得活。
當(dāng)時,她的眸子就那樣定定的望著他,沒有絲毫的退縮與膽怯。
這是他從未在其他女子眼中見到過的。
雖身為王府四子,他又被皇上封為小公爺,可朝中上上下下,無論哪家的千金提起他來都會瞬間花容失色。
生怕會嫁到他的府中。
親手?jǐn)貧⑹替瑸樗麨椋褪窃诔弥弦哺遗c皇上公然對著干。
可就是這樣,皇上卻還是一次次的容忍了他,這也不禁讓朝中上下官員都對他帶著幾分忌諱,
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這位殺神。
“我不會將你交給任何人。”
他憶起當(dāng)時太子追查到院子里時,她說過的話。
那般的堅定。
而他居然在那一刻相信了她。
就連他自己也感到奇怪。
自從母妃死后,他便再也不相信任何人,為何那日卻選擇了相信?
風(fēng)若狐的目光冷冷的投向車窗外。
很好,你確實(shí)沒有讓我失望。
所以,這一次,我也不想將你交給任何人……
年三十,城里各處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
每家每戶都忙著團(tuán)聚,熱熱鬧鬧的過年。
可白府中卻靜悄悄的,除了府門外掛著的紅燈籠外,完全看不出任何熱鬧的跡象。
白老爺自覺今日就像被瘟神附體,先是接到稟報城里玉器店接了一大單的生意。
他的存貨并不充裕,店里擔(dān)心耽誤了客人。
好不容易從別的店里調(diào)來了貨,可對方在付了定金后突然變了臉,稱他店里的玉器摻假。
最后鬧的就連臺尹大人都被從家里揪出來了。
白老爺忙的焦頭爛額,好不容易花了銀子平息了此事,轉(zhuǎn)回頭卻聽家里人來報,稱二公子在夏府被人打了。
等他趕回府中,卻見三皇子派來的人還在等他,將太子與三皇子的話轉(zhuǎn)告后便揚(yáng)長而去。
白夫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頭發(fā)凌亂,簪環(huán)首飾都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下人們更是低著頭,恨不得將腦袋扎到地底下去。
“你嚎什么嚎?嚎喪呢!”白老爺嗷地一嗓子。
白夫人嚇的一哆嗦,哭聲也止住了。
“老爺啊,你可要為我兒做主啊……”
白老爺氣的胡子都翹了,上前便揪住他夫人的衣裳,“我問你,這小畜生去夏府做了什么?”
“還不是為了他的親事,夏府見利忘義,過河拆橋,現(xiàn)在想甩開我們逸云,去攀那高枝啊!”
“你可知太子與那三皇子是什么人?既然知道他們會去夏府為何還要帶這小畜生去!”
白老爺越想越氣,忍不住狠狠將他夫人推倒在地上。
白夫人哭哭啼啼,“老爺好狠的心,為何不向著我跟逸云,卻要向著外人……嗚嗚,我的命好苦……”
“你這頭發(fā)長見識短的婦人!”白老爺抖著手指著白夫人,“我們府上這皇商的牌子就讓你們給砸了!”
“什么皇商,我才不稀罕!”
白夫人猛地從地上跳起來,“你這老糊涂,不幫著我與兒子,反倒訓(xùn)斥起我來了,今天我跟你拼了!”
院子里丫鬟喊婆子勸,白老爺與夫人扭打成一團(tuán)。
頓時,哭的,喊的,叫的,罵的,全都混做了一鍋粥。
這一場混戰(zhàn),不知扯破了幾件衣裳,砸碎了幾件陳設(shè),甩丟了幾雙鞋子。
白府大公子白浮生,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廊下,靜靜的看著。
一個丫鬟發(fā)現(xiàn)了他,本想求他來勸解一番,可轉(zhuǎn)眼間,他卻不見了。
大公子本是庶出,平日在店里幫襯著生意,身份卻是比店里的伙計高不了多少,他自然不會趟這混水。
就是這家敗了,家產(chǎn)也不會有他一分一毫。
他獨(dú)自出了府門,仰天嘆了口氣,頭也不回的回了玉器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