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雨盯著那百年老參不語，見初雪過來拿，拍開她的手，淡淡道：“小姐不需要喝參湯，你都收拾起來吧。”

“收起來吧。”楊慕晴看了初雨一眼，吩咐初雪。

“那好吧，奴婢把它們放到隔壁小庫房去，這樣隨時用著也方便拿。”說完收拾了一下一堆東西帶著出去了。

看著初雪出去了，楊慕晴才饒有興味地看著初雨：“有什么你就說吧。”

初雨本來不想說，免得小姐聽了害怕難過，可眼下看這個情況，怕是小姐已經看出了什么，既然瞞不住了干脆說出來得了。

這么想著，一向穩重的初雨也忍不住憤憤起來，語氣里也帶了厭惡：“小姐，奴婢看張姨娘給小姐送來這兩根山參，看著是關心小姐，實際不安好心！”

“怎么說？”楊慕晴笑瞇瞇地看著她，白嫩的小手指輕輕敲著手中的杯壁。

初雨氣憤道：“小姐才十二歲，根本不適合參補。而且小姐如今是發熱，吃人參只會加重癥狀。府醫診脈是也說過，小姐氣虛體燥有內火。若真的吃了這百年老參，那必然會傷了脾胃，嚴重的話，會，會，會嘔血的！”

“也許張姨娘并不知道會如此呢，否則怎么會給咱們這么大一個把柄抓？”楊慕晴好心地提醒她。

初雨見小姐似乎不相信張姨娘是這樣的人的樣子，忍不住苦口婆心道：“小姐！說不定她就是知道才故意送來的，她又不知道奴婢懂醫，還以為咱們什么都不知道這才故意生了這樣的惡毒心思！”

“嗯，你說得對！”楊慕晴贊同地點點頭。

初雨放下心來：“那小姐可千萬別吃那人參，免得中了計。”

楊慕晴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她微笑。

初雨見她只笑不說話，疑惑地看著她，可下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驚呼出聲：“小姐，不行！”

“為什么不行？”楊慕晴挑眉反問，“難道你沒有辦法救我？”

“有是有，可是。這會對小姐的身子造成很大的損傷！”初雨急急道，“總之，總之奴婢不同意！若是她們知道，也不會同意的！”

“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別告訴她們。”楊慕晴輕輕說，認真地看著她。

“小姐！”初雨眼中有了瑩瑩淚意，“小姐，不管為了什么，小姐都不值得為對付張姨娘傷了自己的身子啊。

楊慕晴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如同一雙正在休憩的蝴蝶，安靜而美麗。嬌俏的小臉在杯中熱水水汽的氤氳中模糊又清晰，只是捧著杯子的小手越握越緊，許久，才淡淡說了句：“就這么決定了。”

她當然知道初雨是關心她，可是她心中的恨意卻是初雨并不知道的。前世被張姨娘玩弄鼓掌之中欺騙一世，最后連帶她的性命也害了，這一世又知曉了她的哥哥也被張姨娘設計害死，這樣的仇只恨不能立時報了！傷了身子又算什么？總比不過前世喪命喪子之痛，總比不過哥哥無辜身死之苦！她寧愿自損八百也要傷敵一千！可是這些她無人可講，心中的仇恨無處可傾，幾乎每一刻都被心中強烈的恨意壓得喘不過氣，或許只有親手報了仇才能平復。為了報仇，什么都值得！所以這次機會絕對不能放過，無論此次的事情張姨娘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都只會變成一種可能，她是假不知，有心如此！

話說回來，張姨娘真的被初雨冤枉了，她確實不知人參真的給楊慕晴吃了的話是這樣的效果，否則她也不會送過去，正如楊慕晴所說，她怎么可能給別人那么大個把柄抓。她如今一門心思都在皇太后的壽筵上如何設計楊慕晴，根本沒想過現在就動手。

倒是楊慕晗，看著張姨娘將珍藏的兩根百年老參給了楊慕晗之后極為不滿：“娘，您干嗎把那么好的人參給那個小賤人，憑她病死豈不是更好！”

張姨娘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如今你父親正緊疼著那個小賤人，面子上的功夫我們當然要做足了。另外也免得那小賤人對我們起疑心，否則太后壽筵上怕是不好設計，晗兒要有耐心！”

楊慕晗咬牙切齒道：“到時候一定要讓那小賤人生不如死才解恨！”

“一定會的！”張姨娘篤定地笑道。

傍晚，楊汝之處理完事情回府，聽說楊慕晴病了，忙趕到晴天小筑，見韓嬤嬤正伺候著楊慕晴喝藥，而且看上去精神不錯的樣子，頓時也放下來心來。

楊慕晴一看是楊汝之來了，馬上撒嬌不肯喝藥了。楊汝之耐心地哄著，又拿了許多花生糖來還答應陪她吃晚飯，這才哄著嬌嬌的小女兒喝了藥。

晚飯時辰，爺倆在床上放了個小幾當飯桌，擺了飯和幾個小菜。

楊慕晴心情很好，就著小咸菜吃了小半碗飯。

韓嬤嬤高興地說：“小姐今天一天沒吃東西，奴婢怎么勸都不聽，如今相爺來了，小姐一高興也吃下飯了！”

楊汝之聽韓嬤嬤這么一說，故意板了臉道：“小晴兒又不聽話了，怎么能不吃飯呢！”

楊慕晴忙捏著兩個小耳朵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一副知錯就改的樣子：“父親，小晴兒知道錯了！”

楊汝之心一下子就軟了，拉著她的手軟聲道：“好了好了，下不為例就是了！”

楊慕晴高興道：“父親最好了！”然后親手給楊汝之夾了一顆青菜放到碗里。看著楊汝之吃下去，才又說：“父親，今天張姨娘給女兒送來了許多補品呢！有血燕燕窩，魚翅，還有百年大人參！”

楊汝之點點頭，滿意道：“這還有個庶母的樣子！”

楊慕晴笑道：“是呀，姨娘最疼我了！”

楊汝之看她的樣子，心里更是愧疚。張姨娘對她好一點她就如此滿足，可見以前是怎樣對她的！怕只是為了做給他看而面上好吧！

楊慕晴俯下身子，在枕頭下面拿出一個荷包打開，拿出里面的一顆鴿子卵大的粉色珍珠托在手心，笑道：“父親，不如我就將這顆珍珠送給姨娘，權作謝禮好不好？”

楊汝之看看她手里的珍珠，知道這是她最珍愛的東西，況且這么大而又圓潤的粉珍珠，在整個安國怕是也沒有幾個。這傻孩子，把這么珍貴的東西送人！“不用，她是庶母，給你送些補品是應該的，你不用給她這么珍貴的東西。”

楊慕晴噘嘴道：“不嘛，張姨娘對女兒那么好，女兒。說到后來面孔突然扭曲起來，仿佛極為痛苦而的樣子。

“小晴兒，你怎么了！”楊汝之慌了，將碗筷一扔便要過來看她。卻見他方才還活力十足的小女兒臉色煞白，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鮮血噴濺到還在她小手中那顆粉色珍珠上，讓那顆珍珠幽幽閃著詭異的艷麗色彩。

楊慕晴這一吐血，所有人都嚇壞了。初雪更是尖叫著撲過來，哭喊著：“小姐，您沒事吧！別嚇初雪！”站在旁邊伺候著用飯的韓嬤嬤更是嚇得手中的碗筷全都掉在地上，“小姐！”

看著楊慕晴吐了一口血后軟軟的倒下去，楊汝之嚇的心臟都快不跳了，一把將她的身子抱住，帶著怒氣和慌亂大喊道：“哭什么哭！快去叫府醫來！”

“是！”初雨抹了一把眼淚，轉身飛快地跑了出去。

楊汝之抱著楊慕晴，韓嬤嬤和初雪不方便過來，在旁邊哭個不住。

“小晴兒，小晴兒，你怎么了？你別嚇父親！”楊汝之顫抖著手為她擦著嘴角的血，“小晴兒，你看看父親，你別睡著啊，你睜開眼睛看看父親啊！小晴兒。

昏迷中的楊慕晴似乎聽到了他的呼喚，努力睜開了眼睛，那雙從來都是亮晶晶的眸子沒有了往日的生機，她虛弱地喘息著，艱難地抓住楊汝之的手：“父親，小晴兒沒事。嘔。一邊說著又是一大口血涌出。

楊汝之心痛如刀絞，在朝堂上步步為營運籌帷幄的丞相爺，如今竟體會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助，一種絕望的無能為力感。那感覺仿佛又回到了然兒去的時候，她因為過量失血而蒼白的臉，無神的眸子只看著身邊襁褓里剛出生不久的女兒，只留下一句“一定要照顧好她”就離去了。他再也承受不了這種痛了，心里頭一緊，眼淚重重的砸了下來。

“父親！”感受到楊汝之的眼淚，楊慕晴心頭一陣愧疚和難過，父親對不起。可是，我別無他法！如今的我太過弱小，只能利用您的父愛了，對不起，對不起。

楊汝之聽到她的聲音，忙低下頭來，輕聲道：“父親在，父親在，小晴兒 ，父親在這兒，在這陪著小晴兒呢！”他一邊說，眼淚止不住滴下來。

“父親，您怎么哭了？”楊慕晴努力抬手想去給他擦眼淚，被他反握在手中，楊慕晴眼睛也酸澀起來，可是現在她不能停下這一切！“是不是小晴兒就要死了？”

“不會不會！小晴兒有福星庇佑，不會死的，不會的！”楊汝之連聲說著，不知道是安慰自己的女兒還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心頭的恐懼卻讓他的聲音都忍不住顫抖起來，不由得將楊慕晴抱得更緊一些，仿佛這樣她就不會離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