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書名: 穿書之成了師尊的爐鼎作者名: 八十六南斗本章字數: 3780字更新時間: 2020-09-11 10:46:32
無盡的黑暗襲來,陸令終覺得自己一直在下墜,下墜……
他以為這個過程永遠不會結束,直到一點白色出現在他眼前。
他本能地伸手接住,那是……雪花?
遠處有光亮起,是霓虹燈!
陸令終猛的抬頭,他發現自己雙腳一沉,站在地上了。四周柳樹干枝,隨著風,與細碎的雪花翻飛起舞,路燈在樹下發著昏黃的光,投下一片陰影。
陸令終的心跳在加速,瞳孔因為激動而放大。
回來了?
兩個抱著手機邊走路邊說笑的年輕人與他擦肩而過。
回來了!
陸令終難以置信地笑了起來,他捏著拳,抬起手——那是一個慶祝的姿勢,然而,下一秒,他怔住了。
他還穿著那套不合身的長袍。
年輕人走到他身后,黑暗吞噬了他們,從手機開始。亮光消散,人化作煙塵,無影無蹤了。
他沒有回來,那這是什么?
陸令終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不真實感,他伸手去抓干枯的柳枝,柳枝穿過手心,飄蕩在空中。
他轉身四顧,想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哪兒,忽然,一個身影闖進了他眼中。
是謝一!
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他太熟悉了,前面是一條大橋,謝一就站在橋上。看到他,陸令終心里的不安稍稍平復,他連忙向謝一跑去:“師尊,你怎么也進來了!”
對方沒有回應,也是,距離太遠了。
陸令終跑到謝一跟前,才發現不對勁。謝一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套頭衛衣,臉上帶著口罩,鴨舌帽的帽檐壓得很低很低,他雙手插在衛衣的口袋里,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面前冰冷的河水。
“謝一?”
陸令終大聲叫他,他做救援隊的時候,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他知道這樣平靜而絕望的眼神意味著什么。謝一沒有回應,他伸手到他眼前揮了揮,再次叫他:“謝一!”
靠得極近的手沒有令謝一起任何閃避反應,陸令終瞬間明白,謝一看不見他。
陸令終急了起來,他回頭看著整個城市。
冬夜的路上很少行人,大家都縮著脖子低頭往前走,沒有人留意到這個站在橋邊的年輕男人不對勁。他站在他身邊,無論他喊得多大聲,也沒有人聽見。
陸令終記得出了汗,忽然,謝一動了。
他連忙回頭:“謝一,你要做什么?不對,你發生了什么?”
聽不見他說話的謝一從口袋里掏出一串些什么出來,在燈光下發出冷光。是一串簡單的鑰匙,有點像小時候那種最普通平房的鑰匙,毫不起眼。
謝一就那么握著它,靜靜看了許久。然后猛的揮手,將鑰匙擲向漆黑的河水。鑰匙實在是太小了,投入河中,連水花也沒有多少。謝一忽然笑起來,陸令終就這么看著他,他看到他扯下了臉上的口罩,任大笑暴露在冷風中,淚水從眼角滲出……然后,捂著小腹,笑臉上出現了疼痛難忍的表情。
胃總是很容易感受到人的情緒。
陸令終的腦海里,莫名地撞入了這句話。他張開手,整個人從謝一背后擁抱著他,救援隊的前輩曾對他說過,有時候,一個擁抱就能換回一條生命,雖然,謝一眼下并不能感受到他的擁抱。
但陸令終卻瘋狂地想抱著他,想要平息他心里的痛苦。
“師尊,你怎么了?”陸令終把頭輕輕靠在謝一背上,壓抑不住地難過。恒君山的謝一,總是那么強大,自信,將他護在身后,讓他別怕,告訴他沒事的。
一切有師尊呢。
陸令終閉上眼,搖著頭笑自己的沒用和愚蠢。他竟然就那樣心安理得地依靠起謝一來,全然忘了,他并不是真正的仙者,他不過是與自己一樣的年輕人。
“謝一……”
雪穿過他透明的身體,落在謝一肩上背上。陸令終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好想溫暖你。
然而,卻什么都做不到。
他抱著謝一的手緊了緊,如果謝一跳了下去,他都不會知道有一個幻象,曾如此渴望讓他感受到暖意。
絕望的情緒在陸令終的胸口蔓延,謝一動了,他雙手撐著欄桿,陸令終的心提了起來,他徒勞無功地“拉”著謝一的手,“別,不要,謝一,一切都會有解決辦法的,謝一!”
叮叮——
身后傳來兩聲車鈴。
陸令終聽到自己的聲音,穿破寒冷的空氣,結結實實地響在耳邊:“要吃麻辣燙嗎?骨頭熬的湯底哦。”
被他“抱”著的謝一身體一僵,他能聽到!陸令終飛快地回頭,他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他裹在厚厚的棉服里,推著一輛自行車,車頭放著一個保溫袋。
等等,這是?
陸令終想起來了,這是一年前的冬天!
謝一沒有反應,一年前的陸令終嘶地拉開保溫袋,里面還有一個香呼呼的烤紅薯。陸令終伸手拿起紅薯,繞過車,跑向橋邊的謝一。謝一連忙把口罩拉了起來,遮住了自己的臉。
“冷壞了吧。給,捂捂手。”陸令終將散發著香甜熱氣的紅薯遞給謝一。
謝一不接,陸令終便伸手去拉他。
站在另一邊的陸令終看著自己,感到這一幕十分神奇。他已經想起來了,那夜他路過這個橋邊,離遠就判斷出橋上的年輕人不對勁。
他連忙蹬車上橋,運動讓他整個人都熱乎乎的,他的手心發紅,在北風中干燥而溫暖。
陸令終看著自己不由分說地拉上了謝一的手,謝一僵了僵。陸令終靠在他身邊看著,對哦,他又想起來了,謝一的手冷得像一塊冰坨子。
“不吃嗎?”一年前的陸令終問。
謝一沒有說話。一年前的他又往車跑去,把整個保溫袋提溜了過來,他獻寶似的將保溫袋遞給謝一:“看!我熬的麻辣燙,放了午餐肉、薯粉、雞胸肉,對了,你對蝦不過敏吧?這里面還有蝦——”
“我不認識你。”
“無所謂啊,請人吃飯又不需要多深交情。”
陸令終回答得太過利索,以至于謝一愣在了那兒,說不出話來。
靠在他身后的虛影陸令終不禁笑了,他從前怎么不覺得自己……這么虎呢。
謝一又沉默了,一年前的陸令終把保溫飯盒掀開一個小角,椒麻溫熱的香氣,瞬間彌漫。那是人間的煙火氣,帶著讓人難以抗拒的溫暖與芬芳,謝一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很香的。”陸令終將它遞到謝一面前,謝一扭開了頭。陸令終也不介意,他把蓋子蓋好,將紅薯放回保溫袋,然后把它一股腦塞進了謝一的懷里。
謝一對他投向疑惑的目光,陸令終往身后的欄桿依靠,十分輕松地站在他身邊,似乎一點也感受不到來自他的壓力。
“你做什么?”
“我站站。”陸令終說,“看雪。”
謝一一言不發,將保溫袋放在地上,轉身就走。陸令終連忙拾起保溫袋追了上去,他張開手,攔住了謝一。
“走開。”
“陪我站站嘛。”
“我不認識你。”
“又沒關系,請你喝麻辣燙還不行嗎?”
“不行。”
一直跟著他們的虛影陸令終有些焦急,接下來是怎樣的?他竟然忘了,然而,從謝一此刻的狀態來看,他尋死的心意依舊,他知道,一年前的自己也能看出。
謝一忽然抬腿,跑了起來。一年前的陸令終喊了句臥槽,提著保溫袋,邁開腿追他。他們跑下了橋,沿著河邊一直往前跑,謝一想跑去水里,然而,平凡人謝一,怎么可能跑得過救援隊優秀隊員陸令終呢?
很快,他在河堤便被追上,陸令終撲上去,張開手抱著了他。
難得的是,那個保溫袋竟然還被他穩穩地提在手里。
謝一停下了。他渾身都在發抖,冷著聲音問:“你為什么要多管閑事,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
陸令終接得飛快:“我叫陸令終,陸地的陸,令牌的令,終結的終。你現在認識我了!”
陸令終繞到謝一面前,保溫袋掛在他的臂彎,他雙手執起謝一凍僵了的手,將他們捂在手心。
他抬起頭,堅定地望著謝一:“對啊,閑事。都是會過去的閑事。”
他的雙眼那么明亮,倒映出謝一的樣子。謝一臉上的悲傷,被他這場攪局,攪得有些松散。
陸令終沒有追問謝一是為了什么,他給了他大段留白的時間,只那么安靜地站在他面前,既不走,也不松手。他將他那雙猶如冰坨子一樣的手慢慢捂熱,謝一僵硬的手指漸漸被軟化。
雪大了起來,洋洋灑灑落在他們頭上。陸令終的頭頂很快被雪打濕,謝一抬手,將自己頭上的鴨舌帽拿下來,戴到陸令終頭上。
陸令終瞇著眼,笑了起來。“吃麻辣燙嗎?熱乎乎的。”
謝一表情僵了僵,陸令終再次把保溫袋遞給他,然后轉身向后:“我不看你,就不算丟臉了,對吧。”
身后良久沒有動靜。
陸令終也沒有催促,直到很小很小的喝湯的聲響起。
“你為什么要……”
“沒人陪我吃飯。”
“就因為這個?”
謝一沒有再開口。陸令終知道,這肯定是編的,他不愿意說,他就不追問了。
“正好,我也卻一個飯搭子。以后我陪你吃飯。”
“……”
“明天,你在這里等我,我給你煮好吃的!”陸令終始終背對著他,“豬肚雞湯也很暖胃,你吃豬肚嗎?”
身后沒有聲音,陸令終感覺到不對,他轉身,發現人已經離開了。保溫袋放在地上,麻辣燙喝下了一半,紅薯被帶走了,陸令終四處尋找謝一的身影,他已走到馬路邊。
“喂,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謝一沒有回頭,只是揮了揮手。
“那明天見!”
陸令終喊道。
然而,虛影的陸令終知道,他們第二天并沒有相見。這一晚,有一隊驢友不顧向導建議,進入了下著雪的大山后失蹤。陸令終與救援隊連夜出發,進入了山里,再出來時已是一個月后……當他熬好了豬肚湯,在已經變暖的晚風中跑向橋邊,那兒卻一個人都沒有。那時他還覺得自己有些憨,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怎么會真的在這兒等他呢。
陸令終不自覺地跟隨著謝一,直到他走進了黑暗,化作塵埃,消散無蹤。
他有些悲傷,馬路上車來車往,而他卻無依無憑地站在這個空間里,不知道該去往何處。
忽然,在對面馬路的街燈下,他看到一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長袍。
陸令終抬起頭,果然是謝一站在了那兒,他馬上向他飛奔而去,一秒也沒有猶豫。
“師尊!”
他整個人朝他撲去,張開雙手,將謝一緊緊摟住。這一次,他真真正正地抱到了人,謝一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氣,使他的心終于安穩了下來。
“嗯。我來了。”
謝一一如既往,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頂,“阿終,我在。”
陸令終摟著他,將頭埋在他胸前,深深地吸著氣。他終于確定,自己還沒有死,他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
謝一就這么任他抱著,良久之后,陸令終才從他懷中抬頭:“謝一,之前在夢里等我的人,是你嗎?”
從前他曾嘲笑自己傻,現在卻十分篤定——
你是不是,每天都站在那道橋上,等一個讓自己不再陷入孤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