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一撿起箱底的《梁元十圣圖》，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將它翻開。在他記憶里，這本書是謝一陪著梁元一起寫的，雖說是“梁元”十圣，但實際上，每一件稱得上“圣”的仙器，都有謝一參與。

“不對。”

他翻著翻著，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怎么了？”

陸令終把十圣圖拿了過去。薄薄的冊子翻開來，沒什么異樣。第一頁便是幽藍燈籠的設計圖樣，旁邊還用小字標注了“跟隨”、“守衛”、“照明”等幾個字，翻過來，則寫了用什么材料、怎樣煉造等等。陸令終一直翻，后面分別是退妖石、坤輿扇、元一袋、芥子鈴、絞仙柱、貍奴、弒龍簪、金縷衣和冥花照海。

除了他見過的幾樣，其余的都不認得。倒是弒龍簪在十圣圖里，叫他十分意外：“這……不是你做的嗎？”

“嗯。”

謝一點了點頭，“十圣圖本來就是我和師尊一起完成的。只是……你看。”

謝一把冊子翻到最后一頁，指給陸令終看：“這一頁，有些字，不是我們兩個寫上去的。”

他翻開的是冥花照海，圖上畫了一盞小燈，燈下大片大片彼岸花，旁邊有許多雜亂的筆記，字跡已然模糊，但仍能看出一些，諸如：“需金丹助之”、“為陰體者佳”等等，似乎是在不斷試驗，要找出煉造圣器的法子。

而這些亂糟糟的筆記旁，則是一行大些、也更老些的字——冥花照海：定三魂。

陸令終腦子里嗡的一聲，想起那名神秘白衣人。

那時，他和白衣人與懸崖邊纏斗，血紅小燈升起，彼岸花出現，他便動彈不了。

他被“定三魂”了？

白衣人所使的，是梁元的“冥花照海”？

“謝一，這個冥花照海，你見過嗎？”陸令終偏過頭去問謝一。

謝一沉吟了一下，“古怪的地方就在這兒。冥花照海是師尊臨飛升前設計的，在這些圣器中，唯有它與貍奴，是師尊一個人想的，我沒有參與其中。冥花照海結構很復雜，師尊不過是偶然想到，隨手寫下，權當消磨時間。他并沒有親自造出這件圣器，也懶得修補其中的漏洞……不久后，他就飛升。”

也就是說，“冥花照海”在梁元這，完全就是一個還在設想中的仙器。

陸令終放下冊子，翻了翻神秘人其他的東西，他在床褥里發現了一小撮快成灰色的白毛，他想起那夜，白衣人在極興奮時，頭上長出了白色獸耳……

現在，陸令終幾乎可以判定，神秘白衣人曾經在這里住過。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抬起頭，疑惑地望向謝一，問他：“謝一，那夜在懸崖邊上，你從遠處看我，看到了什么？”

按理說，就算冥花照海是梁元自己想的，但謝一作為他的徒弟，不可能見了師尊設計的圣器而不認識。

謝一想了想：“我只看到你一動不動，任他處置……我從遠處跑來，曾大聲叫你的名字，但你似乎聽不見。危急之下，我只好賭一把，向你撞去。”

原來如此……

陸令終點了點頭，將自己的所見所想告訴了謝一。

謝一沉默，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十圣圖的最后一頁，思緒飛轉。

十圣圖是兩百年前神秘消失的，當時可謂震撼天下仙門。除了恒君山，其他門派也組織過精英尋找，可天下之大，竟再也沒有這本冊子的蹤影。

現在看來，偷十圣圖的人，是藏在了這里，偷偷煉出了“冥花照海”。

這個人……會是誰呢？

他三翻四次引導謝一和陸令終拿碧眼琉璃，又在二人將琉璃珠到手后出手施襲，從這一點來看，他與天柱的被毀，有莫大關聯。

謝一拍了拍冊子上的灰塵，將它放入懷內，他對陸令終說：“外面的雨似乎停了，先走吧。不管這個人是誰，我們都要回家的。他再來，我應付就是了。”

陸令終一想，也對。他將從被褥里收集到的白毛搓成一團，收了起來。

“這也是一條線索。”他對謝一解釋，“我總覺得，白衣人不簡單。仙門也好，妖修也好，似乎都有甘心為他做事的人……”

陸令終對謝一笑了笑，嘆氣道：“也是我們運氣好，才開始呢，就被大反派盯上了咯。”

謝一垂眼，靜默地看了他一會，也笑了。

“走吧。”

他對陸令終伸出手，陸令終握住，從破床上站了起來。

二人走到洞口，落雷和暴雨都停了，陸令終唰的跳了出洞，昂起頭大口呼吸：“雨過后的空氣，就是舒服。”

陸令終背后，謝一路過他晾碎袍子的石頭，他伸手將碎袍子拿起，細致疊好，將它夾在了《梁元十圣圖》里，珍重地放入懷內。

剛放好，便聽到外面的陸令終喊：“謝一！快來，這有桃子！”

謝一走出山洞，果然見一顆桃樹，被雷劈下一半，桃子散了一地。二人自離開龍吟峰起便沒吃過東西，陸令終開心極了，用衣服兜起幾個桃子，拿回去溫泉里洗干凈，又跑出來給謝一吃。

他跑來跑去的，倒也不累。

只是這么久了，梁彪還是一點蹤跡都沒有。二人商量了一下，在洞口做下記號，決定前往無常谷更深處找梁彪，入夜后，再折回這里休息。

“你說……肅肅和南宮師伯，會不會下來找我們？”

陸令終一邊搬石頭，一邊說：“要不，我們也做些標記，讓他們知道我們去了哪吧？”

“不會。”

謝一把手里的桃子核扔了，“無常谷是禁地，他們不會進來的。而且——”

他看向陸令終，目光不善。陸令終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他眨了眨眼：“怎么？我說錯了什么了嗎？”

謝一伸出手，對著他的頭頂一通亂揉：“你師尊我，是九仙圣最后一位，如今天下修為最高的修士，曾經的仙門首尊，掉個山崖，不需人救。肅肅都能明白的事，你卻在問。”

陸令終雙手捂著被揉成亂草的頭，氣呼呼。

“這是表達一種關心。”他反駁謝一。“你再厲害，再能打，也得關心你啊。不見著人，怎能心安？換了我，爬也得爬去找你——”

謝一下手更重了些。

陸令終的頭眼下已變成萬絲飛舞，他一邊躲一邊反擊：“不許揉頭發了！你怎么那么愛揉我啊……”

“喵。”

一聲很輕很輕的貓叫響起，二人瞬間僵住了。

梁彪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