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合謀
- 帝師
- 豆丁
- 3620字
- 2020-07-02 14:09:17
看著已經進入沉睡中的李言溪,游子安也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身周的天地元氣,開始以一種極為緩慢而穩定的方式滲入他的體內,一點一點的開始修補他體內恐怖至極的傷勢。
他要為接下來的路與即將到達的地方做準備,常年的征伐之路,那里的人們,似乎對自己也不是那般友好。
第二日,李言溪照常駕著馬車西行,一路上偶爾會問游子安一些不懂的問題,但更多的時間,是在沉默著。
他們白天趕路,夜晚,便把馬車停在路旁休息,一晃幾日便過去了,這期間游子安一動未動,一直都安靜的待在馬車上,直到有一天李言溪再也無法理解的問道。
“老師……您……”
游子安睜眼,然后說道。
“何事。”
猶豫了好久,李言溪才有些怯怯的說到。
“老師,您都不需要上茅房的嘛……”
“……”
游子安蒼白的臉色突然有些黑。
李言溪趕忙說道。
“老師,我是不是說錯話了,這些天,您一直都沒有下過馬車,甚至連干糧都沒有吃過幾口。”
游子安沉默片刻后說道。
“這便是修行的好處,逾越過六境之上的修行者們,已經很難從普通的食物中攝取到能量,天地元氣中所蘊含的能量是食物的幾倍之多。”
李言溪哦了一聲,然后又問道。
“既然老師您也是修行者,那您是什么境界呢?”
游子安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說道。
“你現在無法修行,也已然不想修行,那現在知道這些,對你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李言溪有些黯然的哦了一聲不在說話,而是繼續駕著馬車趕路。
于他們身后五百里之外,一身灰袍的塵山,站在梁銘的半截尸體前沉默著,原來,那一箭落在此處。
九階以下無敵的那道箭,竟然落在了一個五階的拳修身上,塵山臉上掛上了一抹危險的笑,原來你的傷果真如此嚴重……
而這輛孤單的馬車,在這條同樣孤單的小路上,行駛了半月之余后,終于來到了它的目的地。
這是一個規模不大的村落,馬車行駛在村間泥濘的小路上,有些顛簸。
不過最為讓李言溪難受的是,村路兩旁那些衣衫襤褸的村民們。
看到馬車緩緩的駛進村落,那些衣衫襤褸的村民努力的撐起身體,蹣跚的向著馬車靠近圍攏。
他們把那黝黑而干枯的手有些顫抖的伸向了李言溪,聲音有些嘶啞的喊道。
“小少爺……求您賞些吃的吧……”
“是啊賞些吃食吧……我家那娃兒已經三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李言溪的臉色有些蒼白,心里有些恐懼,但生性善良的他,卻怎么都無法對這幅畫面生出厭惡之感。
他轉頭望向車廂內,有些詢問口氣的說道。
“老師……”
車內的游子安漠然的說道。
“你想怎樣做,便怎樣做。”
然后李言溪不再猶豫,拿出了自己包袱里娘親為他準備的干糧,認真仔細的一點兒一點兒放在那些張著的干枯手掌中。
但那些干糧也只是杯水車薪而已,哪里夠這些已經餓急眼的村民分食,只是片刻,他手中的干糧便消耗殆盡,甚至于連他自己的分量都分了出去。
沒有了干糧,那些饑餓的村民們也是漸漸的散去,并不是他們不想紅著眼睛撲向那匹明顯的駿馬,而是他們根本無力再去做更多的事情。
李言溪看著手中已經空空如也的包袱,眼眶有些紅,并不是因為那些是他日后賴以生存的食物,而是因為那些凄苦村民的境況。
自幼生在辰陽城的他,與娘親生活過的雖然清苦,但也未曾餓過肚子,哪里見過這般情景。
沒有了村民的圍堵,馬車繼續緩緩前行,向著村子內部駛去,于是他看到了更多的畫面,讓他一生都謹記在心的畫面。
一名年邁的老者,黝黑消瘦到似乎只剩下了一把骨頭,幾根粗枝架著一口破爛的鐵鍋,里面有些渾濁的水在不斷的翻騰著。
幾個孩子,瘦小的如同辰陽城內那些雜技大叔鞭子下的猴子一般,蹲坐在雪地上,滿臉期意的盯著鍋內。
老人用著一把破舊的柴刀,從村旁的一樁樹身上有些費力的剝下一塊塊干枯的樹皮,然后放進鍋中熬煮。
李言溪眼角的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他怎么都不會想到那些如同猴子一般的孩子們與他同齡,越往村子內部走,這種情況便會越多。
多數的房屋,破敗簡陋的根本就不能稱之為房子,最多勉強可以稱為窩棚。
幾只烏鴉在屋頂稻草上發出難聽的呱呱聲,似乎也在等待著什么。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無聲的哭泣著,他沉默的悲傷著,想不明白這世間怎么會有如此慘況。
他哭泣著問向游子安。
“老師,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游子安的聲音在車廂內淡淡的響起。
“你看到了什么?”
李言溪回答到。
“我看到了疾苦和災難。”
游子安的嘴角帶起了一絲的微笑,然后再次說道。
“你可知道,這里是西楚的邊界,不是衛國的疆土。”
李言溪搖了搖頭說道。
“和這些沒有關系,只是看到這幅場景,不知道怎么的,眼淚就掉下來了,可老師他們沒有莊稼的嗎?”
游子安淡淡的說到。
“繼續前行,你會看到他們的“莊稼”。”
馬車繼續前行,來到了村邊,李言溪看著那里雪地里的狼藉,沉默了。
大部分的積雪已經融化成了湍湍細流,泥濘間,那些馬蹄所踐踏出來的溝壑是那么刺目。
這時一聲鑼響出現在了這個即將死亡的村子內,于此同時一道粗糙難聽的聲音也出現在了這片原野。
“碧猶村的人們都注意了,是時候繳納這個月的稅糧了。”
一隊身著黑衣的衙役,出現在了村落的那頭,為首的衙役有些厭惡的皺著眉頭,聳了聳鼻尖,再次咳嗽了一聲,大聲喊道。
“你們這群賤民到底聽沒聽到差爺的話!”
場間沒有一個人可以回應他的話,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那樣的絕望與麻木。
衙役的眉頭皺的更加厲害,一腳踢翻腳邊一個干瘦的婦人,罵罵咧咧的準備繼續前行,可卻驀然間停下了腳步,似乎從這一腳中發現了某種變態的快、感一般,揮起了手中的鞭子,不停的抽打的婦人的身上。
神色變得越來越猙獰。
一邊抽打,一邊嘶吼著。
“賤民!賤民!賤民!我們楚國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群不爭氣的賤民,才會被迫投降與衛國那些瘋狗!”
干瘦的女人,沉默的承受著那一道道要命的鞭子,絕望而無助的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一道稚嫩卻又中氣十足的聲音喊到。
“住手!”
李言溪看到這幅場面再也無法壓制內心的那種念頭,跳下車轅,全力奔跑到了衙役的身前,指著那名打人的衙役怒吼道。
這時的衙役才發現了不遠處那輛普通的馬車,與面前的男孩,他咧嘴一笑,說道。
“哪里來的小崽子,敢教訓差爺我做事?”
說著話,衙役再次舉起了手中的鞭子,準備向著他面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童狠狠的抽下去。
這一切,盡在游子安的眼中,他沒有阻止自己的學生有些魯莽的跑去責問,也沒有出手阻止那個衙役即將落下的皮鞭,他在等,等他想見到的那個人的到來。
果然不如他所料,一道劍光落在了那個衙役舉起的手上,隨著那抹劍光的落下,衙役的手臂也斷了,如柱的鮮血從那道巨大的創口噴出,染紅了泥濘的地面,也染紅了李言溪的世界。
衙役凄慘的哀嚎聲,李言溪木訥的站在原地,久久無法移動腳步。
一個黑袍的中年男人,緩緩的從村口走了進來,中年男人面色俊朗,只是發間閃爍著些許的灰白之色。
隨著男人的到來,游子安掀開了車廂的門簾,對著李言溪說道。
“回來。”
李言溪有些近乎麻木的轉身走向了車廂處,而這時,黑袍男子說話了。
“游先生怎會有如此雅興,來我楚國邊境,想不到你竟然沒有死。”
游子安淡淡的說到。
“那一箭應該為你指明了方向。”
黑袍中年男人沉默著,隨后他的身后出現了很多身穿銀甲的士兵,那些士兵步調整齊,面無表情,同樣沉默的站在了黑袍中年的身后。
男人沒有回答游子安的話,而是看了一眼在雪地上不斷哀嚎的衙役,以及衙役身后已經面如土色的幾人說道。
“就你因為有你們這等雜碎,所以我楚國才會能衛國的附屬之國。”
只是簡短的一句話,那些銀甲士兵便明白了其中含義,幾個士兵面無表情的來到那些衙役的身后,拔劍,然后刺出,沒有絲毫的猶豫,便把這些人送上了黃泉之路。
然后他轉身看向車廂處的游子安,目光復雜的說到。
“說吧,為何想見我,你已然身負重傷,難道就不怕我派大軍將你誅殺于此?”
游子安笑了笑,說到。
“不,你不會。”
黑衣中年眼睛微瞇,說道。
“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游子安伸出手指了指李言溪說道。
“這是我的學生。”
黑衣中年的瞳孔猛然緊縮,打量了一眼面色蒼白的李言溪,然后開始哈哈的大笑起來。
“這果然是個極好的理由,說吧,想讓我做什么。”
一旁的銀甲士兵卻是有些著急的說到。
“國師大人,對方可是衛國人!”
黑袍中年舉起手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而是看著游子安瞇眼說到。
“你想用我楚國為你爭取時間。”
游子安頷首,說道。
“正是,對外放話,我藏身于你楚國,我只需兩個月的時間即可。”
這位黑袍正是楚國的國師,鄒應寒,前段時間,在楚國皇宮內他便感受到了游子安那驚世一戰,之后的幾天內,他又通過了自己特殊的秘法感知到了那一箭所指明的方向,然后他確認與眼前這個讓他們楚國蒙受幾年屈辱的男人沒有死。
而是在來西楚的路上,更甚至,他想跟自己說些什么,所以他便來了。
先前游子安指著那個男孩一句簡單的這是我學生,他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是帝師,而他的學生可是要做皇帝的,在辰陽城他拔劍于金鑾殿之上,而此時,又帶著學生出現在西楚的邊境,這足以說明很多的問題。
他沉默了片刻后說道。
“用兩個月的謊言,換取將來衛國的內亂,這個條件,很誘人。”
緊接著,他的話風一轉,說道。
“行這一路,你給整個世間都指明了你的方向,你來到了此處,想必塵山也快到了,現在你身負重傷,而我與身后這些人,絕不會是塵山的對手,你打算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