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后的3月7號,周晴離開了那個地方,她醒來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沙發上的王杰。王杰看到她一點也不意外,他對周晴說起來這兩年多來外面發生的事情,也說起來周晴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說完這一切后,他把一堆東西遞給了周晴,里面有她在里面的一應物品,有這套房子的房契還有一張兩千萬的卡,密碼是6個零。
放下這一切,王杰還說了一句:“封哥其實一直都惦記著你,在里面的時候,他還托了人看顧你,雖然那人有點不靠譜。”
多年以后,她跟封遇說起此事,封遇才告訴她原來那個人居然是鄭芋,可見王杰說得沒錯,的確不靠譜。
原本以為自己會在里面呆35年的周晴感覺自己重獲新生,這一次,她少了怨懟,多了一份對生活的坦然。回憶起里面的生活,周晴覺得這就是生活對自己的一次鍛煉,畢竟以前的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么一天,會跟這么一群人在這么個地方呆兩年多。
107號房里住著4個人,除了她以外,還有娃娃臉的鄭芋,憨厚老實的王桂香以及她最敬愛的月姨-唐月。
被她們叫做月姨的女人,看起來也就40來歲的樣子,氣質嫻靜,雖然臉色有點蒼白但是仔細看不難發現她的五官很美,年輕時肯定是個美人兒。
王桂香來自鄉村,長得很粗壯,樸實的樣子讓人沒辦法跟罪犯聯系起來。聽說她是因為家庭原因進來的,她的丈夫是個脾氣暴躁的人,不過現在人已經去了,就不多說了。
鄭芋跟周晴差不多時間進來的,她看著年輕,其實已經快30了。她是因為街頭斗毆進來的,她失手把人傷得太嚴重了。
還記得那天周晴進來的時候,月姨和鄭芋表現得都很冷淡。她們倆瞟了一眼周晴就不理會這個新人了。只有王桂香熱情地招呼周晴,親切地問她是為啥進來的。當她得知原來她就是最近鬧得沸沸揚揚影星夢露事件的當事人時,王桂香很是吃驚,覺得眼前這清秀的姑娘看著跟那件事離十萬八千里遠。
這里的作息時間很固定,周晴來了兩天就習慣了。每天重復著一樣的事情,周晴覺得反而比外面更讓人安心。
安逸的日子很短暫,她就遇到了不講理的小霸王張菲兒。張菲,人稱菲菲姐,是這里面的大姐大。她看不慣周晴那無辜的樣子,覺得這樣的周晴讓人看著很窩火。而且,她還是夢露的影迷,所以周晴就開始了她那倒霉的日子。
周晴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天晚上,在澡堂里,她被一群人堵住欺負的情形。那天的她被欺負得很慘,但是周圍沒有一個人幫她,就連一個出聲的人都沒有。那時,她才知道什么叫做現實。
離開澡堂的時候,她的身上都是傷,腿也一瘸一拐的。原本幾分鐘的路,她硬是走了半個多小時才到。在房間里,月姨看著她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遞給她一管藥膏,讓她可以減輕一點痛苦。王桂香幫她討來了碘酒和紗布等,一點點幫她清理傷口并包扎。
她沒有去醫務室,因為一來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申請去醫務室,二來她不想聲張出去,以免后面被人針對。
這種行徑,她以前也遇到過,不過那是初中的時候,大家都是小孩子,不懂事。但是,從這以后,她就學會了忍耐,因為有時候沒有意義的反抗只會帶來更大的傷害。
周晴永遠都記得那個晚上,一身是傷的她失眠了。她想到了以前的種種,想起了自己不著調的父母,想起了自己調皮的弟弟,想起了大學的時光以及老是讓她加班的主管,雖然以前也不是很美好,但是她還是很懷念,原來人真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身體的傷痛總歸會慢慢好的,心靈的傷痛也會借由時間來治愈,她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拋棄以往,忍耐下去。
從那天開始,周晴成了菲菲姐和她的跟班們無聊時的消遣。不過那晚以后,她們倒沒有再像那天那樣欺負得那么狠,只是換成了一些小把戲。比如,把周晴的飯打翻,倒油讓周晴滑倒,搶周晴的勞動果實之類的。周晴雖然很惱火,但是她除了偷偷躲起來哭之外也沒有別的。時間久了,她就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對這些小把戲漸漸地麻木了。
這天下午,她剛做好的手工活又被菲菲姐的手下給搶走了,沒達標的她被罰去打掃廚房。就在那間廚房的雜物室里翻清潔球的時候,她聽到了門外傳來菲菲姐的聲音。于是,她趕緊把自己藏了起來。
菲菲姐和另外一個人走了進來,她們在雜物間算賬。原來,菲菲姐一直在偷偷摸摸地跟這人合作夾帶私活,然后高價賣掉,賺取差價。這種事情在這里是被嚴令禁止的,所以她們才偷偷摸摸地私下碰面。
等了好久,確定她們已經走遠了,周晴才從一堆雜物中爬了出來,溜回了廚房。那天聽到這個消息令周晴十分興奮,她覺得自己抓住了菲菲姐的把柄,以后說不定可以擺脫被人欺負的日子。
這種反常的興奮被月姨發現了,她找了個機會輕而易舉地就從周晴的嘴里套出來這個秘密。
第二天,周晴又被罰去打掃廁所。她正拿拖把拖地,月姨走了進來。
拉住拖地的周晴,她慢悠悠地說道:“你知道了一個秘密,但是不知道該怎么辦,對嗎?”
周晴一臉詫異,她是怎么知道的?
笑了笑,月姨看周晴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小學生,這女娃太好騙了。
“你的臉上寫著呢。你昨天打掃廚房,那里離雜物間很近,晚上回來你神色就不對。如果不是發現了什么,你怎么會表現得這么奇怪。”月姨還是用那種慢悠悠地語氣把周晴的疑惑收了出來。
周晴恍然大悟,原來自己這么容易被人看穿。
“你進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你跟她們不一樣。你不像是個為了錢什么都干的人。你的眼神看著太干凈了。”月姨接著說:“如果你信我的話就告訴我吧,我來幫你。”
周晴定定地看著月姨,最終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三天,一切都很平靜。
午休后,眾人回到車間干活去了。這時,突然進來一隊人,他們把菲菲姐帶走了。原來,在菲菲姐的房間里搜到了違禁物品,且數量還不小。而且在張教官的辦公室,他們也搜到了不少的東西,有現金,煙酒等等。
再后來,她們就再也沒見過菲菲姐了,據說被轉到另一個地方去了。
月姨還是跟以前一樣,一臉的云淡風輕,但是周晴知道月姨不一般。從那以后,周晴就打定主意要抱緊月姨的大腿,一心一意跟著她混。而月姨呢也打心眼里喜歡這個小姑娘,心思純凈。
兩年的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就這么無驚無險地度過了。
在這兩年里,周晴學會了很多東西,比如做手工,比如幫人按摩等等。最主要的是她從月姨那邊學會了金針這個暗器還有近身搏擊技巧。
而在這段時間里,月姨卻越來越憔悴,整個人就像失去了滋養的花朵,在慢慢枯萎。
3月7號那天,月姨永遠地閉上了眼睛。臨死前,她交給周晴一封信,讓周晴幫忙轉交給自己的兒子。信里還有一塊玉,是她的愛人趙啟準備的誕生禮,可惜一直沒能送出去。
其實過完年,月姨的身體就明顯地變差了。以前還能走動的她,年后就只能躺在床上了。為此,月姨被送到了醫院,而周晴則被安排在她身邊陪護著她。
也就是這段時間,周晴從月姨那聽到了她對往昔的回憶,那是一個憂傷的故事。
月姨姓唐,是唐家支脈子孫,背靠著唐家,她過得無憂無慮。
她從小就夢想就是當警察。為了這個夢想,她刻苦學習,勤練武藝,總算在18歲那年如愿以償地考進了警校。由于成績優秀,在大三那年,她還被唐警司召見了。可是沒多久,因為跟同學鬧矛盾,她被警校除名了。
從那以后,她就混跡于各大酒廳夜總會,夜夜笙歌,日日爛醉,她父親一氣之下跟她斷絕了父女關系。再后來,她被當時歷城的大哥趙啟看上了,做了他的情婦。
在做情婦的八年里,趙啟對她很好,不僅對她寵愛有加,還十分信任。就這樣,她陪著趙啟參加了各種活動,獲得了不少內部消息。一直小心翼翼的她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直到那天,她跟唐警司安排的人接上頭。
說到這,月姨的眼神很憂傷,彷佛透過周晴,透過這層層牢房看到了年輕的自己,也看到了以前的趙啟。
隨著一次次的行蹤泄露,趙啟開始懷疑起她來了。于是,趙啟設了個局試探唐月,故意放了一個假消息。
那次的行動折損了不少人員,唐警司十分生氣,他懷疑唐月愛上了趙啟,所以背叛了他。一怒之下,他把唐月的檔案從內部檔案里面給刪除了。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月姨做的這些永遠都被埋沒在歲月里,沒人知道。
確認唐月的背叛,趙啟心中滿是傷痛。這些年來,他掏心掏肺地對唐月,結果只是一場鏡花水月。兄弟們都勸他把她給料理了,可是他舍不得,更何況那時,唐月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生產那天,因為胎位不正,疼了一天一夜的唐月還是沒能把孩子生下來。心焦如焚的趙啟不顧反對,硬是把人給送到了歷城最有名的婦產醫院。
在手術室里,唐月忍著痛拉著助產士的手,硬是讓她幫忙把趙啟最近一次交易消息轉達給唐警司。
這一次行動規模及其大,因為趙啟打算這次過后就金盆洗手,帶著唐月和孩子退隱山林。可是,沒想到,這一次會是他最后一次交易。
原本,唐月想著如果趙啟被抓了,她愿意帶著孩子等他出獄。
可是,那天在醫院,她只等到了趙啟的死訊。不僅如此,她的兒子也被人從醫院抱走了。傷心欲絕的她失去了理智,錯把別人的孩子當成是自己的兒子,跑去搶。搶奪之下,她不小心失手把那名母親給推下了樓。
良久,月姨才從回憶中醒來,她歉然地看著周晴道:“瞧我,說了這么久,你該覺得乏味了吧。”
周晴搖了搖頭,說道:“月姨,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也許吧。”她摸著自己的手,感受著上面的皺紋,早沒有了往昔的干凈潤澤。“孩子,如果有一天你見到我兒子,幫我把這封信交給他。告訴他,媽媽一直很想他,讓他做一個端端正正的人。”
說完這些,到了晚間,月姨就過世了。
原來,月姨早就查出來骨癌,原本唐家是要給她治療的,但是她自己放棄了。
作為交換,她臨死前向唐警司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給周晴自由。
考慮到這件事涉及到蕭家,唐警司于幾天前聯系了簫云昭,想看看蕭家的反應。其實吧,封遇在周晴入獄時就找蕭云昭談過這件事,兩人達成一致,等這場風波平息后,就找個機會把周晴偷偷從里面弄出來。所以唐警司一提這事,蕭云昭也就順水推船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