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檸回到火教后,赤焰尊主的密藥也被她解了開來,兩人度過了兩天幸福而平靜的時光,赤焰尊主沒有詢問周檸去金教的事情,對他而言,如今周檸能完好無損的回來,就已是對他天大的恩賜了,他清楚自己沒有幾日的光景了,在生命的最后時光里,他只希望與周檸一起,好好享受最后的時光,不希望被任何事情干涉與打擾。
赤焰尊主沒問,周檸自是不會主動提及,兩人如同夫妻一般,過了兩日柴米油鹽的日子,因周檸回到了身邊,赤焰尊主的狀態也好了許多,不再像前些時日那般嗜睡,這兩日他強打起精神也能撐上七八個時辰。
不管日子有多美好,該來的還是會來,在第二日的傍晚,赤焰尊主熟睡之際,周檸便聽到了有暗衛前來回稟——冽寒宮主來了。
“冽寒?”周檸驚訝,按她所推測,冽寒最快應還有兩日到達火教,她與冽寒在水教分別的,她到火教用了四日的時間,加之與赤焰在一起的這兩日,統共六天,而冽寒卻在短短六日,就從水教去了金教,又從金教來到火教,這速度也未免太驚人了些,難道這就是圣教教主強大的本領?還是說他根本沒有去金教?
周檸想不通,便對暗衛道:“去將人請進來吧!”
暗衛猶豫了片刻,對周檸大著膽子問道:“周姑娘,敢問這一個月來,尊主可是真的在這燃盛洞內?”
“當然!”周檸回答的斬釘截鐵。
“那為何不見教主出門?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胡說八道什么?赤焰只是閉關修煉密術了,過兩日便會出關,你若再敢信口雌黃,擾亂人心,休怪我對你不客氣。”周檸怒聲呵斥道。
暗衛心中一緊,連忙否認道:“屬下不敢,屬下不管,請姑娘贖罪。”
周檸如今在火教雖然無名無份,可平日里赤焰尊主對她的寵愛和在意,他們這些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怕未來火教夫人的位置非她莫屬了,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下,他自是不敢與周檸對抗著來的,只是赤焰尊主一個多月都未曾現身,事先也沒有個交代,他們沒有赤焰尊主的命令,不能進入燃盛洞,而唯一能進入燃盛洞的爍言和于皓,一個被赤焰尊主老早之前派去與廉陽一起搜集偏遠地帶的情報了,一個被周檸調去了清風樓,他們一群人連個主心骨也沒有,時日一久,心中實在是有些慌亂。
“去將冽寒宮主請到這里,本姑娘親自招待!”
“是!是!”
暗衛退下后,周檸長舒了一口氣,她的雙手緊緊的攥成拳,埋藏在寬大的衣袖中,手心處已滿是汗水:“赤焰如今身體虛弱成這個樣子,絕不能讓這些人看見!”她低喃著。
她本以為火教一切看著都很平靜,卻不想暗地里他們已經對于赤焰久久未曾現身而心中猜測紛紛,若不是這個暗衛沉不住氣多問一嘴,只怕她壓根就不會意識到這一點。
“不行,絕對要鎮定,不能再拖了。”
周檸如今最怕的,便是有暗衛離開火教去找爍言,當初能夠讓爍言心甘情愿的離開赤焰尊主的身邊去清風樓,便是因為周檸告訴爍言,她有救赤焰尊主的辦法,不過這段時間,赤焰尊主不能勞累,所以火教所有的公文希望他能去清風樓替赤焰尊主處理,這段時日便不要來找赤焰尊主了,讓他清凈的養病。
而如今,爍言若是知道赤焰尊主的身體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發虛弱,已經一個多月未曾露面,一定會猜測到她的用意,以爍言的性子,是絕對不會看著赤焰尊主死的,也不會任由她去獻祭的。
正在周檸神游之際,暗衛帶著冽寒宮主也來到了燃盛洞門口,周檸收回思緒,將暗衛揮退,這才帶著冽寒宮主向寢室內而去。
來到寢室,冽寒宮主見到赤焰尊主的模樣后,瞳孔猛然一陣收縮,大腦是短暫的空白,許久之后她才艱難的望著周檸道:“怪不得你會那般著急,他這個樣子,最多不過幾日的光景,便會身隕。”
“方才暗衛問我,為何赤焰一直沒有從洞內出來,我跟他說赤焰閉關了,可從他的話中不難看出,如今已有人心中生疑,所以我的時間不多了,赤焰再有一個多時辰便會醒來,待我重新哄著他睡下,便與你一起前往五圣祭壇。”
“那赤焰呢?”冽寒宮主擔憂道。
“有云湘在,我會以閉關修煉密藥為由,讓她幫忙照看赤焰,你我便可偷偷抽身離開。”
“你真的考慮好了?”
“嗯!”看著周檸堅定的側臉,冽寒宮主最終不再多言,在愛情的世界里,外人根本就不便過多干涉,何況像周檸與赤焰這般特殊身份的人,情路本就坎坷艱難,無論是為了赤焰,還是為了這天下蒼生,周檸獻祭,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她的人生,已經走入了死胡同,再沒有多余的路可選。
“你可與他多相處些時辰,明早我用瞬移術帶你過去,完全來得及。”冽寒宮主心有不忍,提議道。
周檸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不了,瞬移術極耗靈力,明日還需你為赤焰在兇獸的舌尖上取精血,一定要保存靈力,明日是最后的一次機會,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冽寒宮主思忖一番,覺得她說的在理,便點頭應了下來,又忍不住好奇道:“你真的舍得舍他而去?”
“不舍得又如何?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只要他好好的,我便安心了。”周檸無所謂的道。
其實,她的心中一直有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便是獻祭后,她或許不會死,而是會回到現代也不一定,若果真有那般幸運,她能來這里一次,就定會有辦法來這里第二次。
兩人沉默下來后,周檸將冽寒宮主領到了大廳坐下,開口問道:“這幾日你那里如何了?可曾將銘洛的尸骨帶出金教?”
冽寒宮主點點頭:“按照你所說的位置,我當真看到了他,他的肉體已經腐爛了不少,但那張臉仍可以看出確實與銘灝一般無二,我將他帶了出來,與緲沊匯合后,將他葬在了木教境內的棲霞山上,那里人煙稀少,風景秀麗,他定會喜歡的。”
“那書菱呢?”
“書菱?”冽寒宮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緲沊!”周檸解釋道。
“她猜到你可能會獻祭,又因腳程較慢,我怕你心急,便先趕了過來,她直接去了五圣祭壇,明日我們到時便能見到她。”
“我以為她會留在棲霞山守著銘洛。”周檸心中復雜,輕聲低喃了一句。
冽寒宮主正了神色,認真道:“我也是這般想的,也曾問過她,只是她說銘洛在世時就已覺得虧欠于她,離世后,一定不想她在為他做什么,以免在天之靈也不能心安,何況讓他一個人清靜安寧,想來也是他心中所愿。”
周檸沉默片刻后,感慨道:“他們自小就認識,她是了解他的,如此也好,由她去吧。”
冽寒宮主也是感慨萬千,兩小無猜,情投意合的人竟能走到這般地步,也是讓人唏噓,可是轉頭看看自己,一個愛自己至深的人,也能被自己的無情傷的絕情棄愛,他又能比銘洛好多少呢?
周檸見他如此神情,便知他心中所想,不由無奈一笑,情之一字最為莫測難懂,如今她自己都已是自顧不暇,又如何管得了別人的感情,只怕冽寒想挽回云湘的心怕是不易,兩人還有的磋磨。“
沒過多久,便聽到寢室內赤焰尊主的呼喊,周檸大聲應了一聲,正要進去,可就在此時,云湘為周檸送來了一些膳食,再看到冽寒宮主的一瞬間,她有些怔忡,周檸將食盒接過,生怕赤焰尊主察覺到冽寒宮主的氣息,便順勢將冽寒宮主和云湘趕出了燃盛洞,冽寒宮主明白她的意思,拉著呆滯的云湘大步走了出去。
兩人一離開,周檸才進了寢室,將赤焰尊主扶了起來,為他理好了衣衫,才扶著他向膳廳走去。
兩人坐下后,周檸沒有著急將飯菜拿出,而是向赤焰尊主講起了她的故事,她將再也見不到他了,所以也不想再隱瞞他自己實則是一縷幽魂,不管他能不能接受,她都要將一切拖盤而出。
故事并不復雜,她在前世的經歷再簡單不過,一個在孤兒院長大的孤兒,十六歲之后走出了孤兒院,找了一份平淡無奇的工作,不過工作了三年,就在一次公司組織的外出團建,回家途中的大巴車上睡著了,然后便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里,之后的事赤焰尊主也是知道的。
只是當她說完,赤焰尊主對于她借尸還魂一事竟沒有絲毫的反應,在她不解的目光下,赤焰尊主輕輕一笑,為她解了疑惑:“筑塵來火教找你的那次,當晚在落幽谷的懸崖邊,你喝多了,早已將這事告訴了我。”
周檸細細一回想,瞬間了然:“怪不得自那次醉酒之后你對我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卻一直隱瞞著未說。”
“一開始確實是想讓你愛上我,然后乖乖獻祭,可那次之后就對你感到了好奇,想要知道你身上更多的秘密,卻不想在這探索的過程中逐漸的愛上了你。”
“那你可曾后悔?”
“此生不悔!”
周檸眼角濕潤,盡管鼻尖萬分的酸澀,可心中仍舊無比的甜。
“就是這樣一份真摯的愛,才足以讓自己無怨無悔的付出生命吧!”周檸如此想著,將心中的思緒收起,這才從食盒中將飯菜一一端出,與赤焰尊主共同享用了起來。
因著有周檸在旁,赤焰尊主用的很是愉悅,而周檸卻是沒怎么動筷,只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赤焰尊主,似是要將他深深的刻入心底。
“為何這般看著我?”赤焰尊主察覺到她的目光,疑惑的問。
“你好看!”周檸雙手托著下巴,脆脆的回道。
赤焰尊主揚唇淺笑,放下碗筷,將她拉入懷中,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可他的眉間瞬間蹙起,突然間死死的抱住周檸,眼底一片慌亂,哀求道:“檸兒,不要,不要離開我——”
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了,上一次也是這般,在用過膳食之后,他突然困意來襲,只是他當時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還以為是自己身體越來越虛弱的原因,可當他醒來之后,周檸走了,他說不了話也動彈不得,那時他才后知后覺,是周檸在飯菜里動了手腳。
而此時此刻,又是這種熟悉的感覺,他怕了,心中從未有過的恐懼,他甚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周檸就要徹底離開他了,他用盡全身力氣抱著周檸,周檸被他抱的有些喘不過氣,不過她仍然一臉溫柔的笑著,語氣輕柔的哄著:“你累了,睡吧,等睡醒了之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好好的活下去,帶著我的那份期望,好好的活下去。”
“不,不要——”赤焰尊主慌了,他突然意識到周檸即將會做什么一般,他想要留住她,可這密藥的藥效太過猛烈,他終究抵抗不住,頭一歪,靠在周檸的懷中再也沒有了意識。
周檸就這樣抱著他,此時四下無人,她再也壓抑不住,失聲痛哭起來,一直哭了許久許久,直到嗓子都有些沙啞了,她才漸漸平靜。
艱難的將赤焰尊主從膳廳扶到寢室,讓他平躺在床上,素手緩緩的握住他的手,含著淚淺笑著運起靈力,猛然一吸,她的手腕處瞬間多了一條紅色的細線,她將錦被為赤焰尊主蓋好,在他唇上輕輕印下一吻,顫抖而哽咽道:“好好活著,我會在天上永遠的守護沵!”
當周檸踏出燃盛洞的大門時,不遠處云湘早已不知去向,只有冽寒宮主一人靜靜的站立著,但他臉上的神情十分不好,似是與云湘談的并不愉悅,她假裝不知,走上前去,平靜的問道:“云湘呢?”
冽寒宮主默了默,才回道:“她回了翀輝洞。”
“我去找她!”
“不必了。”
周檸剛邁出的腳一頓,不解的回頭看向冽寒宮主。
“我已告知于她,你今晚會閉關煉丹藥,而我會回水教,讓她幫忙照看一下赤焰,她也答應了,半刻鐘后便會過來。”
“也好,我現在這個樣子也確實不宜見她!”周檸自嘲道。
她現在雙眼紅腫,臉色蒼白,要是讓云湘看到,不免又是一陣浪費口舌的解釋,也許冽寒宮主就是猜測到了她會痛哭,所以才提前告知了云湘。
她有些感激的望向冽寒宮主,冽寒宮主卻是微微一笑,無所謂道:“雖然不忍心見你去獻祭,可是如今也別無他法,不管是為了赤焰,還是為了天下蒼生,這件事都容不得絲毫馬虎。”
周檸點點頭,認同了他的話,轉而大聲喚道:“來人!”
先前的那個暗衛再次出現,周檸吩咐道:“去準備兩匹獨角寶馬。”
“是。”
暗衛應聲退下,沒一會兒,兩匹雪白的獨角寶馬便被牽了過來,周檸揮退暗衛后,與冽寒宮主各自上了馬背,兩人相視一眼,騎著馬直奔火教洞口,像五圣祭壇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