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大好的孫辛武，來到一個煙酒店里。
“老板，把你這最貴的煙拿出來。”
坐在柜臺里的一個年輕小伙頭都不抬，專注的盯著自己手里的書看的津津有味。
“喂，有你這么做生意的嘛？顧客來了都不招呼一下。”
“滾一邊玩去，別打擾我看書。”
孫辛武有些泄氣，本來想給這哥們兒裝一把款爺。結果人家壓根不接招。
看書的年輕人叫胡燦，是這家店的老板。也是目前為止唯一還跟孫辛武有聯系的孤兒院伙伴。
本來按照事態發展，他倆應該都是在孤兒院供讀完中學后一起上社會工作。誰想到這不知踩了多少狗屎的胡燦，竟然在十二歲高齡的時候還能被領養。
胡燦的名字是孤兒院給起的，好巧不巧的是他養父也姓胡。所以干脆連名字都省的改。
他這養父是老光棍一條，領養他的時候四十多歲，還從未有過婚姻。家里不能算富裕，開著一個煙酒店，賺的錢也到算夠花。胡燦從小好學，被收養后，換了個重點中學就讀，沒多久就大放異彩。最終以當地狀元郎的成績考上頂尖大學。
胡燦入學前，請剛上社會工作的孫辛武吃飯。兩人喝酒聊天說了許多小時后在孤兒院搗亂的事情，然后笑的前仰后合，最后又都淚光閃爍。
兩人都明白，等胡燦在那個頂尖大學畢業后，回來的機率微乎其微。
可世事無常，兩年后剛上大三的胡燦，接到醫院的電話。他的養父，突然中風病到。匆匆趕回的胡燦，再見到養父時，泣不成聲。上大學的兩年里，為了提高自己的生存能力，也想減輕養父的負擔，所以寒暑假都在那邊打工賺錢。可在回來時，這世上唯一可以稱作親人的養父，已經生活不能自理。
胡燦果斷休學，回來照顧養父。
煙酒店胡燦接手繼續開著，之前住的房子離這里有些遠。胡燦干脆把老房子租出去，在這附近從租一個。這樣一來既能照顧養父，又不會太耽誤生意。
孫辛武討了個沒趣，自己從旁邊鉆進柜臺里。翻找出一條好煙，拆開后自己抽了起來。
過了一會，胡燦抬頭，看到孫辛武拆開那條價格不菲的煙。搖頭道：“你就算發了工資，也不能這么造吧。”
孫辛武晃晃腦袋，給他丟過去一根。
胡燦點著抽了兩口，緩緩說道：“你抽一盒過過癮就行了，剩下的給我留下我散賣。”
“這種檔次的煙，誰會一盒一盒的買？放干了你都賣不完。”
“那是我的事情，你沒事了抽完煙趕緊忙你的去。都這么大的人了，一天天不想著怎么多賺錢，手里有點錢就騷包。能有什么出息。”
孫辛武好像習慣了他這樣跟自己說話的口氣，很不以為然。
過了一會，孫辛武把已經燙手的煙頭掐滅，從柜臺里鉆出去，打開門口的冷藏柜，拿了兩瓶飲料給胡燦遞過去一瓶。
“咱爸吃了么？”孫辛武喝了兩口飲料，輕聲問道。
胡燦點點頭，又看了看時間說：“倆小時前吃的，我在過一個小時回去。”
“嗯，一會我去吧，你老老實實看店。把家門鑰匙給我。”
“你不上班嗎？這個月是不是又掛蛋了？你說說你，怎么就不能勤快點，每個月就拿那些底薪，你以后怎么買房娶媳婦？”
孫辛武拿出手機掃了下柜臺上的收款碼。
胡燦還準備繼續叨叨他幾句，就聽到手機響起收款通知。
“你瘋了吧？給我轉這么多錢干嘛？”
“煙錢啊。”
“煙個屁錢，一萬塊的煙還不把你抽死。你等著我給你轉回去。”
“別，你給我我就亂花了。還是放你這安全，我沒煙抽了就過來拿煙，你記個賬，什么時候這錢用完了你告訴我就行。”
胡燦想了想，也就沒堅持。問道：“你這哪來的錢，賣房了？”
“嗯，提成兩萬。店里還給我獎勵了七天的帶薪休假。”
“哦，總共賺了兩萬，就拿出一萬來抽煙，你也真夠可以的。”
“人生得意須盡歡嘛，哈哈。”
胡燦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自己留著的那一萬攢好，別又出去揮霍。不然我怕我這輩子都見不著你娶媳婦。”
“知道啦，知道啦。屁事多，唉，對了。你上大學時談的那個對象今年應該畢業了吧？你說她會不會來找你？”
胡燦晃了下神，然后苦笑道：“我回來那年就分手了，她來找我干嘛？”
“來找你結婚呀，是你沒心沒肺的要跟人家分手。你當我不知道？分完以后哭的跟個孫子似的，你說你何必呢？”
“那是我的事，你少逼逼。”
孫辛武癟了癟嘴，不在說什么。
過了一會，孫辛武拿著鑰匙，去了胡燦家里。
“叔，今天我來看你啦。”
床上躺著的中年人，費力的扯了扯嘴角，意思是表示感謝。
孫辛武把他扶著坐起來，用勺子喂了些水。然后從新扶著他躺下，清理了尿袋，換了身下的墊子。
他說不成話，孫辛武就一個人在床邊絮絮叨叨半天。
陪了他半個多小時，孫辛武才起身告辭。
回到煙酒店，胡燦問了下養父有沒有什么異常，孫辛武告訴他一切都好后，胡燦也就放下心來。畢竟孫辛武也不是只幫他去照顧過一次兩次，這幾年，只要孫辛武休息，就會跑來他店里，有的時候一呆就是一天，期間都是他幫忙去照顧。
“餓了吧？中午想吃什么？”胡燦問道。
“老樣子唄。”
胡燦笑笑，說道：“你今天在我這消費這么多，在給你吃拉面加蛋不合適吧。”
“也是哦。”孫辛武想了想，說道：“那今兒就加兩個蛋吧，咱倆都加兩個。”
“哈，瞧你那點出息。好煙舍得抽，飯就不想著吃點好的。”
“那不一樣，煙是面子飯是里子。”
胡燦翻翻白眼，問道“你今天突然拿這好煙，是去給誰撐面兒呢？”
孫辛武吸了吸鼻子，擺出一副傲嬌姿態，淡淡道：“幾個許久未見的兄弟。”
然后腦袋就被飛來的一本書給砸個正著。
“你丫襠前開衩的時候就天天在我屁股后面墜著。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有什么兄弟？你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認識些社會上不三不四的痞子，跟著他們干壞事賺臟錢？我就說你小子怎么幾年不見吃肉，突然一下就能賺兩萬回來。”
孫辛武也不著急解釋，把張碧給他的轉賬記錄又翻出來擺在他面前。
“我孫辛武雖不是什么頂天立地的漢子，但也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缺德的事不會干，臟錢也不會拿。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少給我拽這些有的沒的？真想說點有水平的話就老老實實的多去看點書。整天吊兒郎當的沒個正形。”
孫辛武拾起砸過他腦袋的書，掃了眼書封。立刻跳腳罵道：“你他娘的鬧了半天看的是【金瓶梅】呀。胡燦，你是骨子里的騷呦。”
胡燦一把奪過書來，不屑的瞥他一眼說道：“你懂個屁，這叫文學。”
孫辛武一臉鄙夷的豎起了中指，隨即陰笑的湊過去小聲道：“我電腦上有影視版的，你有沒有興趣？”
“我謝謝你，一點興趣都沒有。”
“七版齊全，原聲高清的哦。”
胡燦很嫌棄地推開他，怒道：“你這色痞，離我遠點，別把我給染黃了。好好的文學巨著，被這影視版給糟蹋的不輕。”
孫辛武似笑非笑，癟嘴道：“這話我就不愛聽，書里寫出來的叫文學藝術，影視版拍出來的那叫行為藝術，形體藝術，人體藝術。都是藝術，誰也別看不起誰。”
“雞同鴨講，懶得跟你計較。我去叫面。”
孫辛武感覺今天又勝了胡燦一籌。
兩人吃著面，孫辛武突然沒來由的問了一句：“老胡，你說我要是孫悟空的話。你會有什么想法？”
胡燦埋頭吃面，根本不理他。
“喂，問你話呢？”
胡燦對付完第二顆蛋后，用筷子攪著面說：“都多大了，還問這么無聊的問題。”
“我就問問嘛，你說說。假如我是孫悟空的話，你會作何感想？”
胡燦抬頭瞪他一眼，繼續埋頭吃面。
孫辛武掃辛至極，嘆口氣也繼續吃面。
吸溜面條的聲音此起彼伏間，胡燦突然含糊不清的說：“如果真有孫悟空的話，看看他能不能把躺著那位老胡的病治好。”
孫辛武猛然抬頭，像是想起什么。迅速掏出手機，發了條信息出去。
：老豬，在哪？
幾秒后，信息便回復過來。
：大哥，是老朱不是老豬。
：哦，忙不忙？不忙問你個事。
：大哥，你說。
：你能治病么？就是癱瘓那種。
：不能。
：那我能嗎？或者是誰能治？
：誰都不能，這是人界規則不能破壞的大哥。
：神仙也不能？
：就是神仙才不能。
：再見。
孫辛武很失落。
“好好吃飯，別玩手機。”
“哦。”
吃完飯后，孫辛武瞟了眼胡燦，小聲道：“對不起，咱爸這病孫悟空也治不了。”
胡燦翻了翻白眼，送給他倆字：“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