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四封情書(終)第二次新生
- 十二封情書和一個絕望的故事
- 如許諾
- 3557字
- 2020-07-14 19:00:00
黎悅悅擺了一下手,有些不知所措,語言匱乏只能想出一句,“抱歉,我有些不舒服,我去一下洗手間?!?
她承受不住岑玖打量著她的目光,那種陌生到讓她感到心口撕裂般的疼。
他回來了,可不再是岑玖了。
是她陌生的岑玖。
從洗手間出來之后,她整個如同被抽了魂一般,蒼白無神。
季少問,“悅悅,你怎么了?”
黎悅悅扶著額頭掩住眼里的憂傷,問,“剛才那個人,是……”
季少茫然回神了一下,有些驚訝說,“哦,你說他啊,岑董?他叫岑望,這場宴會就是為他舉辦的。”
不,他叫岑玖!不叫岑望!
黎悅悅又被一驚,想起他的身份,珠寶大亨,“他是富二代嗎?”
季少掃量著她,問:“怎么,對他感興趣?”語氣有些不悅。
黎悅悅虛虛一笑,“就問問今晚的明星而已。”
季少似乎松一口氣,拉著她的手,自動忽略她的顫抖,“我爸媽跟我說,他是私生子,可岑家的那位大少爺不知怎么的,竟然出車禍了。那幾年,岑家找了好幾個私生子回來,發(fā)現(xiàn)他最合適。”
黎悅悅否定了自己,她否定了自己六年前天真的想法!
回到宴會上,很多和她搭話,都是因?yàn)樗r候的名氣和天賦,可她的余光總是在眺望著那個奪目不再少年的男人。
黎悅悅看到一個有些混血感,長得很好看的姑娘笑吟吟的拉著岑玖的手臂,岑玖淺淺一笑。
他們是情侶,黎悅悅是一個多余的人吧!
黎悅悅跑了,是畏畏縮縮的跑了!
十七歲的她天真的以為,可以用自己的人生再次去賭岑玖的感情。可她發(fā)現(xiàn),她是泥濘中帶著腥味的泥鰍,岑玖是天上萬眾矚目的明星。
這就是命數(shù)吧!
從前她可以仗著的天賦和實(shí)力,可以高傲的活著,可經(jīng)歷過生活的磨練,連光明正大跑的勇氣都被磨去了。
不一會兒,季少追了出來,拉著她,問,“怎么了?”
黎悅悅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對不起,我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了,你回去吧?!?
季少拉她到車上,系好安全帶,說,“我送你回去,那宴會不會也罷。如果你不去,我真的不去了。悅悅,我問你一件事?!?
黎悅悅眼睛看著車窗外,樹木、燈火和車輛晃過,她恍然回憶起第一次見過的岑玖說過的話。
——人是無法承受虛無縹緲的輕。
那一刻她懵懵懂懂了,她承認(rèn)自己的承受力差,一時間接受不了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可一切又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她,岑玖從今往后和別的女人生活,她黎悅悅將會從他生命中徹底的脫離。
黎悅悅不愿,她太過于極端,對于深奧的東西她不愿想太多。
她只是一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人,關(guān)于生命和人生,沒有岑玖以后,她思考有什么意義,沒有人去聆聽她的音樂和哀傷,沒有去欣賞她的畫和天馬行空,這樣日復(fù)一日的存在著,她感覺自己就是個笑話!
這世界真是荒謬!
季少見她不回頭也不說話,問:“你怎么了?”
黎悅悅被推了一下肩膀,才回過神來,發(fā)覺自己的淚花,連忙用手抹去,牽強(qiáng)笑了一下,“我只是難受,淚點(diǎn)低?!?
她那悲涼和帶著絕望的神情,哪里是淚點(diǎn)低,而是壓抑著太多東西了。
黎悅悅又說,“抱歉啊。”
季少微笑,“需要靠著我嗎?我可以一直給你依靠。”
黎悅悅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了,氣氛開始微妙了起來,季少打開了音樂按鈕,車?yán)锪鲿持p音樂,氣氛才微微好了起來。
那個晚上,黎悅悅失眠了。
醒來,她彷徨不知所措,她該怎么辦?
她從來沒有做過人生規(guī)劃,從來沒有給過自己留路,她想著的只有岑玖!
如今,岑玖不會留在她的人生里,如同拔|走她在生活中最堅(jiān)強(qiáng)的紐扣一樣。她還有什么?除了親人,一無所有!
她極端的性格讓她在藝術(shù)上有成就,可是為人處世上卻是不得喜,她試過交朋友,可朋友都會遠(yuǎn)離她,一來二去,黎悅悅就沒有交朋友了。
黎悅悅在藍(lán)色的正方紙上寫:
——人的青春猶如流光,黑幕一遮,就蒼老了。
——等待耗去的是青春,歲月降臨,只剩一抔黃土。
——蹉跎了我大半年華,驀然回首,我們只是陌生人。
——六年前后你不曾變,從始至終,只是我的單相思。
紙折成了千紙鶴,放在了窗前,守望著今日的第一抹初陽。
·
黎悅悅辭職了,去母親的店鋪里幫忙,終日是寡歡的,偶爾季少會開車來找她,可她都會拒絕。
時光又在流轉(zhuǎn)。
黎世玉出來了,黎悅悅看到動作遲鈍又麻木的哥哥,楞了大半天。
她發(fā)現(xiàn),不只是岑玖變了,而是一切都變了,是她還沒有長大而已!
黎世玉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只是,在里面經(jīng)歷太多終究是變了,比如眼神黯淡有些不好的顏色,很容易有仇視,經(jīng)常臟話,看到弱者就想欺負(fù),黎悅悅那日看到他一個大男人去欺負(fù)一個初中生!
黎悅悅?cè)滩蛔∪ゴ蛄怂话驼?,黎世玉本想打回去,可是看到是她就沒有打,笑笑,“悅悅,你怎么打你老哥呢?”
經(jīng)過好幾天,黎悅悅一直讓他在家里,終于明白,他精神出問題了,如果這么出去會危害到別人的。
黎悅悅和爸媽商量,拉他去看心理醫(yī)生,那里知道,黎世玉一腳踹了保安,就跑了。
黎悅悅在后面追著,一邊撕心裂肺的喊,“哥——”
可黎世玉沒有回頭!
黎悅悅挫敗的停了下來,而是開始明白,其實(shí)她自己也有問題了。她滿城的開車去找老哥,可是沒有看到。而是媽媽下班后,給她打電話,說家里變了。
黎悅悅飛快回家,一回去就半瘋和發(fā)狂了,黎世玉將家里的錢都拿走了,還將她藏著的保險(xiǎn)柜撬開了。
保險(xiǎn)柜空空的,如同掏空了她的心!
·
不到三天,她上新聞了。一半是因?yàn)樗旧淼拿麣猓话胧且驗(yàn)樗?
黎悅悅的畫里頭,八成是岑玖!
黎悅悅不敢出門了。
她的藝術(shù)品公布于眾,得到了名家和老前輩的稱贊的消息從媽媽口中知道了,可是,她不想知道。
深夜又來臨了,黎悅悅坐在窗臺上,眺望著她能看到的萬家燈火。
電話震動了起來,一次又一次,黎悅悅肯定了不是推銷,才去接。
“喂,你好,請問有事嗎?”黎悅悅的語氣平平淡淡的。
“我去看了?!鼻謇涞穆曇魪脑捦擦藗髁顺鰜?,幽幽的,漫長。
黎悅悅一顫,哆嗦了好久嘴唇,沒有說話。
“你畫我,畫得很好。”岑玖慢慢的說,仿佛刻意讓她聽得清楚。
“我喜歡你,岑玖……”她哭著說,一如十七歲那年,孤注一擲。
對方掛了電話,黎悅悅嗤笑著就哭了,她將自己塞進(jìn)被子里,讓自己藏了起來。
她不是十七歲的自己了,只會將自己徹底的抽離這個世界,漫無目的的沉思。她是個成年人,要有自己的風(fēng)度和沉穩(wěn)。
·
黎世玉被警察給帶回來了,經(jīng)過測試,他精神已經(jīng)有很多問題了,他只記得要對悅悅好。常常喊著:“要保護(hù)悅悅,要保護(hù)妹妹……”
在精神治療醫(yī)院里,黎世玉只會偶爾發(fā)瘋發(fā)狂,會亂打人,嘴里喊著:“不能欺負(fù)她!”
經(jīng)過多次,大家才明白,只要誰敢欺負(fù)女孩子,那人就被黎世玉打!
黎悅悅震驚了起來,她當(dāng)初真不應(yīng)該打他的!她拉著他的手,他驚喜了起來,“悅悅,老哥好想你?。 ?
黎悅悅咬著唇忍住哭,“我是妹妹……”
“不,悅悅是悅悅,妹妹是妹妹?!?
黎悅悅撩撥他額前的發(fā),“悅悅就是妹妹?!?
黎世玉搖頭,用手比劃,“不,妹妹才這么大,很喜歡彈琴和畫畫,也喜歡念書給我聽。悅悅是悅悅,悅悅是你?!?
黎悅悅又不明白了,“為什么悅悅就是我,不是妹妹?!?
黎世玉笑了起來,眼神有一瞬間的清明,“妹妹太聽話,經(jīng)常會被別的孩子欺負(fù),所以我要變壞保護(hù)妹妹。悅悅能保護(hù)自己,悅悅是個……壞孩子!”
黎悅悅淚崩了。黎世玉,那是因?yàn)槲也缓先翰疟黄圬?fù)的,你保護(hù)我的方式不用走那一條黑暗的路啊!
黎世玉抹去她的眼里,哄著說,“妹妹,不哭,老哥會保護(hù)你,老哥認(rèn)識了好幾個大哥,會保護(hù)你的……”
黎世玉,你怎么那么蠢??!
“那為什么要賣了悅悅的畫?”黎悅悅帶著哭腔問。
黎世玉慌了起來,拍著妹妹的背,認(rèn)真的保證,“沒有,老哥沒有。老哥只是將你的畫放到畫廊里,你不是一直希望你的畫會被很多知道嗎?想著有生之年能看到它進(jìn)入博物館?!?
黎悅悅愣住了。他記得年少時她的夢,可為什么忘了你自己想當(dāng)賽車手的夢!
黎悅悅跑去詢問了醫(yī)生,得知了一個很可怕的信息,黎世玉自童年里就有暴|力|傾|向,后來在牢獄里飽受折磨,變得有很強(qiáng)的攻擊性,自我控制很差,慢慢治療也許慢慢變得溫和一點(diǎn),至于正常人的生活,可能是很難了。
她明白了,她哥哥以后也無法進(jìn)入社會了,只能在那個狹隘的地方生活著。
回到家,她就收到一封短信。
岑玖的。
黎悅悅帶著小心翼翼的心情,打開了。
——在過去悠長的歲月里,我一直在思念你。
黎悅悅哭了,她真的承受不了那么多,她從來只想著畫畫和彈琴,從來沒有想過這么多復(fù)雜的東西會要她承擔(dān)。
她懷念和他談話的日子,他們一起思考和解惑,一起畫畫和鑒賞,她會談鋼琴給他聽。
可是,沒有了。
黎悅悅最后一次,最后一絲勇氣,發(fā)了:岑玖,我還是愛你。
對方回了一個電話,黎悅悅接了,“喂?!?
岑玖說:“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好?!?
·
岑玖放下了手機(jī),細(xì)細(xì)看著那句:岑玖,我還是愛你。
笑了,一如當(dāng)年,帶著陽光的笑意。
他轉(zhuǎn)了好幾個房間,來到一個很特別的房間里,打開,燈亮,他欣賞著里面的每一件作品。
只有一件油畫是新,是她畫的他。
剩下的,都是他畫的她。
岑玖目光一幅一幅的攬過,關(guān)于十六歲、十七歲的她,笑的,拿著畫筆的,彈鋼琴,背影,累的,趴著睡的,看書的,嬉笑的。
岑玖畫的黎悅悅,沒有哭泣,也沒有把他自己畫進(jìn)去。
如果有人看岑玖畫的黎悅悅,翻到畫的后面,一定會看到一句:你是我的第二次生命,是我的第二次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