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船，便不再回頭。

李二錘沖著身后的老寨主揮揮手，算是告別。

船艙內，沐蓉掩面而泣。

“很快會回來的！”

李二錘貓著腰坐下來，安慰她。

獨活站立船頭，用力撐蒿，船便離岸而去，“姑爺，向左走還是向右走？”

“?。孔匀煌x石縣的方向走?！?

至于方向，李二錘自然是不清楚的。

老子不想做選擇題啊。

管他呢，只要把老子送到離石縣就可以了。

前世的記憶里，呂梁山里有一個叫柳林的地方，大致的位置位于山西省中部西緣，呂梁山麓，黃河東岸。

這個地方興起于明清時代，交通便利，經濟發達，自古商賈云集，素有“小北京”的美譽。

三川河穿城而過，西連黃河，東至離石。

先前，將這里叫做柳林，無非出于前世記憶的情懷。

而，現在是宋朝，歷史上的這個地方也許還沒出現呢，不能一廂情愿啊。

只是，前世的柳林和現在的地方，越來越像了，但愿是吧？

如果這條河能夠直通離石縣，那就算是吧。

小船逆水而上，還要避開一些亂石和枯樹，速度自然也不是很快。

沐蓉似乎還沉浸在離別的情緒里，只是定定地盯著一個地方發呆，而沐云卻在盯著沐蓉發呆，船艙里的氣氛也就有些沉悶。

李二錘暫時還想不出開導她的辦法，能做的也只是將她溫熱的小手攥在自己手里，也算給她一點力量吧。

這個時候，沐蓉也就順勢將頭靠在他的肩上，然后繼續發呆。

李二錘也就有些百無聊賴。

外面還下著雨，自然不好出去透氣，本來還想著挺立船頭，風騷般地迎風而立，順勢賦詩一首。

這小破船，這個想法還是算了。

想到賦詩一首，李二錘就想到了那首詩，便攤開沐蓉的手掌，一個字一個字地在她的掌心里寫起來。

掌心里寫字本就有些癢的，某些人當時還挨了揍，印象也就很深刻，沐蓉自然一下子就能猜到他寫的是什么了。

壞人在逗自己開心呢。

“又爆人家的糗事，真是個壞人！”沐蓉的兩只手環住李二錘的胳膊，有些發燙的臉也趁勢貼在他的肩膀上，言語里帶著些嗔怪，撒嬌的成分倒是多一些。

李二錘的心被她撩得酥麻酥麻的，倒是有些意外，小娘子竟然沒有暴起。

本想著熱鬧一下的，暴脾氣的沐小娘子竟然變得乖巧了，真是遺憾啊。

特么，某些人沒挨揍，竟然會感到遺憾，也是沒誰了，這大宋不會也有耙耳朵吧？

“二錘哥，到了離石怎么辦啊？”

又要找糧商毀約，又要去買糧，沐蓉想到這個就有些心煩，反正自己是沒什么頭緒的。

“自然是有辦法的?！?

信心自然是有的。

至于辦法嘛，還沒有想好，李二錘這樣說也只是為了寬慰沐蓉。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對情況不了解，也就無法做出判斷。

手中有憑仗，自然不用慌，再說，誰會拒絕蒸餾酒這樣的好東西呢？

“嗯?！?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她就對李二錘的話無條件相信了。

他只身一人深入敵寨，叩開寨門。

他大夏天里變出冰塊。

他縫衣服般的神奇醫術，他冷對大亂的慷慨陳詞，他……

反正二錘哥說行，這件事就能辦成。

神奇的二哥嘛，連錘字都省了。

一路聊著，時間也就過得快些。

整個旅程比想象中順利。

老爺子弄的船自然不是樣子貨，在風浪中雖然顯得有些渺小，起碼還是結實的，行進起來也比較穩。

自然也離不開獨活嫻熟的掌舵，也算選對了人，正所謂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李二錘一直對獨活的名字好奇來著，就問他為啥叫這個名字。

原來這小子是不知道自己姓誰名誰的。

戰亂年代殺人屠村是常有的事，還在襁褓之中的獨活，也是在爹娘身體的掩護之下，才躲過了屠殺。

餓了幾天的獨活，哭聲還能這么響亮，還沒被狼叼走，這生命力也是夠頑強的。

幾百號人的村子就活了他一個，這獨活的名字也就這樣落下了。

做過乞丐，打過長工，睡過橋洞，啃過草根，就這么顛沛流離的活著，依然還是身無長物，形單影只。

說這些的時候，獨活并沒有顯現出任何悲傷，淡淡地就像講述別人的故事。

人要知足，能夠活下來就是最大的快樂，還有什么可悲傷的呢？

這應該就是獨活的想法吧？

“幫你想個名字吧？”

李二錘自然是帶著半開玩笑的成分，打發時光嘛。

“就姓杜，單名一個惑字，杜惑如何？”

說到名字的事情，獨活的眼睛明顯一亮。

有名有姓自然是好的，只是聽到杜惑兩個字卻不是那么地興奮。

“姑爺，我討厭姓獨，我跟著你的姓好不好，一想到獨活兩個字，我就莫名地心痛，姓李多好，可是大唐的國姓?！?

李二錘的神情一緊，獨活兩個字還是讓他背負了太多的東西。

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我活著，這樣的枷鎖過于沉重了。

“好吧，只要你喜歡就好?！崩疃N自然無不可。

“李不惑如何？”李二錘沉思了一會說道。

“這個名字好，沒有遺憾！”這個名字自然是好的，沐蓉也隨聲附和。

她一直在聽他們說話，有時候聽別人講話也是一種享受。

救獨活的時候，自己是在場的。

爹爹把他從水里撈出來的時候，這家伙都快不行了，還是爹爹把他反扣在大腿上，用力拍打他的后背，直到吐得翻白眼，這家伙才算有了生機。

“李不惑？”

獨活品味了一番，臉上便多了些光彩。

他的心里充滿了五味雜陳，總是要和過去做一次割裂的，未來，不是有神奇的二哥在么？

“不惑，多謝姑爺賜名！”

他鄭重其事地單腿跪地，沖著李二錘用力抱拳。

“客氣了，以后你我就是兄弟了?！?

他的舉動嚇了李二錘一跳，起個名字有這么隆重么？

不就是幫著想個名字么，難道？

李二錘嚇了一跳。

媽的，老子不是要收小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