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暾初上，薄霧未散。

崖間出現很多男男女女。

有的盤膝對著那抹初上的彩霞閉眼修行，有的背靠著古松感悟人生，還有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說笑，但更多的是在練劍。

劍法稍次的結伴練劍，稍好的帶著一群師妹們一起練。

一起練當然是手握著手教更顯誠意。

入門的出云劍法被一對對的人舞得極慢，時而還有歡笑打鬧聲起。

這樣的畫面落在金蟬眼里，顯得極為可愛。

這哪里是在練劍！

屋門的咯吱聲吸引了同樣在練劍的半斤，他與別人不同，只是獨自練劍。

“師……兄，你也出來修行么？”

原本還想喊師弟的半斤，想起數日前的那次戰斗，趕緊改了稱呼。

學無先后，達者為先。

更何況，他是打心眼里佩服對方，因為對方做了一件他多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金蟬搖了搖頭，走到小溪旁的一處石凳邊坐下，回道：“聽到一些響動，好奇便出來看看。”

半斤傻了吧唧的笑了笑，繼續握著手里的一把木劍開始修練劍法。

他舞劍的速度很慢，劍招也不對，更還能舞著舞著打到自己。

金蟬挑了挑眉，想起了入門第一日對方說的那些話。

他覺得對方實誠，一點都沒有說謊，這出云劍法半斤使出來真的是極差極差。

“有沒有考慮過不要修行？”

金蟬突然問道。

半斤舞在空中的手一僵，看著對方愣了許久。

數息后，他才咬了咬嘴唇，繼續低頭練著。

只是這一次心亂了，劍法更無章法，像是掄著一根棒在不停的砸。

“或者考慮一下不要練劍？”

這一次半斤沒有停下來，仍然繼續專心的砸著，像是沒有聽到這句話。

空中似乎有一聲極輕的嘆息。

良久后，金蟬踩在溪水上，走了過去。

這一幕被原本就沒有專心練劍的半斤看在眼里，他知道只有那些對丹田內的靈氣掌控得無比精細的人，才能踏水而行。

就這一招，在未入門弟子中會的不超過十個。

他對這位光頭師兄越來越感到好奇，也更是佩服。

金蟬走到半斤身前伸出右手，輕聲說道：“出云劍法是劍宗入門劍法，也是最簡單的劍法，因為毫無變化所以簡單，只是招式繁瑣極多，想要記住恐怕要耗費幾炷香的時間。”

半斤睜著雙眼一動不動，心里不信道，只需要幾炷香的時間？我三年了都還沒記得住，你不要唬我。

金蟬抖了抖右手。

半斤這才意識到對方的用意，趕緊將木劍交到對方手里。

金蟬握住木劍，久違的熟悉感縈繞心頭，他轉過身看著溪水道：“我有一招簡單的?！?

半斤還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驟然間，只覺得面前這位光頭師兄身上的氣勢猛然變化，凌厲無比。

下一刻，木劍從上而下直直劈下，劍身上并無靈氣，溪水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切開一般，分作兩半。

“這怎么可能！”

半斤臉色一變，張著大嘴不信道：“連靈氣都沒有用，水為什么會斷？”

金蟬轉過頭微微一笑，第一次如此自然。

“想學么？我教你?！?

……

烈日當頭，崖間的人群漸漸散開。

除了某處茅屋前，一位男子仍然握著木劍對著溪水使勁的劈著，由上到下，很是滑稽。

那些長得極美的師妹們看到這樣的畫面，一個個笑得花枝招展。

“那傻子是在干嘛？”

“興許是在練劍吧。”

“對著溪水練劍？”

“這叫哪門子練劍，就一招？”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嘻嘻……鳥喲。”

……

進入山腰已經一月。

金蟬的修為終于提升到了凝神二層，他也終于找到了自己修行緩慢的原因。

是丹田。

這具身體的丹田異于常人，很大。

如果一個正常人的丹田是核桃大小，那么他的丹田應該會有西瓜那么大。

這也是為什么他吸收靈氣的速度如此之快，境界提升仍然緩慢的原因。

這是好事。

只是天地間真的有人會生出這樣的丹田？

他不信。

他猜測這具身體應該是被某位大能通過秘法改造過，這是唯一的解釋。

至于那位大能是誰，他猜不到，也想不到天地還有這樣的秘法。

但絕不可能是陸地神仙。

屋門又一次被輕輕敲響。

金蟬知道來人是誰，自從教對方學劍后，這扇門便每天會被對方敲響。

他皺眉了，因為后悔。

這個人愚笨的程度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好在對方足夠勤奮，每日每夜都在溪水練劍，從不停歇。

算得上不幸中的萬幸。

“進來吧?！?

聽到這道輕聲，半斤神情激動的推開門，胸口上下起伏波動很大，看得出他很興奮。

金蟬自然的瞥了他一眼，猜到了什么，直接問道：“懂了？”

半斤使了勁的點頭，高興說道：“是風！是風將溪水斬斷的?！?

金蟬長舒一口氣，略為欣慰的說道：“在見到的第一眼你就該知道，還懂了什么？”

半斤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水，繼續說道：“是速度，如果揮劍的速度極快，風的威力就足夠斷水。”

金蟬從盤膝的狀態站起身來，無奈說道：“在見到的第一晚你就應該知道，會了么？”

半斤咧開嘴傻笑，大方說道：“還不會?！?

……

金蟬深吸了一口氣，想要說很多話，狠話、反話、責罵的話。

但最后發現這些話之前都已經說過了，無用。

他沒來由的問了一句，“你為何非要修行、非要練劍？”

這與之前的問題不同，但內在含義都是一樣。

——你真的不適合。

半斤滿臉的高興勁瞬間消散，低下頭不言不語。

數息后。

“我知道了?！?

金蟬不再多問，朝著屋外的溪水指了指，輕聲道：“去吧?！?

半斤低頭應了一聲，突然想起一事，抬頭提醒道：“師兄，明日就是一月一次的長老講法，聽說這一次來的不是普通長老，而是在內門修為極高的向長老，今晚我去給你占個地吧?！?

金蟬想起那位愛玩蛐蛐的長老提過這事，但他對那位向長老不感興趣，什么講法更是無動于衷。

他說道：“我不去了。”

“?。　?

半斤很是不解，再次解釋道：“那位向長老在內門里可是極有盛名，對劍法以及功法的見解更是獨到?！?

“好多師兄都在說，明日一堂課，勝過十年苦修?！?

還真是好大的口氣。

這段話即便是金蟬自己也不敢這么說。

他雙眼犀利盯著半斤，問道：“這些年你聽了多少課了？”

半斤抬頭算了算，肯定道：“三十八堂?！?

金蟬說道：“有用？”

半斤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后盯著對方的眼睛不敢再做動作。

長老層次都是力能通天的強者高手，不論是在云夢大陸任何角落，都擔得上一句劍師稱號。

這樣的人所教所講怎能無用？

只是三十八堂課，對于他來說用處還真是不大，他的修為還是那樣，劍法還是那樣。

若不是沒日沒夜的苦修，更是那樣。

但他仍然覺得是有用的，只是自己天賦差了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