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能問件事嗎？”

次日，溫醫生單獨找到方別，吞吞吐吐半天才別扭的問出來。

端坐收銀臺算著流水的方別頭也不抬，隨口回道：“當然。”

“您答應我的條件，算是兌現了嗎？”

溫醫生提到的關鍵詞，方別過了很久才想起來，好像的確是有這么一回事。

他答應過溫醫生到他去烏托邦，拯救死去的人。

這很復雜。

于是。

“在我之后的問題里，你只需要回答是與不是。

除此之外，不需要再說第二句話。”方別抬頭端詳帶著金屬面具的溫醫生。

“你應該能明確感受到，我這家店里的確曾有過近萬人的死亡怨念。”

“是。”

溫醫生很明確的點頭，曾在遺言室，他甚至借用過那里的怨念去對付胡鬧，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在近幾次的服務中，那些客人是否存在死亡狀態?！?

“是?！?

溫醫生仍舊點頭。

的確，他招待過的每一個人經歷了死亡，盡管時間短暫，但躺在棺材里的他們，已經喪失了生命特征，這點明顯不可否認。

方別露出坦然的笑容：“在那之后，他們也的確得到了復活，是嗎？”

這一次，溫醫生明顯遲疑了數秒，卻只只能答“是”。

這也是真的，不管哪位客人，停躺在棺材后不久，便重新復活，而且每一次復活更像是一種新生，對生命的理解更為深刻。

“你身上的詛咒是永遠無法讓死者真正意義上死亡，只會讓他們變成可怕的怪物，再帶著不甘重返地獄。

但是來到這以后，這個詛咒被打破了，你救了一個又一個人?！?

方別展開手臂，仿佛展開了一張對未來無窮無盡幻想。

溫醫生思索良久，才勉強抓住一個點：“可……可是，這跟我沒有關系?！?

他終于理清楚了思路，不管是來者的死亡，或是來者的復活，根本上與他并無關系，更多的，還是那位新進編制的同類，他的存在，更多只是個既得益者。

“不，你錯了。”方別言語變得嚴肅：“we are a team，我們是一個團隊，你能明白什么是團隊嗎？

就是只有當我們一起時，才能完成一件事，不管缺少了誰，都注定無法讓這個流程繼續。

也就是說，沒有你的加入，我們什么都做不了，你很重要，明白嗎？”

“我……很重要?！睖蒯t生遲疑的重復了一遍這句話。

“當然?！狈絼e的笑容更為和藹，看著這位新員工神色間的迷惘瞬間消失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奮斗、向上的希望。

作為老板，他真的很欣慰。

體驗館的收成總算是好起來了，這個月光是是凈利潤都在三萬上下。

看起來的確不少，平均算下來客流量不過每日兩位而已。

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有許多觀看嘉一視頻的觀眾來實地考察，且又從王警官那里遲到了不少優質客源，店面的生意已經開始紅火起來。

若非高達每次444元（不含用餐、水果、紙巾等一切特殊服務）的票價，恐怕現在體驗館早已門庭若市。

好在這是靜海，世界的金融貿易重點之一。

從來不缺閑得撒錢的后浪跟心理多少存在問題的白領階層，只需要花費一比小得不能再小的費用，便可釋放壓抑已久的心理問題，還能有比這更妙的體驗？

“好起來了?！?

將除去房租水電這類不可直接分配的一大筆開銷后，仍有不少盈余。

方別直接把這筆錢打給了曲杰，盡管人家根本不在意讓他還，一碼歸一碼，借的總歸是要還。

或許用不了多久，兩三個月？

甚至是個把月他就能還清這筆債務。

想到這里，方別看向躲在里屋里的幸子，目光不由變得柔和起來。

“唔?！?

與此同時，坐在棺材上，翻著《日本民間傳說》的幸子，像是有所感應，目光所至后，渾身不由打了個冷顫。

這個世界上絕不會有比這更好的員工，能力出眾，從不要求要工資、費心費力的干活。

如此一來，體驗館的可分配成本便降到了最低。

像這樣稀缺的寶才，方別真是撿到鬼了。

剛結束了一場主持，方別總算想起冷落已久的小黑本，貌似上次從醫院歸來后，就再也沒翻過這個本子。

前三頁仍是現有的三位好員工，而在每一張紙的最底下部分，則多出了一個【鬼怪之力】的黑色方框。

這是共用，或者叫做借用力量。

借用他手底下員工的力量。想到這兒，方別記憶猶新，他曾經很短暫的使用過一次。

那回為了對抗隱匿在醫院的“死神”，他遠程借助了活人棺的力量，順利隔著長距離借用到了短暫死亡的能力。

再然后，就有了剛剛的那一幕。

這東西的觸發條件貌似跟員工親密度跟他的貢獻值有關，活人棺是他名義上第一位員工，那時它并未獲得編號，能力也十分有限。

未能出現借用力量倒也正常。

在那次意外后，它遭到神秘力量的激化，卻也因此升級。

想到這兒，方別翻到了第三頁，溫先生底下并沒有出現這個選項。

看來是還沒完全信任自己。

沒關系，來日方長。

日久~

才能見人心嘛。

重新把小黑本翻回第二頁，寫有幸子資料的那一張。

不出所料，這底下的確出現了【鬼怪之力】的字符。

現在，他只需要征得幸子的同意，便能順利使用她的力量。

“幸子……幸子……”

方別收起小黑本，笑瞇瞇的走進殯葬臺，恰好跟小姑娘四目相對。

方別樂呵呵的搓搓手，難以啟齒的假笑：“幸子小姐姐，咱能商量個事嗎？”

“十個童話故事?！毙易宇^也不抬繼續翻書。

好像不用看就能猜到方別的意圖。

“十個太多了，要不三個吧。”

“八個?！?

“那好，咱們各退一步，五個怎么樣?！?

“六個?！毙易拥穆曇粢呀洏O其不耐煩。

“好，一言為定，那就八個?！?

幸子摔書而起，怒目圓睜：“三個?！?

焦灼的空氣中，只剩下了沉默，這個美好的品質在幸子身上得到體現。

“成交。”趁著對方未反應過來，方別一口咬定最后成交額。

小孩終歸是小孩，太嫩了點。

比這個卑鄙的成年人矮了半個身子的小姑娘愣了片刻，大概才反應過來。

“我美……”

幸子翻了個白眼，賭氣的把手伸向耳垂，看這架勢似乎打算摘下口罩。

方別下意識大聲叫停：“十個，說好了十個就十個?！?

在這場不帶感情的拉鋸戰中，方別還是選擇了退一步開闊天空。

他也真是犯蠢，居然還妄圖跟女人講道理。

這話一出，幸子才滿意點頭，重新撿起了那本民間志怪類書。

得到幸子的許可，方別再次點擊【鬼怪之力】后。

奇妙的電流由小黑本開始導向方別身上，渾然一陣抽搐，方別清晰感受到一股陰寒的氣息在他身上爆發。

冷！

好冷！

連上下牙槽都冷得發抖。

從頭到腳的冰冷只在那一瞬間完全爆發開，甚至沒等方別緩過神，這種堪比在冷庫待了數個小時感覺著實讓方別感到不適。

糟糕的狀態直到方別大步出了門店，陽光落在肩上，才稍有緩解。

“靠，不是吧！”方別趁著意識清醒，不斷在街頭漫步，只是比起常人，他這副緊抱自己，渾身發顫的樣子可以說是相當奇怪。

盡管很不愿意承認，他現在這副走路姿勢像極了便秘者，要么就是腹瀉者。

直頂烈日，行走在滿是紫外線的大道，卻仍止不住那股寒意。

“小方，你這是在做什么？”一條街上的早餐店張阿姨疑惑的看著方別。

她這幾年幾乎是看著方別過來的，這小伙子實屬不易，父母早逝，跟人合伙做生意還虧了不少錢，最凄涼的那段時間全仗著她這的豆漿無限續杯過活，不免讓人心疼。

“沒……沒事?！狈絼e僵硬的面孔強忍著不適，擠出一個笑容。

就在二人對話時，從他的視角，剛巧看見張阿姨店里的一位穿著廉價夾克的客人。

那人裝作很隨意的樣子快速走過，那只手則是很不老實的往放錢的盒子使勁抓了一把，憑著這個說話間隙正準備開溜。

“喂，你給我站住。”方別下意識張嘴恐嚇對方，他這不說話還好，一張口便驚擾到那個偷錢的家伙，如驚弓之鳥一般的張腿便跑。

只幾秒的功夫便跑了二十米之遠，方別剛想追逐，身子傳來的本能不適只得讓他放棄了這個念想。

路邊的不少行人都注意到這一幕，卻都下意識退避開，頂天幫忙喊兩句抓小偷，沒幾個人愿意淌這趟渾水。

眼見小偷脫離視線，方別一臉凝重的站在原地。

“等等……”

他忽然反應過來，想到了一件事。

感官剝奪！

抬起手臂，對準視線中最后的殘影。

“嘭?！?

一股只有他可見的黑氣徒然爆發，瞬間便纏繞住逃跑的夾克男，層層環繞其身，轉瞬便將他困在一個冒著黑煙的球體。

在路人的視角中，只能見到夾克男滿臉蒙蔽的四處張望，不時的蠕動的嘴巴，卻一個音也聽不見。

“救命救命……??！”

就在夾克男被困在這個看不見的世界叫啞了嗓子。

一只巨大的臂膀從漆黑的世界中閃現，好似克蘇魯世界的怪物。

幾欲將他嚇得肝膽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