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邵由白芷領著去換了一身周翩若的男裝,又再次回到了池塘邊。周翩若已經坐下給他泡上了一壺滾燙的茶,由著他喝下。
李邵一邊喝著熱茶,一邊拉扯著短小而不合身的衣裳,似乎是有事情想說,但開了好幾個頭,又沒有說出口。
周翩若無奈地勸慰他道“你有什么想說的就說吧。這么多年了,你想什么我還不知道嗎。”
李邵瞪大眼睛,“姐姐你知道我想說什么?”
周翩若白了他一眼,緩緩吃了塊桌上的點心,仿佛絲毫不在意地說到“不就是孫尚書將嫁女給三皇子的事?”
李邵張大了嘴,一臉不可思議,快言快語道“姐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周翩若淡漠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李邵搓了搓手,同時更加局促地問道“姐姐,你……你就不著急嗎?”
周翩若沒有看李邵,而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小池塘平靜的水面,仿若自己的心也一如止水,輕聲回答道“我著急什么,這是好事啊。”
李邵急著嗆聲到“這怎么會是好事呢?!”
周翩若又淡漠地笑了笑“三殿下已有裴老將軍手握重兵之勢,如今若是又得吏部孫尚書相助,安插人手定會更加方便,籠絡人心也會更加容易,對殿下來說是如虎添翼,如魚得水,你說說看,這怎么不是好事呢?”
李邵一張臉漲得通紅,沒有接話。他生在帝王之家,怎會不知道與孫尚書聯姻意味著什么。如若姐姐大哭大鬧一番他倒是能安慰幾句,可見到姐姐這般淡漠的神情,他卻反而更加的心疼。
一時之間,池塘邊就像坐著兩個木頭人,都只靜靜地望著小池塘,沒有動,沒有說話。
過了不久,李邵似乎還是不甘心,依舊看著周翩若問了一句“姐姐你就沒有想過……”
周翩若急聲打斷了他的話“不,我不應該想,我……不能想。”
直到李邵垂著頭從周翩若的院中離開,周翩若都沒有再看他一眼,只靜靜的站在池塘邊盯著各色錦鯉從荷葉間竄出來又竄回去。
白芷和白媽媽站得遠遠的,望著站在池塘邊的周翩若止不住地嘆氣。還是白媽媽拍了拍白芷的肩頭說到“去給小姐拿件披風吧,如今天涼,小姐又貪涼,可萬萬別沾染了寒氣。”
白芷轉身就給周翩若拿披風去了。白媽媽則走到周翩若身旁,語重心長的說道“小姐莫要傷心,三爺不是涼薄之人,定不會負您的。”
周翩若朝著白媽媽付之一笑“我知道。”隨后沉默著與前來送披風的白芷一同回了內院。
白媽媽望著二人離開的身影,搖了搖頭,再一次的嘆了聲氣。
三皇子選妃的消息從宮中傳來已經是三日后。
這天,沈聽筠早早的就來到了周翩若院子里,興沖沖地對她說起三皇子選妃的消息,同時也一臉埋怨地開始抱怨這大半年周翩若的“失蹤”。
沈聽筠對周翩若口中的大漠奇觀全是向往,聽到大漠不同的風土人情更是恨不得馬上就出發親眼去看看,眼睛似乎就在說“我要去,我現在,馬上就要去。”周翩若忽然有點擔心,沈聽瀾要把她從大漠的愿想中拉回來,估計掐死自己的心都會有了吧。
沈聽筠剛興奮完大漠的事情,卻一臉哀怨地對周翩若說“祖母說我也在三皇子選妃的候選名單里,可我一點也不想嫁人啊。”
周翩若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敲了敲她的小腦瓜,問道“你就知道三皇子一定會選你為妃?”
沈聽筠忽然被點通一般,一拍自己大腿喊道“對啊,我怎么沒想到。”隨即又露出了她爽朗的笑容,“選妃那天我就穿成個丑八怪,再畫個夸張的妝,保證三皇子不敢娶我。”
沈聽筠開心地設想起自己如何避免被選中,隨后又對周翩若悄悄說到“我聽說孫尚書家的那個什么吟和趙雪靈現在就已經開始掐架了,她們都說麗貴妃似乎是想把趙雪靈嫁給三皇子來著。”
周翩若低頭喝了一口茶,孫尚書只一嫡子一嫡女,孫曼吟還是最小的,說是萬千寵愛都不為過。二皇子一定不會想三爺收獲一個這么大的助力,定會想方設法破壞這段姻緣,所以麗貴妃如此設想倒是不足為奇。
不過周翩若轉而又想到去年第一次見趙雪靈時,她對小六那炙熱的眼神和無助的神情。
周翩若對沈聽筠輕輕搖了搖頭說到“趙雪靈可不一定想做三皇子妃。”
沈聽筠奇怪地問“那她想嫁誰?”忽然沈聽筠驚訝地捂住自己的嘴,壓低聲音說到“她不會有了意中人吧?”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周翩若對她眨了眨眼睛。
“是誰呀?是誰呀?”沈聽筠八卦的心一下就被吊了起來,十分好奇地往周翩若身邊又湊了湊。
周翩若故作高深的說“那可不能告訴你,我又不確定。”
沈聽筠失望地拉著周翩若的衣袖搖了好幾遍“你告訴我嘛,告訴我嘛,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周翩若本來一邊笑一邊擺脫沈聽筠的無情鐵爪,卻看見白芷一臉焦急地在門外踱步。
周翩若借口要去給沈聽筠拿大漠帶來的禮物,走了出來。“怎么了?”周翩若問白芷。
白芷見到周翩若出來,連忙走到周翩若身邊小聲的對周翩若說“小姐,白媽媽被人擄走了。”
周翩若皺起了眉頭“白媽媽不是一直在院子里嗎?到底怎么回事?”
白芷小心地打量了四周一遍,從懷中掏出來一封信,解釋道“天氣漸漸涼了,白媽媽見您從大漠回來晚間總有兩聲咳嗽,就想為您熬點秋梨枇杷膏沖水喝。可這兩天大廚房采購的梨不好,總有澀味,白媽媽就想今天自己出趟門買梨。”
“可沒曾想白媽媽去了許久都不曾回來,倒是和她一同去的廚房采買小廝先回來了,小廝進了后門就著急地徑直找我來了,說是白媽媽在市集上被人擄走了,還給您留了封信。”白芷焦急地說到。
“可有驚動老夫人?”周翩若臉上不動聲色,十分冷靜。
“沒有。奴婢給了那小廝二兩銀子,讓他誰都別說。”白芷小聲回答到。
周翩若放心下來,低頭打開了白紙信封,攤開了信紙,只看了個開頭就嘆了一口氣。
白芷一臉焦急,連忙問到“小姐,怎么樣?要不要報官?”
周翩若擺了擺手,對白芷吩咐到“給王媽媽說一聲,就說我明兒要出去一趟,讓她備輛馬車。”
隨后又安慰白芷“白媽媽不會有事,明日我們就去接她回來。”
白芷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點了點頭,朝著老婦人的院子走了去。
周翩若送了沈聽筠一套維跶族少女喜歡的顏色鮮艷的民族服裝,還送了她一條白玉手柄的牛皮馬鞭。
沈聽筠對那些女孩子喜歡的東西沒什么興趣,對這條馬鞭倒是愛不釋手。
回了承恩侯府后,天天纏著沈聽瀾求他帶她去跑馬,沈聽瀾頭疼了好幾天,也躲了她好幾天,最后不得不去求了祖母。剛好一年一度的秋獵就要開始了,聽說今年一眾皇子都會參加,祖母才千叮嚀萬囑咐地勉強同意了兩兄妹一起去秋獵的要求。
而周翩若也在沈聽筠當天走后,和裴老夫人說了明日與友人相約去往城郊的山亭寺祈福并小住幾天的事,裴老夫人一副“我懂”的模樣,擺了擺手就準了。
周翩若一臉尷尬地退出了裴老夫人的院子。裴老夫人這次可真是誤會了,這要是知道她和誰出去秋游,估計會氣得跺腳吧。
周翩若嘆了口氣,可這次秋游自己卻不得不去。或者說,這次秋游自己確實想去。
第二日一早,周翩若就與白芷上了裴家的馬車,馬車緩緩朝著山亭寺行駛。
秋老虎的余威還未散去,蟬鳴聲不絕于耳,,周翩若出門的時辰尚早,一陣陣清涼地微風灌進馬車,讓人昏昏欲睡。
白芷看著心情放松已經在馬車上瞇著眼的周翩若,心里不禁越發好奇擄走白媽媽的人是誰,怎么小姐如此輕松淡定,還篤定地說今天就能把白媽媽帶回來呢?
馬車停靠在山亭寺前,這是京城郊一個香火不算旺盛的寺廟,規模不算太大。但寺廟后山每到秋季,漫山遍野的紅楓層林盡染,美不勝收,故而每年秋季都有許多游人前去圍觀。只因半山腰有座山亭,所以寺廟名山亭寺,許多文人雅客恰逢秋季便會在亭中吟詩作對附庸風雅。
白芷扶著周翩若下了馬車,緩緩爬上了山亭寺的階梯,朝著山亭寺的后院走去。
一名小僧將他們引向了一處雅致的小院,白芷與僧人到了謝,給了僧人一些打賞銀錢,就扶著周翩若進了院子。
院外是漫山遍野熾熱如火的紅楓林,院內確是一片清幽的綠色。一位身著白袍的公子正背對著她們坐在樹下飲茶。
白芷的一切疑慮都這位公子笑著轉身的一瞬間得到了相應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