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久,西邊就傳來維跶族又侵犯了邊境,燒殺搶掠了一個小城的消息。皇帝大怒,自四年前太子事發,鎮西將軍不知所蹤后,西邊就像少了主心骨一般,時常發生這樣的事,而今年愈加頻繁,這已經是第四次了。
朝堂上又開始唇槍舌戰,主戰和主和的兩派爭得不可開交。關鍵時刻,三皇子李信站了出來,自請前往西邊。滿朝嘩然,畢竟三皇子已經多年不曾出現在眾人眼前,今日一見,已經是位身姿挺拔,氣度翩翩的少年了。
皇帝似乎也有點驚訝,在朝堂上并沒有表態,而是說要考慮考慮。
三皇子瞬間變成了當下最熱門的人物,連茶樓酒肆的說書先生都又開始講裴老將軍的英勇戰績,說自古英雄出少年,三皇子頗有當年裴老將軍的風采。
周翩若一直被裴老夫人拘在裴府養傷,并不知道外面正在瘋傳三爺的事。
沈聽筠愧疚地來看過她兩回,承恩侯老夫人聽說了事情原委后,也派人送來了許多養傷的藥材。
今日,沈聽筠又來看她,這次帶了路上買的冰糖葫蘆,她心疼地又檢查了一邊周翩若的傷口,再又一遍和周翩若道歉。接著便一臉義憤填膺地說到那日追到那小偷后是如何將他教育了一番的事。
到了傍晚,沈聽筠用完晚飯才告辭,周翩若陪著裴老夫人將她送出府,隨后回到自己院子里。
白芷給坐下的周翩若倒茶,卻走了神,茶水灑出來許多她卻還沒止住手。周翩若喊了她一聲,她才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忙擦桌子。
周翩若見她今天一整天神色都不大對勁,就問她到底怎么了。
白芷咬了咬嘴唇,似乎是下了一番決心對周翩若說到“小姐,自從您受傷后,每晚三爺都會翻墻進來看您。”
周翩若吃了一驚,隨即心底泛起一絲漣漪。
白芷繼續說到“可昨兒晚上三爺沒有來,奴婢雖然覺得奇怪卻也沒怎么想,但今日早晨青吾也沒有來。奴婢便起了疑心,托了個前院的小廝給青吾送了個暗號問問怎么回事,晚上小廝說青吾回了我句話,這句話也是個暗號,意思是所有人都受了傷。”
周翩若聽聞消息站了起來,問道“他們人現在在哪兒?”白芷抬頭堅定的說“應該在城郊的一座小院,一般兄弟們受傷都養在那兒,那兒有位十分厲害的醫者。”
周翩若吩咐白媽媽去廚房準備了點吃食,又讓白芷拿好斗篷和幕籬,悄悄從后院出了裴府。
天色漸晚,白芷顧了輛十分破舊的馬車,與周翩若一同朝著城郊趕去,終于在城門關閉前出了城。
白芷在城郊的一個小村落前與周翩若下了馬車,穿過村子,走過蜿蜒的小路,終于繞到了山下的一出小院落門口。
白芷敲了敲門,開門的正是青吾,只見頭上包著繃帶的青吾見到白芷先是一愣,隨后就看見了白芷身后的小姐,連忙行禮。
青吾領著周翩若和白芷進了院子,院子里藥味濃郁,零散地擺著許多張竹床,竹床上躺著的都是渾身被包得嚴嚴實實的人,一個小藥童在他們之間跑來跑去。
周翩若見到這樣的景象,不禁皺了眉頭,不知道三爺怎么樣。
青吾領著周翩若來到院子最里的一件屋子門前,敲了敲門說到“三爺,小姐來看您了。”
屋內久久沒有說話,周翩若擔心地著急,直接推開了屋門,就見到屋內一位老人正在給上身無衣物遮擋的三爺綁著繃帶,老人側過頭看了周翩若一眼,神色似有不虞,周翩若行了個禮“打擾了。”
三爺轉過頭來,輕聲說到“在外面先等等吧,我一會兒喊你。”
周翩若行著禮退出了屋子,腦海里卻無法忘記剛剛所看到的的三爺那一身的傷疤。不是說三爺這些年都沉寂在京嗎?那背上錯綜復雜的刀傷箭傷是怎么來的?三爺到底經歷過什么?
過了不久,老年醫者就出了屋子,周翩若連忙對著他繼續行禮,老年醫者神色淡漠地看了一眼,隨即嘆了口氣,對她說到“你進去吧。”
周翩若從白芷手中接過食盒,進了屋內。三爺已經穿好了衣服,坐在椅子上皺著眉頭望著她。“你怎么過來了?”
周翩若沒有看他,而是一碗一碗的從食盒里端出白粥和各色小菜,一邊擺在桌上一邊說道“受了傷就只能吃清淡的,都是我出府前吩咐做的,還熱著,趁熱吃吧。”
三爺沒有繼續追問,定睛看了周翩若一眼,就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室內只有三爺用餐的聲音,二人都沒有說話。
忽然外面傳來何邵的聲音“姐姐,你在里面嗎?我聽青吾說你來了。”三爺的神情有了點變化,青吾可能不知道自己腦門上被寫了個危字。
周翩若沒想到何邵也在這里,疾步推開門,見何邵手臂和大腿都綁著繃帶,臉上似乎還有擦傷,連忙急聲問道“你怎么樣,怎的傷了好些地方?”何邵笑著說“我沒事,就是點小傷,男人沒點傷像什么嘛。”說著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以作證明。周翩若又拉著他仔細打量了一番,何邵笑得更加燦爛了。
三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一臉陰郁地站在周翩若后面。何邵忽然覺得自己的背有點涼,奇怪地抬頭看了三爺一眼,笑容立刻收住了,趕忙對周翩若說“姐姐,師父也受了傷,我去看看他,你……你和三爺說說話吧。”何邵咽了口口水。然后就見他飛一樣的跑走了。
周翩若望著何邵還能跑得那樣快,提著的心又稍微放了一點下來。
回到屋內,三爺先開口為周翩若解釋“如今我風頭正盛,總是要對我下手的,不過早晚的問題。這次是我大意了,中了埋伏,你不要擔心,以后我會多加小心。”
周翩若不知為什么眼中似乎有淚水打轉,又不想讓三爺發現,于是直接起身轉過了背說到“這樣的熱天不利于傷口恢復,你要照顧好自己,要記得吃飯,我就先走了。”
回到裴府的時候天已經朦朧亮了,周翩若由白芷服侍著洗漱睡下,隨即吩咐白芷想辦法給何邵送個口信讓他過幾日過來一趟。
第二日,朝堂就傳出消息,三皇子李信自請去西邊鎮壓的事,皇帝準了。市井間議論紛紛,百姓都在討論這位少年皇子。
沈聽筠似乎也對三皇子極有興趣,來看周翩若時一直問她和她那位表哥熟不熟,問他是不是和傳言一樣長相俊美,風度翩翩。周翩若苦笑,點了點她的小腦瓜,問她打聽這些做什么,難道是恨嫁了?
沈聽筠連忙擺手道“我才不要嫁去皇家呢,聽說皇家規矩更大,比祖母給我立的規矩還可怕。”說著縮了縮脖子,似乎被自己說的話給嚇著了。
周翩若聞言一笑“那你老打聽他做什么。”
沈聽筠睜大著眼睛說“我也想像他一樣,乘著年輕,去真正的戰場上歷練一番。我在西南的時候,雖然自由,卻也從沒去過真正的戰場,我爹不許。”說著臉上露出了懊惱的神色。
周翩若霽顏一笑,心想承恩侯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兒滿腦子只想當個女將軍,不知道會作如何想,會不會頭疼。
傍晚,白芷在側門等著,何邵鬼鬼祟祟的從人群中溜進了門,周翩若則等在側門邊的小柴房與他說話。
“不行不行,那樣的地方姐姐你怎么能去,我不答應。”何邵大聲的說道。
周翩若用手連忙捂住了他的嘴,小聲地用請求的語氣說“我的好弟弟,我保證不隨你們征戰沙場,我就在你們身后安排安排你們的吃食,和老先生幫忙治治傷員,好不好?”
何邵搖了搖頭,捏緊了拳頭。
周翩若見他依舊不肯,又一臉委屈和悲傷地說“你們這一去就是數月,回來又是數月,我們再見怕是得一年之后了,這相隔千里的,我哪里能放心?”然后又補了一句“我又不是一般柔弱女子,自保能力還是有的,我保證絕不給你們添麻煩。”
何邵似乎有點動搖“那,要不要告訴三爺啊?”
周翩若連忙擺手“告訴三爺的話,三爺一定不會同意的。你放心,我會單獨和裴老夫人說好的,等到了那邊再告訴三爺也不遲。”
何邵似乎下定了決心,說到“那好吧,出發前一日我就來通知姐姐。”
周翩若送走何邵后,就來到了裴老夫人的院子。
裴老夫人似乎挺驚訝,“怎么這個時辰過來了?”
周翩若跪在地上給裴老夫人磕了個頭,裴老夫人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扶她“這是怎么了?”
周翩若并沒有起身,而是眼神堅定的對裴老夫人說到“祖母,我想同殿下一起去西邊。”
裴老夫人身形一頓,眼睛微微張大,搖了搖頭說到“信兒前頭才和我說要我照看你,……”
周翩若又朝著裴老夫人磕了一個頭,大聲說道“求祖母成全!”
裴老夫人嘆了一口氣,想繼續扶她起來,周翩若卻屹然不動,裴老夫人無奈,只好念著“好的好的,我答應了,你先起來。”
周翩若起身,喜笑顏開的說道“謝謝祖母!”
裴老夫人嗔怪地看著她說“可不能告訴信兒是我同意的。”
周翩若笑容更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