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直接去冥界？”寂月年問我。

我回道:“要是你有事的話我可以先去，你后面再來就行。”

“我的事交給瀾九就行了，我是擔心你的身體，冥界也是瘴氣肆虐的地方，要不再等兩天去？”

我動動手腳又碰又跳，“你看，我已經好了，本來就不是什么嚴重的傷，不礙事。”

寂月年還是不肯，他說:“那也不急于這一時，等會兒我去找蒼藥仙人拿些丹藥，你先吃點，以備萬一。”

我嗔怪他小題大做。

“呀！”突然從右邊傳來一陣驚呼，我們對視一眼，天宮有誰這么不懂規矩？穹華殿可就在前邊不遠，天帝喜靜，不管是誰，都不敢大聲喧嘩。

我們走上前去，只見一位仙娥正蹲在地上慌亂地收拾茶碗碎片，不知里面盛的是什么，打碎了以后還能聞見一股淡淡的腥味。

仙娥聽到腳步聲，緊張地抬頭，臉羞得緋紅，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聲音顫顫的，“參加兩位上仙。”

寂月年瞟了地上一眼，問道:“怎么了？”

仙娥恭恭敬敬地跪著，捏著碎瓷片，頭也不敢抬，“奴婢不小心腳滑，將給天帝的茶水打翻了。”

我道:“原來是給天帝的，你也太不小心了，趕緊再去換一盞來。”

仙娥肩膀微微抖動，帶著一絲哭腔道:“可是這茶每次就煮了這么多，再去換一盞怕是來不及了。”

這可如何是好，雖是仙娥自己不小心，但是想想天帝那樣冷若冰霜的樣子，我都替她擔憂。

寂月年盯著地上的殘渣沉吟片刻，回道:“你且去煮吧，事后天帝問起你就說是我們碰見你找你討要了些點心耽擱了。”

仙娥聽罷抬起頭，看了看寂月年，此刻也沒別的辦法了，她點頭道:“多謝上仙。”

“去吧。這里我們收拾就行了。”

仙娥趕緊謝禮匆匆離開。

我看著地上的碎茶杯問道:“突然這么好心？都有點不像你的風格了。”

寂月年伸手一揮，將地上的碎片殘漬清理干凈，“一件小事而已，幫她舉手之勞，要是不幫她，天帝怪罪，她就難熬了。”

“難怪這滿天仙女仙娥都那么喜歡你，還是有原因的。”

寂月年挑了挑眉，有些得意:“不然你以為我就只會賣弄皮囊嗎？”

我拱拱手彎腰道:“殿主宅心仁厚，有仙人之范，實乃我們學習的榜樣。”

“榜樣不敢當，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我們還是先去找蒼藥仙人吧。”

我也正色道:“嗯，正事要緊，不過蒼藥仙人喜歡四處游歷，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寂月年胸有成竹，淡然一笑:“我自然知道。”

我們出了鎮玄門，他帶著我往北飛了幾千里。

“你確定蒼藥仙人在這兒？”我站在半空的云上，望著下邊漫山遍野的梯田和正在耕種的幾十個農夫，有些難以置信。

“高人嘛，都是這樣，要是誰都找得到他，他煩也煩死了，下去吧。”

我們輕飄飄地落在一處田埂上，新種的禾苗發出好聞的清香。

田埂有些泥濘，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白鞋一會兒就沾滿了泥。

寂月年回頭對我說:“路滑，慢點走。”

我對他擺擺手:“沒事，去找蒼藥仙人都要這樣嗎？非得一步一步走，飛過去不行？”

“不行，若是不整得狼狽點，他會覺得我們不誠心。”

我說:“你不是下棋贏他了，他還會拒絕你嗎？”

寂月年甩了甩腳上的泥，在草上蹭了蹭，說道:“贏了他是不假，但是向他尋丹問藥需要誠心誠意，這也是不假，兩者并不沖突。有太多人踏破鐵鞋，尋覓他的蹤跡只得無功而返，也有太多人三跪九叩他也無動于衷。我贏得的三次機會只是他答應治病救人，為我做事，不代表我就可以對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該有的禮儀依舊樣樣不能少。”

我摸了一把汗，“蒼藥仙人果然有脾氣，可是這么多田，我們一塊一塊地走過去找嗎？”

寂月年抬抬下巴示意我，“那個，戴著斗笠的就是他了。”

我順著看過去，確實有一個農夫戴著斗笠，穿著褐色麻衣。

我佩服地看著寂月年，“眼神這么好？我看這些農夫都差不多。”

“是都差不多，因為這些都是他的分身，那個才是他本人。”

我大吃一驚，不由得朝四周看了又看，“都是他？他也太無聊了吧。”

寂月年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不然這么大一片山，這么多田，他一個人怎么種得完。”

說完他又往前走去。

高人的趣味果然不一樣，嘖嘖片刻，我也抬腳跟上，好不容易才走到蒼藥仙人所在的那塊田。

寂月年站在田埂上，大聲喊道:“藥仙，忙完了嗎？我來討點藥。”

蒼藥仙人抬起一張黝黑的臉，汗水涔涔，他喘了口氣回道:“等我把這塊田種滿，你們先去上邊的茅屋坐著等我片刻。”

寂月年施了個禮，“那就不打擾你了，我們先上去坐坐。”

“去吧。”

好不容易才走到茅草屋，我又渴又累，拖了根長條木凳出來坐下，寂月年拿著桌上的茶壺瓷碗給我倒了一大杯水，“喝吧，還有一會兒呢。”

我接過茶碗，也顧不得什么形象一飲而盡，“好喝誒！”我贊嘆道，“這什么茶呀？”

寂月年也喝完一碗，長呼一口氣，“嘆逍遙，說是有清明除燥的作用。”

“嘆逍遙？喝起來確實不一般，這藥仙漏漏手指縫啊就夠我能讓我少修行十來年了。”

寂月年說:“那等會兒多找藥仙要點丹藥。”

“可以嗎？”

寂月年點點頭，“可以，只要你不把他家底搬空。”

“好，我們多要些，平分。”

過了好一陣子藥仙才回來，他擔著籮筐，戴著斗笠，活脫脫一個山野農夫的形象，與仙風道骨的仙人半點搭不上鉤。

藥仙推開竹籬笆，放下籮筐，便脫斗笠邊說道:“上仙久等了。”

“不久，你這兒風景甚好，坐著歇歇也是享受。”寂月年回道。

我站起身來，對蒼藥仙人彎腰行了個禮，“藥仙救了我，還未正式感謝呢，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藥仙拜了拜手，“小事一樁，又不費什么功夫，身體可還有不適？”

我搖搖頭:“沒有了，前輩的藥效力甚好，只一兩副，吃了胸口就不痛了。”

寂月年:“我覺得還沒有好，藥仙你那些什么靈刀丹妙藥再給一些來，有病治病，無病防身。”

蒼藥仙人無奈地搖頭:“殿主，是藥三分毒，沒病吃藥干嘛？”

寂月年:“好吧，我們要去一趟冥界，你知道冥界是什么地方，瘴氣彌漫，妖獸橫行，隱隱身體還沒恢復好，你給我們一些能護體避毒的丹藥，避毒丹我有了，給點別的。”

蒼藥仙人嘆了口氣，笑道:“跟我來吧。”

走進里屋，入目就是一列列的中藥柜，靠墻還有一架架裝著藥材的簸箕。

蒼藥仙人拿了幾盒藥丸出來，對我們說道:“凈髓丸，一粒便可百毒不侵。”

寂月年將藥丸收好，“多謝，既然來了，還請麻煩藥仙再給隱隱診個脈。”

“也好，瘴氣之毒容易有余留，上仙請這邊坐，老夫再為你看看。”

我點頭，“麻煩前輩了。”

我跟在蒼藥仙人后邊走，寂月年對我挑了挑眉。

我伸出右手，蒼藥仙人伸指搭上我的脈搏，他一雙手終日勞作，風吹日曬，儼然如一般農夫，粗糙，干裂。

他閉著眼睛，手指在我手腕兒經脈上微微動了動，過了很久才睜開眼，“余毒已清。”

“那就好。”我回道。

我正要站起來，蒼藥仙人又叫住我，“上仙，因果有度，輪回無常，珍惜身體，珍惜當下。”

？？？

什么東西？

我覺得莫名其妙，蒼藥仙人什么時候變成這樣愛說教的人了。

“哦。”

“上仙，既是第一次來我這兒，我也理應備些薄禮，不過我這兒全是藥，上仙隨意看看，有想要的盡管拿。”

這又是什么情況，我默默地看向寂月年，他朝我攤了攤手。

我弱弱地回道:“不太好吧，照你這么說我也應該給你準備見面禮的，禮尚往來嘛。”

蒼藥仙人搖搖頭:“上仙不必多禮，上仙看得起我的丹藥是我的福氣，隨便拿，別客氣。”

我不確定:“隨便拿？”

“嗯。”

“拿多少都行？”

“都行。”

“那我拿了？”

“拿吧。”

我看向寂月年，他笑著朝我點點頭，示意我趕緊拿。

突然有點受寵若驚，我也不知道哪些能用上，不過以后要找蒼藥仙人治病應該就沒那么容易了，誰知道他這次怎么回事，說不定是心血來潮？

不管了，既然他讓我拿，我就每樣都拿了一點，這樣也不算太貪心吧？

我裝了滿滿一包，感激地對他說:“多謝前輩，日后前輩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說，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蒼藥仙人拱拱手，“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