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宵不禁懊惱，明明在重生以后自己除了在最初的時候有些驚訝和無措，以后就毫無波瀾了，掩飾得也毫無破綻，但是對上虞初見，這份從容淡定就消失了。

白清宵一入騎射場，便看見了虞初見。面上還是那一副教養良好，對誰也溫潤如玉的樣子，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衣袖下雙手的指節已經因為用力而泛白。

那箭矢也是上一世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用的那個，這時候的她還沒有因為虞府的變故迅速消瘦，也沒有因為親人的離去而絕望，這時候的她，還是明媚動人的少女模樣。

望著虞初見在一片春光中微微揚起的唇角，白清宵才有了在這龍潭虎穴中隱忍的踏實感，才有了重生的真實感。

虞初見慢慢走近，看見了停在面前的白清宵，微微一愣，只是福了福身，沒有絲毫的驚喜。

白清宵微愣。

為什么虞初見會對他無動于衷？白清宵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明明比上一世好了不知多少倍，但是為什么虞初見的反應卻是不及上一世的一絲一毫呢？明明她自己承認過的，明明她在皇帝賜婚的時候對他說，一見鐘情。

白清宵不禁回想起那時候的兩人。

虞初見因為皇帝賜婚而欣喜不已，跑到他面前嘰嘰喳喳個不停。

“六皇子！前些日子我與皇上說對你一見鐘情，今日皇上竟然真的許了我們的婚事了！”少女小跑過來，臉色微紅，語氣也急促，但是還是掩蓋不住眼里的濃情和語調的歡快。

白清宵冷眼看著眼前的虞初見，沒有了平日里的溫雅，只有無盡的怒意，快要將他吞噬！

是他看錯人了！沒想到虞初見竟然將主意打到了皇上身上，硬逼自己娶她不行，就借著虞向遠護國大將軍的勢力逼著父皇替她做主！當真是心機深沉！

“虞姑娘自重！”白清宵瞥到了晚宴過后神情落魄的隋晚心，于是連斥責的話也沒來得及說便追著隋晚心跑去了。

被他毫不猶豫撇下的虞初見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消失，只是慢慢在一片看笑話的人群中垂下了眼。

想到這里，白清宵心狠狠鈍了一下。為什么當初就不對她好一些，不多給她一些時間聽她解釋呢？如果當初的自己不是這么懦弱無能又剛愎自用，或許就不會牽連支持自己的虞府被抄，就不會連累母親廢去貴妃之位，就不會連累初見因他萬箭穿心。

虞初見經過他身旁，似乎是要繞過他走，但是已經陷入回憶與愧疚的白清宵抑制不住自己，伸手扼住了虞初見的腕，像是在急急確認這一場重生不是在虞初見逝去之后午夜夢回的幻象。

但是虞初見顯然不這么想。她被嚇到了，于是在他的鉗制下掙脫，無奈，白清宵只得放開手中的溫軟向她道歉：“抱歉虞姑娘，是本皇子唐突了！”

虞初見臉色十分難看，與白清宵的見面讓那些疼痛的回憶涌上了腦海，掐住了她的咽喉，噬咬著她的心臟。

白清宵見她臉色不好，心里著急，開口詢問：“虞姑娘可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話一出口，白清宵才驚覺失言了，若說剛才的行為是失禮，那么這次呢？明明兩個人是初次見面的關系，但是白清宵這才發現已經不知不覺便越過了這條線，看到虞初見難受，他會更難受。

但是好在虞初見此時已經無暇顧及白清宵所說的話了，她平定了心神，啞著嗓子開口，“謝皇子關心，臣女無恙，就先告退了。”

明明是道謝的話語，但是虞初見那避入蛇蝎的態度令白清宵更加心慌。

明明，上一世不是這樣的。

虞初見不等白清宵反應過來便邁開步子離開了，仿佛是后面有什么讓她忌憚的人。

白清宵見狀只能作罷。

要慢慢來，不能嚇到初見了。

于是他抬步追了上去，但是沒有與虞初見并肩而行，只是默默跟在虞初見的后面，始終保持著距離。從騎射場的入口到騎射場的中心還需要走好長一段路，兩人就這么一前一后走著，與上一世的一些情景重合。

白清宵望著虞初見的背影，想起了有一次也是這般從王府到宮中赴宮宴，兩人從朱雀門下轎，她也是這般跟在自己的身后，不聲不響，不來打擾，就這樣默默地跟著他，只要他一回頭便可以看到她，但是直到到達設宴地，白清宵也沒有施舍給虞初見一個眼神。

這一次竟然反過來了，初見她直到走到騎射場的中心區也沒有回過頭來望他一眼。

白清宵低頭，自嘲般勾起唇角，喃喃道：“如今我也受到報應了，以前我待你如何，這次千倍萬倍還我了。”

只是他沒有想到，原來看著自己喜歡的、想要守護的人沒有回頭看自己甚至是沒有慢下腳步等自己，是這樣一件錐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