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氣氛也不錯，就是柴子彤只吃了幾口。季曉蕓過問一聲，張姐說才吃了餅干。
“正餐開始前是不是不要吃零食比較好？”季曉蕓盡量說得委婉。
“那孩子餓了，我也不能就這么看著啊！她本來身子就弱，一餓就想吐，真吐了晚上就什么都別吃了。”張姐越說聲音越大，“你什么都不知道，當然可以這么說。”
那就是午飯沒有好好吃了？或者說不能少吃一點兒？正餐不好好吃，孩子身體能好？但季曉蕓什么都沒說，柴向東坐旁邊都沒有說什么，她再說就要討人嫌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季曉蕓忍不住跟柴向東講，“于文欣說彤彤得的是白血病，你知道么？”
“不可能吧！”柴向東頓時驚得坐起了身子，“這么大的事兒，可不是開玩笑的。她這么跟你說的，彤彤得的是白血病？”
“是啊。”季曉蕓肯定地回了一句。
“那你怎么不早講？”柴向東又問了一句。
“你不是應該去問于文欣？”季曉蕓不高興了。
“她不懂事，你也跟著不懂事了？”柴向東語氣不善。
“她可以不懂事，我為什么就非要懂事？”季曉蕓也坐了起來。
“你是我老婆，是我孩子的媽。你怎么能跟她相提并論？”柴向東嗓門兒都大了。
“你還記得我是你老婆啊，那你現在對著你老婆發的哪門子火兒？”季曉蕓也禁不住大聲兒，“你這個當父親的不知道，她那個當母親的不肯說，我才帶了彤彤兩天不到！我憑什么要知道，又憑什么非要說？”
其實是頭天沒心情問，第二天兵荒馬亂沒想起來問，這不今天就問起來了。問個問題還吵個架，季曉蕓也不知道彼此都怎么了。
季曉蕓重重地躺回去，翻過身，悶住了頭。
“我不是要對你發火兒，我只是著急。”柴向東緩了緩語氣，“是我不好，別氣著自己，你還懷著孩子呢。”
季曉蕓沒有吭聲。
“我明天就帶彤彤去做個詳細的檢查。真要是白血病，估計還要去國外看。”柴向東憂心忡忡。
季曉蕓依舊沒有做聲。晚上喝的湯咸，她起了兩次身倒水喝。
第二天柴向東帶了柴子彤出去，張姐也跟了去。
季曉蕓上完課，就去找了業慕白。業慕白讓季曉蕓在沙發上坐下，照例給了她倒了一杯紅茶。
季曉蕓接過來，把昨天晚上在建德醫院碰到譚辛的事情說了說。
“也不能說不是她。”業慕白拿出了證據，“她只是其中的一個，于文欣是另外一個，但發帖子的卻是他們共同的朋友，梁嵐。”
季曉蕓再次感嘆世界之小，“于文欣你也認識。”
“嗯，談不上認識，只是知道。她是你老公的前女友。”業慕白斂了目，“我已經把梁嵐開除了。”
“……”季曉蕓很是意外，“會不會太嚴厲了些？”
季曉蕓跟梁嵐并不熟，一個教美術一個教語文，即便不搭界。想必她此次煽風點火或者說推波助瀾，不過是為自己的兩個朋友抱不平。
“你居心不忍？”業慕白抬眼看她，“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你，是其他什么老師，沒有這么好的心理素質，或者說沒有學校的支持，會陷入什么樣的境地？這是可以完全摧毀一個人事業跟心志的惡劣行為，我們怎能姑息。”
這樣上綱上線的話，季曉蕓無言以對。
“譚辛我也警告過她了，夏天明也會收回一部分之前答應給她的權益。”業慕白接著問，“對于于文欣，你想怎么做？”
“我什么都不想做。”季曉蕓想了想，“這間事情已經有人受到了懲罰，我想應該能讓她引以為戒，不敢輕易再犯的。”
“你是不是有點兒太想當然了？如果當初你真的沒有保住這個孩子，你還會這么輕易放過她？”業慕白問。
“算了吧。”季曉蕓討饒，“我的孩子沒事，我就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她也是個可憐人。就當是為我未出世的孩子積德吧？”
“你還信這個？”業慕白失笑。
“也不是真信，但總能在需要的時候給自己些許安慰。”季曉蕓也笑了，隨即看著業慕白，“你們也算了吧？畢竟沒有露出正臉。”
“我會考慮，但不保證。你要知道，如果人人以德報怨，又何以報德？再有下次，必不輕饒。”業慕白說完，睥睨一笑。
季曉蕓莫名覺得業慕白有些邪氣，又魅力非凡，也或者是別的什么，心里不禁慌了慌。隨后想到計算業慕白要找個人麻煩，應該也不是自己，就鎮定下來。
“對了，蘇梅還能不能回來上班？”季曉蕓想了想，“她前面是家里出了事兒，一時想不開才離職的。”
“你想她回來嗎？”業慕白不置可否，反而問她。
季曉蕓點點頭，“她教學能力不錯，對孩子也有耐心，孩子們還蠻喜歡她。再說，英語老師不是還沒有確定么？”
“我知道了。你讓她回來吧。”業慕白點點頭，沒有多說。
季曉蕓沒想到會這么容易，一時很激動，也很高興，忍不住連聲說了幾句謝謝。
“你是姐姐。姐姐要求做弟弟的做點兒小事，完全不用客氣的。”業慕白笑著說。
季曉蕓回到辦公室，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蘇梅。
蘇梅那邊也很高興。
因著是周三，學校難得早放了學。季曉蕓給馮母打了電話，知道馮錦堂在家，就早早下了班。
敲門進去的時候，馮錦堂正洗完澡出來，身上還穿著浴袍。
“季老師？！”馮錦堂顯然也很意外，“蘇梅不住這里了。”
“哦，我知道。”季曉蕓撇開眼睛，“我是來找你的。”
“哦，抱歉，我先去換身衣服。”馮錦堂大步走開了。
馮母悄悄湊過來，“季老師，就拜托您了啊？！”
老人的目光殷勤又期待，顯然是為了子女操碎了心。季曉蕓趕緊安撫，“阿姨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勸勸他們。”
“嗯，水果洗好了，我去就給你端過來。”馮母進了廚房。
季曉蕓抬眼打量房子，客廳陽臺上還掛著蘇梅的衣服，茶幾上蘇梅養的多肉植物還在。多處細節都顯示出，家里現余的兩位并沒有對蘇梅表達強烈的恨意。
不然應該是見不得一丁點兒痕跡的。再結合蘇梅那天的傾訴，季曉蕓對即將開始的談話多了些許信心。
馮錦堂出來的并不快，甚至是很慢的，顯然是對季曉蕓找他的目的心知肚明，也有了應對。
季曉蕓反而樂意見到如此。蘇梅已經是個拎不清的，馮錦堂也不多想想的話，她這個說客也不用做了，干脆轉身下樓得了。
“蘇梅母親知道你們離婚，突發腦梗，住院了。”季曉蕓開口就說。
“啊！”馮錦堂驚得站起來，隨即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又慢慢坐了回去，咽了咽口水，他有些艱難地問，“現在怎么樣？”
“不太好，勉強算是暫時撿回了一條命。”季曉蕓搖搖頭，“人就在建德醫院，估計也就這幾天了。”
馮錦堂搓了搓手，有點兒無所適從的樣子。
季曉蕓看出來對方是真的在難過，心里更是安心不少，“蘇梅現在很傷心，眼睛都要哭瞎了！”
馮錦堂又是一驚，猛地抬起頭，張了張嘴，出口的是，“她們母女感情比較好。”
“不是的。雖然有阿姨的原因，但更多的是為了你。她是為你哭的。”
“你……開什么玩笑。”馮錦堂勉強擠出來一個笑，“她巴不得離開我。現在正好如了意，笑還來不及呢。”
“你不相信就算了。阿姨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何至于讓蘇梅哭個不歇？你也可以等她瞎了再去看個熱鬧什么的，好叫她知道，離了你她過的都是什么日子。”季曉蕓作勢起身，“話我已經帶到，我先回去了。”
“等等，你是說真的？蘇梅，她一直哭？她哭什么？”馮錦堂連聲問。
“她說她不是個好妻子，但也不至于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偏偏被自己老公誤會。”季曉蕓順勢坐回去，“擱誰頭上，還不得哭死？”
“我，我……”馮錦堂吶吶難言。
“你只是親耳聽見，親眼看見是不是？”季曉蕓幫他說出來，“她是被人騙過去的，險些被強暴。她也是受害者。”
“……”馮錦堂眼神亮了，“是我誤會她了？”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我不知道你對你的妻子是怎么看的，但就我看來，蘇梅雖然任性了些，但絕不至于做出劈腿這樣的事情，畢竟她母親的遭遇對她影響很深。你們是夫妻，相信不相信的，得問你自己。”
馮錦堂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臉，頹然嘆了口氣，“謝謝你提醒我。我再想想吧。”
季曉蕓分明感到了對方的松動，卻在剛才的瞬間感受到對方不僅沒有被說動，反而更深地躲進了自己的殼子里。
她直覺這個時候不好再多說，“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