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發什么呆？”向南舉著杯子，碰了碰我手里的酒杯，“晚上你老是在發呆。”

“你看，程禮和在跳舞。”我沒收回眼神，還是看著程禮和夫婦，下巴向他們方向遞了一下。

“嗯，派對開場秀，他總要炒一下氣氛的。”向南喝了一口，咂巴下嘴。

“你還記得他說以后都不跳舞了嗎？”我也無意識的跟著喝了一口。

“哦？”向南一手扶著杯子，一手托腮，看著我。

我在他的手肘上畫了一圈：“他上次跳舞，兩個手肘都擦傷的很厲害。”

我比劃著，向南按住我的手：“沒關系，他已經好了。”

我不由得怔怔地看著周向南，程禮和也曾經像他一樣按住我的手，說著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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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禮和是詭異的雙子座，前后不著調，生日在熱情似火的六月。為他過生日，我還費了一些周折。

我們都大三了，離開學校的日子指日可待，社團活動減少，學生會也開始隱退。大家對進入社會充滿期待，我想著這是程禮和在學校過的最后一個生日了，得要好好給他慶祝的。

我思索了幾天，打算給他做手工賀卡，晚上再請他大吃一頓，又是手作又是吃飯多圓滿。后來我買了材料，照著一些手工博主的視頻，在紙上刻“happy birthday”，拆開時字母能隨內里卡片抽出而站立起來。不過，手殘的我制成的買家秀十分沒有賣相，刻字大小不一，邊緣還毛毛躁躁的，這樣的賀卡送出去，確實能被他記一輩子吧。姚瑤看著我的handmade 在床上笑的直打滾，這種反應如果放到收到禮物的程禮和身上……不敢想不敢想。那么，還是放棄得心不應手的手工吧。

聯合實驗室的風氣是“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程禮和作為已退位的老部長，總還是有人惦記他的。過了一天，小學妹喬琪帶著人來到我的寢室，和我說了想給程禮和過生日的想法，特意來問我他喜歡什么，我還真不知道他喜歡什么。

我偶爾周末和小姐妹去逛街，看到那種車載搖頭娃娃覺得很有趣，就會隨手買來送給程禮和和小愷。小愷收到后會很嫌棄，說我買了不中用的東西，他們既沒車，寢室又沒日光，不知道該放在哪里。程禮和則會搭著小愷的肩，笑嘻嘻的收下。記憶中送他什么都好，送他什么都行。

我對著小喬琪攤攤手，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她垂頭喪氣的癱坐下。

“芝芝姐，你不是最了解老程嗎？連你都不知道，那就沒人知道了。”喬琪應該是原本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的，現在落空，頓時思緒卡住了。

“嗯……要么做手工吧？”我把我的“殘廢”賀卡拿出來，寄希望于這些心靈手巧的小姑娘們。

“芝芝姐，你這賣相啊……嘖嘖嘖。”我和大家也比較熟，所以她們會當著我的面“數落我”。唉，又一次，我的手工被釘上恥辱柱。

后來我和大家合計了一下，想出一個完美的方案，等天黑的時候才能實施。

我想著趕在大家給程禮和慶祝之前，自己另外再折騰一把，畢竟以前我的生日他都掐零點發來賀電，畢竟這可能是最后一次參與他的生日了。

我在圖書館選了幾本冷門書，書名、章節都是關于友情啦、幸運啦、快樂啦之類的內容，并將這些書的編號記下來。最后我精選了6本，在不同的章節中分別找到了“祝你生日快樂”6個字，并將這些字所在頁碼，段落，位置組成密碼，準備在他生日那天凌晨就發給他，讓他自己參透并找出來。為此，我特地在前天晚上臨近圖書館關門的時候，還去檢查了這些書是不是還待在原位。

一切就緒，只等凌晨12點。到點的時候，我微信一發馬上閉麥睡覺，任他發回來一些不解之語，我都沒有解釋。

從中午開始，他慢慢有了些頭緒，猜到了這串數字可能和書有關，我給他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下午下課后，他就給我發了一張圖書館正門的照片了。

他已經猜到，我得趕快cue 我的下個流程。我加快了腳步，趕回宿舍，用泡面和雞蛋做了簡易的長壽面。原本煮辛拉面需要久一點，但是他動作太快，已經集齊了所有線索，站在圖書館外的臺階上等待神龍了。我忙不迭把面往保鮮碗里一倒，就飛奔著出來見他。

我拎著保溫袋，來到圖書館時，他靠在臺階扶手側，手插著袋，正譏笑的看著我，大概是我跑步的姿勢逗笑他了吧。

我和他之間有一段長長的石階。學校造圖書館時總會說，讀書是最低門檻的高貴，但你要通往知識海洋，拾級而上的過程卻是不易的。在我走向他的時候，這條路被無限延長，走到恍惚。我看著他走也不是，避開他的眼神也很尷尬，這時候，我更后悔自己沒早點準備好壽面。按照計劃，他翻到最后一本書時會收到“驚喜在館門口”的紙條，那個時候我就應該在門口等他了的。

我磨磨蹭蹭的走到他面前，他站直身體，兩手插袋，腦袋左晃右晃的觀察我。

“驚喜就是看你順拐著走路嗎？”

“不……我哪有順拐。”我撓了撓頭，怪不好意思的。

“手里拿著什么呀？”

“哦，你坐下，”我指著圍欄邊上的長凳，“坐好閉上眼。”

“別偷看。”

“什么呀，古古怪怪地。”他還是很聽話的坐下，乖乖的閉起眼睛。

我把一只耳機塞到他耳朵上，在手機上打開哥哥的《春夏秋冬》，坐在他邊上，戴上另一只耳機。

……

“秋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

“秋風即使帶涼，亦漂亮。”

“深秋中的你填密我夢想。”

“就像落葉飛！輕敲我窗。”

這首歌是他在黃山上唱給我聽的，也是這么多年我唯一一次聽他唱歌。往后無論是聚餐還是活動，一說到唱歌，他都會打馬虎眼推脫掉。有好幾次我都恍惚了，懷疑自己聽他唱歌的那個夜晚，懷疑黃山上的月亮。

“能同途偶遇在這星球上。”

“是某種緣分。”

“我多么慶幸。”

“如離別，你亦長處心靈上。”

“寧愿有遺憾。”

“亦愿和你遠亦近。”

我睜開一只眼，偷偷瞄著程禮和。他仍然閉著眼，安靜的坐在我身邊。這樣抒情的音樂，只在我和他的耳朵里。連過往的人影都自帶快鏡頭，在我們面前變成線，變成背景，變得看不見。我很喜歡這樣的時刻。

“初春中的你，撩動我幻想。”

“就像嫩綠草使”

“春雨香”

……

我看程禮和喉嚨動了動，趕緊閉上眼睛，像是剛睜開一樣，轉頭向他送上八顆牙微笑。

“好聽嗎？”

“好聽。”

“你怎么會唱這首歌的？”

“我……”

“啊，你看。”我心心念念記得我的面，“壽星公當然要吃長壽面了，非常時刻，克服下困難哈。”

我打開保溫袋，兩手齊上，很有儀式感的端起碗：“這可是我用心燒的。”我觀察著他的表情，他似乎很高興。于是我趁機小聲追加了一句：“但是，可能，也許，大概，沒有燒透，面有點硬，你象征性的吃兩口吧。我給你唱歌。”

程禮和沒有很意外，很給面子的接過碗，我趕緊雙手遞上筷子，想讓他吃兩口，喜慶一下。等他接過筷子，我清了清嗓子，拍著手唱到：“恭祝你福壽與天齊，慶賀你生辰快樂～年年都有今日，歲歲都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

程禮和聽著我的爛嗓音，快速的大口扒面。我看他都吃了一大半，也是很給我面子了，就上手把住碗，想叫他停下。

“你不知道嗎，長壽面要吃完的，不然愿望不會實現。”程禮和躲過我的手，還是繼續大口吃著。

“啊，可是，我沒煮透，很難吃吧？”我看他要一口氣吃完的氣勢，愧疚自己沒有多煮一會兒。辛拉面半生不熟的吃下去，不知道會不會漲肚子，唉，有點后悔了。

我等程禮和吃完這碗沒煮透又沱了的面，立即給他遞上紙巾擦嘴。我一邊說著道歉的話，一邊收拾著碗筷，這時候，向南從一側走過來站定在我們面前。我看看表，已經快六點了。

“我看你也吃飽了，那跟我走吧，今天可是一連串的驚喜。”向南對著程禮和說話。

我站起來，背對著向南，彎腰把碗筷塞回袋子里，頭也沒抬的說：“你們先去吧，我收拾一下就來。”

程禮和探過頭來：“看來你們花了很多心思啊！”他聽起來很高興，“走吧，向南。”

我仍然手里忙活著，沒有看他們：“好呀！去吧。”

等向南和程禮和下了臺階，我才長出一口氣，坐在凳子上。剛才向南的突然出現嚇了我一跳，看到他，我的窘迫感急速上升，心跳突突突地加速跳躍，我是怎么了，莫名的不想讓周向南看到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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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出手，抓起杯子，喝了一口酒，不像剛才那么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