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言拔劍出鞘，與燕兵戰作一團。

這十來個士兵身手普通，遠遠不是冷言的對手。不一會兒，就折損了大半。

風亭鈞怒喝了一聲，親自提劍與冷言激戰。

風亭鈞的風格大概是從戰場上錘煉出來的，力道剛勁至極，竟連冷言與他正面對抗時，都幾次被逼到死地，勉力招架。

只是風亭鈞的身法卻大大地不如冷言。摸清這點后，冷言步伐變幻，輕松繞過了他的強處，去攻他的側面。在鎧甲替他擋住了幾招致命的攻擊之后，風亭鈞轉身揮砍，用剛勁的刀鋒逼退了冷言。

風亭鈞停下手，道，“小賊身手倒是不錯。晚兒，他是什么人？”

我沉默了一片刻，才淡淡道：“是個無關的人，兄長不用管他，由他去吧。”

風亭鈞向冷言叱了一聲，“聽到沒有。你滾吧。”

冷言沒有理會他，只是看著我，固執地道：“我不走。”

風亭鈞提劍怒指著他，喝道，“晚兒都說了讓你滾，你還忝在這里干什么？等我轟你？”

冷言不發一言，只是立在原地，死死地盯著我。

風亭鈞恨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轉身對我道：“晚兒，今日決戰，父親命我帶人在此設伏，沒想到能碰巧遇到你。這個人有些麻煩，但是戰機不可延誤，你跟哥哥一起嗎？”

我望著他，見他看我的眼神十分地誠摯，還帶著三分疼惜。

我看了冷言一眼，向風亭鈞點了頭。

“有多余的馬和劍嗎？”風亭鈞向身邊的人問道。

立即有人牽了馬過來，風亭鈞麻利地將我扶上馬，仰頭道，“晚兒，戰場兇險，你拿好劍，跟緊我。”

說完，他也上了馬，對后面的士兵高聲道，“從右側突破，要快。”

隨即他用手攥緊我的馬繩，縱馬沖向鎮南王的軍陣。

身下的戰馬飛快的奔馳起來。我忍不住向后望了一眼，冷言還立在原地，怔怔地望向我這邊。他的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悲痛、愧悔、和絕望。

在與他相識后，我從未見過他如此深切的情緒和痛苦的神情。

我的心臟絞緊，不敢再回頭。

很久之前，我便已打定了注意，無論我死后能不能回去，等了結了鎮南王，我絕不在這個世繼續茍活。

既是如此，我與冷言之間的紛繁糾葛，也不必費心糾結了。割袍斷義，是最佳的選擇。從此他將我當作陌路人，便可以無牽無掛地去行他自己命中注定的路，愛他本來該愛的人。過往的時光、牽絆、依戀，就讓它留在這本書里，當作是這虛無世界里的一段奇遇、一夜綺夢罷。

我隨著風亭鈞的軍隊沖入鎮南王軍的側翼。對方顯然沒料到后方還有伏兵，立馬亂了陣腳。一時間對面軍心渙散，戰力銳減。很快，鎮南王軍隊有人開始丟盔卸甲，敗相初顯。

風亭鈞左右揮砍，手氣刀落之間，輕松斬殺了幾名敵軍。

我雖因失血身體虛弱，但在馬上對付幾個身手平平士兵倒也綽綽有余。

戰場的局勢變化迅猛，很快我們便突破了測翼，對上了鎮南王帶領的中軍。

因為燕王的主力刻意示弱，鎮南王的中軍看似已經在正面戰場取得絕對的優勢，人心漸漸驕浮。誰知突然被人從背后偷襲，鎮南王慌忙改變陣型，命令后方的部隊回身迎戰。

與此同時，原先顯得萎靡不振的燕國主力也忽然振奮起來，個個搖旗吶喊，士氣猛增。

于是鎮南王軍隊陷入腹背受敵之境，艱難抵抗。

在兩面的猛攻之下，戰役漸漸白熱化。鎮南王的士兵們見同袍一個接一個地倒下，有些人畏縮起來，邊戰邊退，另一些因著仇恨，發了蠻力殺紅了眼。

可惜，燕王的軍隊站了地利，人數和士氣皆占優勢。鎮南王的軍隊漸漸折損，三個時辰之后，主力軍幾乎被全殲。

剩下的幾百個殘余的輕甲兵拼死護住鎮南王，從西側突破出一個缺口，逃了出去。

風亭鈞與燕王已經匯合，二人望著鎮南王離去的方向，交換了個眼神，向軍隊命令道，“追。”

鎮南王身上帶了幾處刀傷，騎在馬上竭力狂奔。他的目光鎖在前方的山谷上。那里有李袞帶領的一只精騎，本是在他可以安排在這里設伏，準備生擒逃竄的燕王的。

誰知戰場局勢陡轉，這里竟成了自己逃命的生門。

鎮南王出生江湖，身手絕佳，又野心勃勃。從扶皇帝上位開始，他一路謀算籌劃，極少有失手的時候。誰知這次，他竟然是栽在了一個小女子的身上。

他忽然恨急，一鞭子恨恨抽在馬屁股上。戰馬吃痛，愈加發足狂奔。

很快，他便帶著殘部鉆入了狹窄的山谷。這里地勢險要，本是攔截敵軍的好地方。

鎮南王暗罵了一聲，看見李袞的軍隊已在不遠的地方，嚴陣以待，一眼望去，整齊肅穆，果然不愧是他最得意的精騎。

鎮南王加緊趕馬，很快來到李袞身前，沉聲道：“對方也設了埋伏。我們敗了，只剩下這幾百人。”

李袞聽了，卻沒有吃驚的神情，似乎早料到會如此。

鎮南王凝眉，胸中騰起一番疑怒。但戰場兇險，此時不便貿然發作，于是他對李袞吩咐道：“你留在這里抵擋，為我斷后。”

說著，他踹了馬肚子，準備從李袞的精騎中間穿過。

對面的騎兵卻沒有動作，仍舊將山谷的本就狹窄的路賭得死死的。

鎮南王吁了馬，怒目在眾人的臉上掃過，只見所有人都對他橫眉冷視。

他心下一寒，頓時明白了幾分。

他退回李袞身前，寒眉凝視著他道：“李袞。你這是要做什么？”

李袞已經年近五十，精神卻已然比許多年輕人還要強健。他挺直了腰背，冷冷看著鎮南王道：“王爺不是已經看到了嗎？”

鎮南王驀地切齒，瞇起了眼睛，片刻，他按耐下心中的驚怒，道：“你竟一點不為文淑著想？你想讓她守寡么？”

李袞的眼中頓時翻出寒意：“你還敢跟我提文淑？我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你，你是如何待她的？”

鎮南王一時無言，兀自喘著粗氣。

李袞接著道：“你明知我李袞兒女緣薄，只得了這一個女兒，交到你手上，卻被你如此踐踏。你既然如此倒行逆施，便休要怪我翻臉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