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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沙場無情

  • 醉夢晚來風急
  • 南有鶴鳴
  • 2159字
  • 2020-08-03 20:15:37

第二日,鎮南王命眾人收了營地,重新開拔。

有士兵進來我的軍帳,將我帶上了一輛戰車,綁在一個木架上。

軍隊行進了半日,就遭遇了燕王的軍隊。燕軍的鎧甲較楚軍的簡陋一些,顏色也更深。

燕軍雖也有數萬人,望之卻士氣有些不振,不知是不是在戰場駐守久了,疲憊了的原因。

兩軍對峙了片刻,鎮南王命人將我推到陣前。他則身披銀甲,跨著一匹黑馬在陣前,高聲叫道:“燕王。你的女兒在此。你再不出來迎戰,她就要橫尸當場了。”

只見那邊燕王終于從軍陣后方出來,騎馬到陣前。

他一身繁復鎧甲,四十歲上下,精神強健,遠遠望了我一眼,看不清神情。

“亭兒”,忽聽燕王向我喊道,“不必害怕。你若不幸身死,為父立刻砍了這賊子,替你旬葬。”

我苦笑一聲,心道,果然是個六親不認的老賊。風亭晚的身體和性命于他而言,不過是一件成就野心的工具罷了。

鎮南王向這邊使了個眼色,立馬有侍衛登上了我的戰車。侍衛拿著匕首,在我的腕上割了一刀,隨即將刀子舉起,讓對面看清上面的血跡。

鎮南王朝對面喊道,“燕王。我給你一柱香的時間考慮。一柱香之后,你女兒的血,恐怕就要流干,神仙都難救了。”

燕王在陣前,絲毫未見驚慌,只是喊道:“無恥賊子,竟然對無辜女子下手”。

接著,燕王的軍陣里有人跟著叫道,“無恥賊子!”然后,整個軍陣的人都喊了起來。

“無恥賊子!無恥賊子!”

呼聲震耳,我的心卻冷了下來。此時,我的血液正一點一點從手腕的傷口處流出來,滴到鐵板上,匯成一灘刺眼的鮮紅。開始我的手腕還感覺到疼,后來血流得多了,就漸漸麻木了,只是身體覺得越來越冷,四肢漸漸開始抽搐。

半柱香的時間之后,燕王那邊沒有絲毫的動靜,沒有貿然進攻的打算。

鎮南王回身看了我一眼,皺了眉。

“替她止血”,鎮南王終于對我身邊的士兵道。

話畢,他縱馬到陣前,向楚軍揚聲喊道,“你們看到了。燕王,是個只知道龜縮的老匹夫。今日,就讓他有來無回!”

鎮南王舉起手中的劍,大喝一聲“殺!”,縱馬轉身沖向敵陣。

一時間兩軍交匯,廝殺聲四起,震耳欲聾。鐵騎互相沖殺,長槍相接,扎刺撻抨之間,有人脫力失手,立時皮肉綻開,血花四濺。得手的人絕不給失利者喘息的機會,又是一槍掃出,割斷他的咽喉。失利者雙眼無神地從戰馬上摔下,被身后沖殺的馬蹄踩踏,呼救無力,在紛揚塵土中隕了命。

勝利者自然手上染了鮮血,愈加亢奮起來,在人群中奮力砍殺,直至遇到更強的對手,重復其手下拜將的命運為止。

我仍舊被綁在戰車上,在戰場的后方目睹了這一切。一個士兵奉命留在了后面,用繃帶替我止了血,又替我涂了金創藥。

不知為何,我望著慘烈的戰場,忽然身體里的血液翻滾起來。在心底的深處,我似乎覺得,若是注定要卷入無休止的爭斗之中,那么與其在深宅大院之中耍弄心機,倒不若在沙場上廝殺,明槍明劍,面對面分個你死我活,如此直截了當,豈不比那柔情蜜意下的毒蛇冷箭痛快得多。

正凝著戰場出神,卻聽身后“嗖”地一聲,一支強勁的弓箭襲來,陡然射穿了身旁士兵的胸膛。

我驚惶地轉頭,看著士兵身體軟倒,摔下了車。接著,一個蒙面人不知從何方掠上了戰車,利落地拔劍,斬斷了我身上的繩索。束縛陡然松開,我的身體無力順著架子軟了下來。蒙面人閃身上來,一把將我摟住了。

聞見他身上傳來的一陣熟悉的味道,我的心卻忽然梗住了。

黑衣人將我抱起,足下輕點,飛身遠離了戰場,鉆進一個密林之中。

林子里蟬鳴縈繞,應著我的腦中的嗡鳴,鬧得我心中燥亂。

黑衣人將我放下來,將玄色的劍插在地上,俯身下來,喂了我一顆丹藥。那丹藥似乎是專治貧血癥的,吃完之后,只覺渾身的氣力迅速恢復,呼吸也均勻起來。

那人蹲在我身前,緩緩將面巾摘下,露出一張清冷的面龐,眼中閃動著久別重逢的欣喜。他的喉節在不住地滾動,似乎想要說話,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冷言。

我的心臟重重地拍打著胸腔,每跳一下都帶起以一絲悶痛。

冷言終究只是含淚笑了一聲,用手撫了撫我的臉。他的指尖觸到我的臉頰的時候,似有一道電流灌入我的身體,激得我渾身一震,意識才漸漸回籠。

冷言仔細地查看了我的傷,見沒有大礙,才皺著眉,緩緩開了口。

“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受了這么多的苦。”

聽到這熟悉的嗓音,我的神識翻涌,揉雜的情緒紛紛涌上心頭,帶著許多混亂的回憶。多少次,我在夢中聽到他的聲音,最初總是如此溫柔,可是到后來,就會漸漸地變味,有時變得淡漠,有時變得狠戾。

孤身一人的時候,在一遍遍的臆想中,我越來越無法將心中的冷言與熊貓描述的冷言分開。以至于我如今真真切切地看見他在我的面前,深情地望著我,也覺得下一刻他就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一個冷漠的、疏離的、眼中只有寒意和仇恨的樣子。

就像那夜在院子里,他與我們對峙的時候一樣,像他面對玄旗營眾人時一樣,像他在暗巷里拋下我,回眸望我的那一眼一樣。

我與他的緣分,原是由朱琦而起。而今朱琦在玄旗營手下身死,我與他之間,便隔出了這道稱不上錯誤的錯誤、算不上仇恨的仇恨,或許一輩子都無法真正解開。

更何況...如今,我已不是他當初認識的我了。

深陷泥沼的時候,我沒有一天不在等他出現。午夜夢回的時候,我幻想過他如天神一般,驟然降臨,救我出牢籠,還我以自由。只是日復一日,我只是越來越無助,越發在漩渦中沉淪。

那個時候,他在哪里?

是跟玄旗營主謀算著如何復仇,或者...他終于遇到了他的那個醫女,正與她溫柔纏綿,于是將我拋在腦后?

我的眼神震動,抬起眼來,看向冷言。對上我的目光的時候,他明顯地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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